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花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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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断肠人在天涯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梁生在想回家后怎么解释,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也或许不用解释那么多,去了哪?见了谁?对林诗文而言,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好朋友,恋人,室友?梁生一时摸不准。

    一路上车流熙攘,墨镜上倒映着蓝天白云。

    “有心事?”林秋生注意到他的出神,玩味地问道。

    梁生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靠着车门听着张震岳的《爱我别走》,他仰望着天。

    嗯,是有些心事,这点心事,谁人知。

    他想着,要在机场买一束花,算了,还是去liberty的花店去买一束郁金香,那里的花,更像花。每座城市的机场都有花铺,他们隐藏在机场的角落,有的在免税店,有的在接机口。杂志上说,这些半成品是给那些没有准备好拥抱的人一个临时补救的机会,所以梁生不喜欢那种做法,在意某个人,即使跨越半座城市,也会用心为他或她找那一抹春意,因为那是能跨越很多时区来拥抱你的人。

    有些人遇到了,却不珍惜,他娘的真混蛋。

    现在应该编辑一段短信,或者简略一点发个微信,心里苦啊,梁生连手机都扔在希思罗机场,闹了半天,身边这两人就没跟丢过,扔了也白扔,倒不如开个Vodafone(英国电信公司)的漫游上上网,刷刷微博。

    莫老板打了个喷嚏,嘟囔道“真是老了。”

    “手机借我用用。”梁生灵机一动,对林秋生说。

    林秋生没有拒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年机’。

    梁生看了干瞪眼,“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是诺基亚大板砖......”

    “哦,好像很多年了......”林秋生仔细地想了想,“多少年了来着?阿藏你记得吗?”

    “好像是06年......大哥,秋叶原的店铺做活动买一送一,我买了一个,还送你了一个......”阿藏慢悠悠说道。

    “有点印象。”

    听这两人说话,梁生总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

    坎大哈的机场很小,这里的客流量完全靠周边中东国家的民众来维持,阿富汗当地很少有居民坐飞机,所以机场的语言囊括了英语,中文,还有日语,大多数也只是外派来的务工人员。

    前些年这里经历了战乱,到如今为止,民众安全也是当地政府最为重视的问题。

    四人在柜台买了直飞伦敦的机票,接下来只需要坐七个小时,再睁眼,生活就会恢复正常,想到这,梁生甚至伸了伸懒腰。可惜塞巴斯蒂安的线索断了,梁生对莫老板倾诉着,阿藏闻言,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梁生买了份三明治,就连三明治都有当地特色,全麦面包里夹着辣椒酱和羊肉片,就像是过期了的乳酪,这一份餐梁生是咬着牙吃完的,从没有一顿饭吃得这么痛苦,难吃地就像砍头前的断头饭。

    林秋生拿了一份当地的报纸,嘟囔着那些塔利班的人又要打政府军,应该快到坎大哈了......

    阿藏在看石川啄木的《一握砂》,没看多久,带着饱满感情的声音在梁生三人的耳边游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我辈岂是桐花万朵。”

    “唉。”梁生面无表情地叹息。

    离开时,梁生彻底改变了曾经对这个国家的印象,这里民风淳朴,热心和善,并没有新闻里的战乱和流离失所,至少他认为坎大哈是这样。

    对了,阿富汗的香烟也很棒,烤肉也很棒。

    他不太想回忆起这一路经历的所有事,也懒得去想林秋生二人身上带有的所有谜团。

    直到红色的落日若隐若现在天际,他们才动身前往候机口,前往伦敦的乘客加上梁生四人,仅仅十几人规模。

    当他们来到检票口,广播的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清澈的中文回荡在整座机场。“尊敬的旅客,很抱歉通知,前往伦敦希思罗机场的航班BA4110,因天气原因延迟三小时至二十一点四十五分起飞,很抱歉为您带来的不便。”

    这段语音在机场重复了五遍,最后一遍是英语。

    这让剩余的乘客叫苦不迭,因为候机厅将于傍晚六点落日后关闭,连让人难以下咽的三明治都断供了。

    林秋生和长谷川藏随机带着书和报纸又坐了回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梁生有些烦躁,但也没有叫苦不迭,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候机口,用行动表示着内心的抗议。

    没多久他要坐到林秋生身旁,“我说,你们就没点别的办法吗?比如,叫个私人飞机什么的?又或者,你们没什么特权吗......”话说到一半,梁生便说不下去了,因为有些太过离谱。

    “莫老板......”梁生又将眼神投射到莫老板身上,什么话也没说,看起来又像是说了很多。

    “嗯,我需要和英国航空联系一下,应该是可以起飞的。”莫老板说道,“但你知道,我们的电话扔了,这二位也不会同意我拨打这一通电话。”

    准确来说,这一路上莫老板是被林秋生二人牵着脖子走,他提出来的所有提议被长谷川藏一票否决,就连傍晚的烤肉店也是长谷川藏拒绝了莫老板去市中心的法拉费快餐厅后,才提出来的建议。这让梁生更加感到奇怪,他们二人一路上对自己总是顺着来,虽然梁生也没什么想法,就连目的地都不知道,但是和莫老板的差别也太大了,说是错觉,梁生也不会相信。

    于是梁生又蔫儿了下去。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梁生轻声说,对他们三人。

    长谷川藏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的诗集。

    他开口道,“谈什么?我们一路上对他的态度吗?还是我们竭尽全力对你们的保护?”

    “我是很想谈谈这些,出于本心,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一些,你想说却没有说的话,如果我不能知道的,那就不告诉我。”梁生诚恳地说,“为什么要保护我们?这个你说,有一天我去了地下城我就会知道,我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们来保护?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威胁着我?和之前我遇见的一样吗?还有,为什么我和莫老板,又不一样。”梁生指向莫老板。

    一大堆问题说出口,长谷川藏继续沉默着,林秋生看着报纸,略微抬了一点头,又低下。

    四个人都沉默着,在等着对方开口。

    “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而这我们,也包括你。”过了许久,长谷川藏先开口,“人类就是人类,他们与我们不一样,即使我们都有着善良,有着道义,有着自己的正义,有理想,有爱人,可就那一点,让我们有不可逾越的隔阂。”长谷川藏迟疑了一瞬,“血脉,我们最为重视的事物之一。我们都是智慧生命,又或者叫做高级动物,所以我们的差别和动物界的不同种类差别不一样,这差别隔了千年,万年!数十万年!就像过去的你,连融进社会交个朋友都困难。”

    梁生没有否决他。

    “我没有参与你过去的生活,我这么说,只是因为我是这么走过来的,秋生也是。”长谷川藏轻柔地说,“对我们来说,与人类见面,相识,相知,最后总是会分开的,无论是朋友,爱人,都跨不过那个槛,这是神族的规则,违背它,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见过这样死去的神裔。”

    “在我看来,这也是神族最残酷的条例,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长谷川藏无力地说,他自嘲地笑笑,“谁都一样,我在京都长大,高中时我也遇见过爱人,我也谈过恋爱,有过很多浪漫疯狂的事,结果呢?我甚至不敢去回忆。”

    林秋生放下报纸,蹙了蹙眉,“阿藏说得对,我认可这种神族的残酷,这残酷,来自于他们对自身强大的傲慢。人类社会,最直白的比较就是金钱,权力,外貌,这些事物听起来多么温柔啊。比刀剑和鲜血温柔得多,不是吗?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