叶闻劫双手双脚被按，连挪动一下都不能，眼看白暮麟就要得逞，她鼓足浑身力气，将一只手从魔爪中抽出，狠狠扇在白暮麟脸上，“白暮麟，你疯了！”

    白暮麟愣了一愣，神色更为癫狂，“你个贱人敢打我？！”

    他发了狠，动用了一丝灵力，一掌将叶闻劫猛地拍到一旁，“啪”的一下撞在墙角。

    叶闻劫感觉全身骨头都碎掉一般，疼得咬牙切齿，那久违的疼痛，又从记忆中翻起。

    白暮麟一步跨坐在叶闻劫身上，抓着她的头发，接连不断狠狠扇去，只消几下，叶闻劫的脸便被打出道道血痕。

    “我堂堂应天使，你敢打我？！”

    叶闻劫冷冷看着白暮麟，“你是皇家之人？”

    白暮麟呵呵冷笑，“不然你真以为以镇北军的骄横，会给那小小商会这么大面子？”

    “你的境界，也是假的？”

    “哈哈，我早入二相境，只要办成此事，便可得大把灵药赏赐，跻身三尸境。”

    “叶闻劫，我再问你一次，叶辙台那老贼，还将物之理学传与何人？二相境以上修炼之法，你可知晓？”

    叶闻劫只觉寒意从脊背升起，以新帝之暴虐，肯定已捕杀大量与叶家有关之人，可父亲传授物之理学，并无定律。

    也许是田里耕作的一名农夫，也许是江上撒网的渔夫，乃至路边偶遇的乞丐、勾栏里的歌伎，只要承认万物有灵，均会按意愿传授。

    叶闻劫虽然常与父亲讨论物之理学，但叶辙台很少提及人名。叶家所有人，包括韶凌、叶闻雪，估计都无法尽数知晓叶辙台到底传授了多少人。

    叶闻劫看着凶神恶煞般的白暮麟，心中莫名多了一种奇异的陌生感，和隔离感。

    这种感觉，就像白暮麟已经非自己族类……不对，应该说，自己和白暮麟，不像是一种族类。

    “你不仅仅是想以此，向皇家邀功吧？”叶闻劫被压在身下，却双眼如刀。

    “不错，只要被我知晓了哪些人修习了物之理学，哪些该报，哪些该杀，哪些该为我所用，尽在我一手掌握。”白暮麟狞笑道:“待我修得物之理学功法，晋升三尸境、四灵境，乃至五行境，既有实力，又有势力，便是皇家，也要敬我三分。”

    “你又知物之理学，能登顶如上境界？”

    “叶闻劫，你和你那已死的父亲一样单纯！你可知道我听命于谁？皇家的三位大供奉之一！他亲口与我说，叶辙台凭这千百万年来无人留意的物之理学，甚至能比他更早进入六极境，你可知这句话的分量？！”

    白暮麟看着叶闻劫，如丛林里最常见的牙狼，见到了从雪中钻出的雪兔。

    “闻劫，你真美……”他突然又换上往日里那温和的模样，手在叶闻劫脸庞上划过，洒下一丝丝灵力，让血痕便渐渐消失。

    “闻劫，我来治好你，是我的错，是我喝醉了太冲动。”白暮麟柔声说着，“闻劫，你便告诉我，可好？这亦是在帮你自己，我甚至能上书陛下，免去你的刑责，如何？我会把你从这里接出去，让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说着，他又疯狂地亲吻叶闻劫的耳垂、下颌，叶闻劫突然停止了反抗，轻轻说道：“暮麟，我肚子上有破灵刺，你万一动作太大，可会把奴家弄死。”

    白暮麟闻言一愣，随即惊喜道:“闻劫，你答应了？如此极好，极好！哈哈哈哈。”

    他起身找出一颗丹药，放到叶闻劫嘴边，“吃了它，便不痛了，来，闻劫，把你给我……”

    叶闻劫眼中寒光一闪，一口咬破丹药，一手成刀直插自己小腹，五指直接撕破皮肤，嵌入血肉，硬生生将那破灵刺拔出！

    一刺，捅入白暮麟丹田！

    破灵刺专门针对修道者，每一根均由特殊法门炼制，取出的手段完全由施术者决定。

    然而叶闻劫选择的，是另一种，最快的那一种！只是这种取法，也必是死得最快的一种！

    “啊！”白暮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如野兽一般，叶闻劫却毫无怜悯，将破灵刺再捅进一寸，再捅进一寸……直到破灵刺贯穿白暮麟身体，刺尖透体而出。

    叶闻劫的右臂已经扭曲变形，几乎与破灵刺融为一体，她拼尽这段时间修养存下的最后一丝力气，将白暮麟的肠肚肺腑搅了个稀烂，从那伤口处流了一地。

    破灵刺是法器，叶闻劫无法使用，但它也是一根刺，最原始的武器。

    白暮麟死命哀嚎，却被叶闻劫压住头颅，声音越来越小。

    她不怕镇北军发现，只是，想再看看。

    “啪！”一阵狂风突然将木屋的窗子推开，叶闻劫已无力再动，只能在心中默默感激。

    万物有灵，我叶闻劫当谢之。

    她的情况，比白暮麟好不到哪去，破烂的小腹中流出的鲜血，潺潺流过白暮麟的肮脏血肉，在身旁汇成了一滩血洼。而那丹药的阵痛已减弱许多，脏器、骨骼内的痛楚如春草般疯长。

    “咳……”她吐掉一口淤血，眯着眼睛，透过窗子和眼睛缝隙，看向满天星辰。

    再看一眼就好……

    多想爱这个世界，可叹，可惜……

    星辰的光芒越来越亮，从一颗颗米粒般，再变得如黄豆，如铜钱，慢慢充斥她的双眼……

    ……

    “哗！”一阵极寒之意，将叶闻劫从昏迷中激醒。

    “贱人，还装死？”

    “啪啪”几个耳光，打在叶闻劫脸上，又带来了灼热的感觉。

    叶闻劫睁开眼睛，见自己被牢牢捆住，小腹上，似乎绑着布带。

    一个中年妇人，端着一个大碗，又将一碗水泼来。

    这次，却是那滚烫的热水。

    “呲！”热水浇在叶闻劫脸上，顿时便燎出七八个水泡，可要不了多久，寒风一吹，那水又极快变成冰霜，盖满叶闻劫的脸庞。

    极冷之痛，极热之伤，如此交替，很快叶闻劫便又再昏了过去。人间折磨之最，不过于此。

    “啪”“啪”“啪”三声鞭响，抽的叶闻劫不得不再次清醒，她不欲睁眼，却被一双手硬生生把眼皮剥开。

    一道强光直射叶闻劫的双眼，她只觉刺痛难忍，眼睛不停流出泪水，眼球似要被废掉一样。

    过了许久，眼前景象才慢慢清晰，只见那中年妇女一手拿着一件发光法器，一手拿着一根尖刺。

    正是“破灵刺”。

    “贱人，你倒是有点本事，皇家的应天使也被你杀了。”中年妇女将那破灵刺伸到叶闻劫眼前，上面干涸的血迹，还清晰可见。

    “肚子烂了，还可以长，眼睛瞎了，可治不回来。”中年妇女冷冷道:“我只消这么一推，你那漂亮的眼珠儿，可就爆了。”

    “说，你还有哪些同谋！叶辙台那老贼，将邪术传给了谁！”

    叶闻劫没有任何话语，寒热交替，已使她的神志模糊，强光灼伤双眼，不过是雪上之霜，她已无力反抗。

    残存的力气一丝丝磨灭，最后一抹神志渐渐涣散，可脑海中的景象，却愈发清晰。

    小时与妹妹在那花丛中漫步，相互嬉闹……与父亲在湖边对弈，一尾鲤鱼越出湖面……耳朵贴近便能听到风声的山石……透过廊墙偷看自己的少年，振翅南飞的大雁，点点微光的流萤……

    “王队长，肖校尉传令，将那犯人叶闻劫押过去……”模糊中，叶闻劫听到一声男声通报军令。

    “该死！来得如此之快！”妇人猛地抬起一脚，揣在叶闻劫小腹上，顿时将叶闻劫踢得鲜血飞溅。

    看着蜷缩成一团，浑身剧烈颤抖的叶闻劫，她将靴子在叶闻劫衣服上擦去血迹，才愤愤走出门去，只留下一句怒骂。

    “顽固的小杂种！”

    ……

    腹部传来的温暖，终于将叶闻劫唤醒，她能感觉身下的位置在微微颠簸，耳旁有两个隐约的声音。

    “未凝，你可曾想清楚了，她可是皇家重犯！”

    “自尘，我自然会向我师父禀报。而且你看……”叶闻劫终于感受到，腹部上原来按着一只大手，那只手里传来的灵力如冬日暖阳，溶解着她的伤痛。

    “她这副模样，已和死人有何分别？！就当她死在了抗风营，也不过是遂了皇家的愿。”

    “你执意如此，我不多劝，只是提醒你，你那掌玺的位子，可有无数豺狼盯着。”

    “自尘，我有分寸。”

    灵力疗伤，效果比一般丹药要好许多，叶闻劫慢慢能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两人。

    一个脸颊方正，两道眉毛如山峰般笔直的男子坐在她身旁，一只手发出淡淡绿光，正在为她疗伤。另外一人则背对两人，看不清样貌。

    看她醒来，给她疗伤的男子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额头，“似是好些了。闻劫，还认得我吗？我是杨未凝。”

    杨未凝？

    叶闻劫模糊的记忆中，想起了这个人，她与父亲在湖边对弈时，曾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是安静地来，默默站在一旁，直到一局结束，才向叶辙台行礼。

    “水。”叶闻劫无力地发出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杨未凝拿出一个皮囊，给叶闻劫喂下几口水，水清凉甘甜，她竟似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水。

    吐出一口浊气，叶闻劫缓缓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杨未凝看了一眼另外那人，见他没有反应，便道：“闻劫，现在只能告诉你的，只有名字，那里唤作……”

    那人咳嗽一声，杨未凝扭头不再理会，接着说道。

    “血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