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他觉得林秋生说得真对，是啊，多么温柔的东西，这些所谓的温柔的东西实际上还裹挟着泪水和梦想，所以再肮脏也肮脏不到哪去。

    他沉默，默认林秋生说的话。

    “这个世界有完整的生物链，食物链，大部分情况，存在，即有天敌。”林秋生沉重地讲，“我们，也有。”

    梁生觉得周围的气压有些低，林秋生的话好像把他带入了那未曾谋面的世界，战争，血液，断剑，死亡，眼泪。

    “那种生物叫做，影。我们这么称呼他们，没有准确的学术名称，没有完整的了解，对于对手的了解，远远比对手对我们的了解少，他们在我们之间，在世界的角落，他们，无处不在......”林秋生也叹了叹气，想到一些沉痛的事情，“历史上爆发了无数次战争，他们以神的血液为食，他们融入进神裔的世界，欲望悄然滋长，某一天，再一口气吞掉。”

    声音也传到莫老板的耳朵里，他反应过来急忙举手，手里的食物掉在地上，“我不是，我不是啊！我纯纯的良民啊！”

    梁生无言，扶了扶额。

    林秋生没有理会，长谷川藏继续给梁生讲道，“那种东西数量不多，如今存在于地下城的神裔还有数十万。要是数量相当，神族也就不存在了。”

    梁生对基本的情况大致了解，不勉在心里感叹，哪里都一样，有人的存在就有战争，有神的地方也相同。

    林秋生拿起行囊，转身就走，不拖泥带水。

    “去哪？”梁生问道。

    “走吧，塔利班要打到坎大哈了。”

    梁生听得有些发懵，不是？林兄，刚不是在报纸上才看到这种新闻吗？况且那种登在报纸上的消息，有几条可信的？难不成还能影响飞机起飞？

    喂喂喂！有没有人在意我心里想什么！

    梁生这么想，但是梁生还是拿着行李跟着林秋生二人走，他连莫老板的行囊也没忘，里面还装了他买的许多纪念品，风铃和竹笛，边走路，风铃在包里闷声作响，毫无节奏可言。

    于是两人在前面走，两人耷拉着脑袋在后面跟随。

    “大哥，就三小时，等起飞了就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快到机场门口，梁生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本来林兄就是想等，如果他们来了，我们就留在这，如果飞机起飞时没来，我们就走。有些决定，我们更习惯交给天意决定。”

    梁生听得傻眼，怎么就偏偏这个航班延误？所以从一开始，莫老板掉头开往坎大哈时他们便是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早知如此，怎么还来这里去赌一个‘天注定’，早知如此，从巴黎绕回去也不错，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我还没去过卢浮宫呢。就算那群恐怖分子来了，其实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啊对吗？

    “他们快到边境了。”林秋生轻声说。

    四人又坐上那快要报废的斯巴鲁越野车，开往边境。

    “怕吗？”莫老板关切地问。

    “不要怕。”梁生毫不留情的戳穿莫老板的真面目，“我不怕，只是想到马上要回去了，有些扫兴。”

    长谷川藏饶有兴致拿过梁生的刀，在手掌接触刀柄的瞬间里，刀柄迸发式升温。

    长谷川藏神情微变，手掌在高温下变得温红，弥漫着一股水银蒸汽的味道。

    “不愧是秋水，实在古怪。”他识趣地放下刀，“听闻秋水认主，刀身蕴藏着高阶神族的气息，名不虚传。”

    “这样的名刀，竟被你找到。”长谷川藏的语气略带一些遗憾，他并不是说梁生，而是看向莫老板。

    越野车一路开向城市边缘，一眼望去，远方的沙漠形成一条直线坐落于天边。

    林秋生从背包里拿出一柄漆黑的长刀，当刀身暴露在空气中时，梁生清晰地感知到周身的压力变化，空气在向身体内部挤压，这股压力，比当初在秋水面前时的压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刀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后，那有钝感的刀锋如流动的金属般又向前延展。

    梁生看得有些痴迷，这把刀漆黑地耀眼，秋水也如有了生命般颤动，仿佛刀与刀之间也有某些微妙联系。

    “御神刀，三日月。”林秋生介绍道，“铸造于日本的战国时代，没有什么传奇的故事。”

    梁生有些坐立不安，林秋生拿出刀，静静看着前方，就像蓄势待发的狮子。

    “不是塔利班那群人吗？我们从前面绕开应该不会迎面撞上......”梁生也握住了秋水，他对现代战争没多少了解，即使前方的敌人使用最老式的迫击炮，梁生也毫无办法。只是林秋生二人都拿出了刀，梁生也效仿。

    唯有莫老板手足无措，拿着背包倚在后座上。

    “嗯，是塔利班，他们有政府军去应对，而我们的敌人很强。”

    “影？”梁生试探道。

    好吧，原来这才是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你总是想的那么远，其实大可以直接告诉我，虽然就一条命，但拼一把也无所谓，至少手中，还有一把刀。

    梁生也握紧刀鞘，这一幕林秋生尽收眼底，“你与我太相像。”

    “林兄，那这是好是坏？”梁生打趣道。

    “难说......”

    其实梁生还没有准备好，真的没有准备好，那曾经重伤过他的怪物很强大，在那时的他看来，他们力量的悬殊就是凡人与神明的差距。

    现在他也不知道那群怪物是什么样的，他也不是不怕死，但身边的人都握紧刀要冲向那股未知，他就应该跟在他们的后面冲上去。

    “莫老板，话说，你还有遗憾吗？”梁生不合时宜地问莫老板。

    越野车的速度太快，黄沙在空中飘散，扑着梁生四人而来，硕大的风声掩盖了车上的风铃。

    莫老板没有回答梁生，也或许是没有听见，但梁生想，怎么可能没有听见呢？对他们来说，只有自己不想看，世间才会有黑暗，只有自己不想听，世间才会有沉默。

    那就是，有很多遗憾。

    这是你的心事，我也有我的心事，你不想说，我不会再问。

    但愿我们，还有能够了却遗憾的生命。

    三日月出鞘，“梁兄，看好了，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林秋生迎着狂风，站在疾驰的引擎盖上，长谷川藏脱离油门，前方是一段数十米高的下坡，越野车像离弦的箭矢冲了出去，在滚滚黄沙的上空。

    远方的换日线，逐渐攀上一抹漆黑，血肉在那抹漆黑中涌动，风中终于传来悲哮，黑影比黄沙和风声来得更快。

    他在梁生的震惊中，举起御神刀迎风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