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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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离别痛嘱知己

    真是悲喜两重天,如今该说说雪戟和桑日两国的国主了。一个词儿:全无心肝。

    却说这雪戟国主乃知龙,是元帅乃付喇之子,其父死命殉国,他顶着郡王的身份带领12万精锐不去抗敌,反而携其妹乃知玉躲到了岩香国。仗一打完,他立马回国即位。

    乃知龙一看兆凌留下程得胜的几百人马寻找惜花,立即发下国书,令使节带了珍奇异宝出使腾龙,谢过腾龙军击退桑日之恩,并将程得胜的兵马一并遣回。

    郡主不解,问其兄道:“程将军在我国只为寻找画圣,皇兄为何要将其遣回?”“哎呀,朕的傻妹妹啊!惜花郎才名远播,中华一系谁不知道!可是大家也都清楚,那叶惜花在探日海一役,就已经死在桑日人的乱箭之下啦。那个什么布仁到幻衣国来要抓我们的时候,不是夸耀的很清楚了吗!腾龙皇帝命这个姓程的,在我国境内找一个死人,这怎么可能呢?”“可我听说腾龙新主与叶惜花的感情深似海呐!”“感情,什么感情!腾龙皇帝狡诈非常,布仁、玄仁和敌将伏天都没看透他,为兄我看得透透的!找一个死人是假,探我国的地形是真!万一他们不是要对桑日用兵,而是对我们呢?”“这——”

    程得胜被乃知龙遣送回国,只好悻悻起程。他也是十二万分不愿意,怎奈被雪戟国的使者催逼得紧,只好停停走走,这里且按下不表。且说桑日新国主无仁,他那里有半点兵败悲伤之意!他只觉得天上掉馅饼,砸到他的头上,一回国,他就迫不及待,顿时一派莺歌燕舞,好不欢乐。只说在桑日人撤兵途中,席鹰趁无仁酒醉,买通混熟的侍卫,同着妫妃,想逃回腾龙,可是事有不密,被桑日大军追上,席鹰当场被乱箭射死,妫妃因为貌美,桑日人不忍下手,将她活捉回国。妫妃深爱席鹰,经此一事,也恨死了桑日兵。千福公主得知此事,知道强行逃走绝对行不通,只好暂时隐忍下来。

    别的不提。只说兆凌拗不过鸳儿,只得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一日兆凌疼得昏厥过去,恍惚间见叶惜花翩然而来,对他说道:“凌弟,姐夫这回真的要走了。都怪我不好,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救了人,人家就会忘记我是鬼物,谁知道他们还是忘不了。不说了,好弟弟,姐夫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自己可一定要珍重啊!珍重!珍重!”“姐夫!”兆凌竭力喊道。原来是南柯一梦。由此之后,兆凌伤势日重,水米不进。鸳儿日日守候,眼睛都要哭瞎了。文哥儿跑了三十里地,找到卫流光,演武校场的将军们一听都慌了神。李荏苒道:“文儿,不急,我们可以去找流云商量,伪造惜花郎的笔迹,就说是程将军从雪戟国飞马捎回来的,不就行了!”众人忙到卫流云的府上,见了卫流云,合计一番。卫流云道:“惜花的笔法,我们一时如何仿得!不如寻他一件旧作,先安慰安慰圣上吧!”“惜花的旧作原来存在画苑里,如今画苑已经裁撤,皇上把大笔经费都投在演武场,画苑那些画作都做了生财之道,卖给了民间藏家。连我等的画作都没能留在宫里。如今又到哪里去取他的画来!”“你好歹也是榜眼擅画使,你画几笔,署上惜花的大名,圣上哪里知道!”“就怕圣上看出来!”“依我说,圣上在病中,哪里看得出来!我们两个合力,画一幅牡丹,也不比惜花郎差多少嘛!”“你事到如今还在夸口!惜花郎画山石都与你我笔法不同,你我合力也画不出他的神韵来!”“够了,哥,我恨死你们这些文人啦!现在是为了救凌哥哥的命!谁要你们在这里论画!只要随便拿一幅,就说是惜花郎的真迹,是得胜在雪戟城里买到的,让凌哥哥相信惜花郎还活在世上,这不就成了!”“那我们现在就尽全力画。”“快画吧,还啰嗦什么!我给你们磨墨。”“不用啦,弟弟啊,你在一旁站着,哎,教了你许久,连墨色都不会调。”

    众人忙到下半晌,才进宫来。在寝殿里却寻不见兆凌夫妇二人。听旧宦官们禀告,文哥儿猛然想起今日是宗室大挑的日子。正在犹豫,早有内侍令传卫流光入殿。

    卫流光急忙来到举行大选的协德殿,只见何忠义早就等在那里了。宗室一个个相互对打,最后只剩下潇王和漓王,二人打了多时,胜负未分。卫流光看御座上却空无一人,忙问道:“圣上呢?”“他撑了两个时辰,看完了文试,实在疼得不行,适才娘娘扶他去偏殿歇息片刻了。”

    “文试谁赢了?”“叶丞相他们正在评议。我看圣上的脸色,大抵不是潇王就是漓王了。”“谁坐天下,也比不上凌哥哥。反正我是不跟着别人的。”“我看潇王被他哥哥害得不浅。”“这话怎么说?”“哎,你们不知道,刚才那场文试——

    “诸位宗室子弟,朕的伤势,看来难好。今日设此大会是为了什么,想来大家也知道。国家君主,必须是有才有德之人,国家——国家才能安定,朕现在就考考诸位的才识如何?”“臣等恭请圣上出题!”“好,朕有三大恨事,以此为题。其一,朕被桑日人所伤,原是战场上刀剑无情、各为其主,不足为恨,但桑日人与我有弑亲之恨,夺亲之仇,此仇绵绵,不共戴天!我愿众家兄弟、叔伯,以此为题,做一篇征讨桑日的方略策论来;其二,朕恨苍天绝情,天不假年,使我情义两难酬,岂不可惜!朕想,千恨万恨,我恨光阴似水,流光难挽。愿众位以《惜时》为题,作一篇赋。诸位将来,有一个人会当皇上,朕才徳有限,也恨先帝失政,国家大乱,但后辈不能非议前辈,小辈不可非议长辈,事已至此——何必说他!愿众位再以《明君贤臣》为题,另作一文。”“鸣锣开考!”

    “这不是很正常吗。”“是挺好的,可接下来,就不对了。”“怎么不对?”

    众人正在考案上埋头奋笔疾书呢,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只砚台从下面飞了过来,直逼圣上的御座呀!

    “大胆,这真是无法无天!这是谁?我非教训他不可!”

    “你听我说,后面还有呢!‘兆贤,你个王八蛋,给我烟!快给我烟!”“这——”那个人瘫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低声嚷道:“求求你了,好弟弟,潇王爷啊,给哥大烟抽抽,我实在受不了了!”那个人说着,在地上乱滚。差点没把圣上气晕。徒弟哥哥喊了一声:“架出去。”那个人蛮力极大,八个人上来,愣是拖不动这个人,他口吐白沫,还在那里骂骂咧咧。我只好亲自出马,揍昏了那个混蛋,这才总算抬出去了。等到答完了,潇王单独留下,对圣上解释了一番,圣上没说什么,让他下去准备去了。“演武场不见你的人,你怎会在此?”“我是被请来参加武试选材大会的,要不是因为那个人,现在早轮到我上了!”

    何忠义正在感慨大烟鬼毁了潇王,只见鸳儿扶着兆凌从偏殿回殿中来了。兆凌坐在正中御座朝外一望,只见殿前广场上,潇王和漓王还在厮杀呢。一个使的是霜雪般两股银蛇剑,一个用的是金灿灿两柄追风刀。一个骑的是白色宝驹,天门上一片纯黑,一个胯下是棕色马油光如镜。只见两匹马仍然交缠在一处,两个王爷互不相让,打得正酣。

    卫流光默默数着回合数,自他开始认真看算起,已有二百余回合。卫流光正在手痒,只听兆凌低低说道:“停!”漓王在马上叫道:“圣上,二人未分胜负!”

    “停!”激战中的二人才算住手。“流光,你与他二人分别交手,谁赢了就算胜出吧。”“是。”卫流光早就等不及了,上马先奔漓王而去。又打了一百五十余合,漓王落败。

    卫流光与潇王交手才打了十合,兆凌便要流光收马回来。卫流光以为是兆凌在病中要他相陪,急忙回马,却只见兆凌命何忠义上前接战。最终的结果是潇王小胜。倒不是因为他战胜了何忠义,而是因为他坚持的回合多。

    卫流光郁郁不乐,兆凌劝慰他说:“刚才见你在马上一手捧心,想是你累了,心病又犯了吧。”“我只有一点儿疼,你就不让我打了!我要是再跟他打三十合的话,他就夺不了你的江山啦!”

    “什么叫‘夺’呀!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江山在我手上,岂不——”“我不管,圣上让我中途下来,就是看不上我!”“我没有!你——你不许这样叫我。”“凌哥哥,谁坐江山,我卫流光只认得你!”兆凌听他这样说,看看他,又看看身边的鸳儿,嘴角略抬一抬,刚想笑笑,却又咳嗽起来。

    综合评议下来,潇王果然列在榜首,尚青云又来道贺。潇王说出一番话来,才知道他的用心。毕竟什么话语,下回再说。

    当下在潇王府华丽的会客厅里,潇王对尚青云说:“尚老大人,当今皇上真是个天真的小孩子啊。这帝位,我是断断不会要了。”“潇王爷,您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那次文试上,我怎么哄他的?”“愿闻其详。”那天——

    “潇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圣上,小王的哥哥冲撞圣驾,罪过全由小王承担。小王愿意放弃遴选资格,求圣上恕我兄之罪。”

    “你说清楚,朕不怪你。”

    “小王兄长江王,原来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只因先帝清风皇帝与伏虎国结下世仇,江王还在家母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俘到了伏虎国,那伏虎国老国主狠毒异常,竟然强迫被俘的女子吸食**!可怜我兄没出母体,就染了这个恶习。我嫡母含恨诞下我兄后,就郁郁而亡了。后来我兄被他的岳父蔡大人所救,才离开了伏虎国,而他的岳母跟王妃蔡氏,却替他留在伏虎国当人质,再后来,伏虎国与我们议和,蔡氏被送了回来,而蔡夫人却仙逝了。”

    ”哦,原来如此。那这么说,你跟江王不是一母所生?”“的确不是。我是庶出的,可怜我从小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只因我嫡母为腾龙献出性命,我父王便将我归到她的名下,所有人便都以为我是嫡出的了。圣上,求您饶过我这个哥哥吧,他自小孤苦无依,只有我这个兄弟,一切罪责,都由我替他担下吧!”

    “原来如此,潇王不必伤感,我知道了,你尽管参选就是。”

    “哈哈哈,潇王啊,潇王,你犯的不是惊扰圣驾之罪,你犯的是欺君之罪!”

    “嘘,小声点!”“哼,首先,江王之母元妃娘娘那是难产而亡,不是你说的那些;

    其次,江王是因为游手好闲,在花胡同里撞上了一名赌客,被他引诱,才吸上了**!”

    “行了!”“哈哈,再次,也是你最毒的,你的娘明明是凤都采荷的水姑娘,你却说你不知道亲娘是谁!你啊。”

    “这叫量小非君子,再说我娘又没被父王册封,我也不算说谎嘛。”

    “在你说的这些话里,只有蔡夫人母女的话是真的。这可真是,一分真,九分假呀!”

    “可笑那兆凌听得眼中含泪,已经完全信了我的话。我考的又这么好,他不选我,却要选谁!”“那你就干脆顺势接下皇位算了,何必——”

    “你傻呀,国库被我的叔叔书君帝弄得穷的叮当响,现在的财力远不及我兆贤财力的一半,再说,我才不会为了这个烂摊子坏了我的生意呢。”

    “说的也是。那你要出手,就要尽快,否则,等他毒伤入脑,救驾之功可就要让给阎王爷啦!”“哈哈哈哈,”

    潇王把手中的白扇抖开,扇了几下:“不急,不急,不到溺死的边缘,谁记得小船的好儿啊!”

    “这倒是,当年叶惜花的往事朝野皆知,不就在那儿摆着。”尚老大人坐在一张红木茶桌旁边的一张雕花椅上,手里拨弄着茶盅的盖儿,不紧不慢说道:“我看当今皇上,真是个呆子。哎,孺子而已!”管事的提壶,又为他续上些水。

    “怎么说?”潇王收了手中的白扇,饶有兴致的说道。“哎,他听了枕边风,昨天拖着病体到了先帝的修道宫。”“又怎样呢?”“他把那些女子都给放了,还依次对她们说:‘难为姐姐了,对不住了,委屈姐姐了’什么的。”“这是收买人心!”

    “哪儿啊,每说一句,就是万两黄金!说什么给姐姐们作妆奁钱,任凭改适他人!户部尚书气得发疯,可怜他攒了十年的钱款,全部赔给了一帮女子!”“哦?这先皇当皇上玩儿个把女人,他都要赔银子,真是千古奇谈呢!好玩,好玩!”“还有呢,高越的珍宝还有画苑的存画都被他卖光了,连叶惜花的画儿也不留。有人进谏,他说什么:‘国家有难,我姐夫也是臣子,他也该出力的。’哎,我就不懂了,他明明为了叶惜花才发兵,弄了一身重伤回来,怎么如今连他姐夫的画都舍得卖给别人了呢?”

    “老糊涂,他这是还幻想惜花郎回来呢。卖了画弄到钱,继续打桑日!”“都这样了,还——”“感情用事,成不了大器!”“那好啊,他成不了大器,潇王爷您成大器呀!”“诶,我跟惜花可是有些文字交情的啊。”“你跟那个没交情?”“跟远房的表舅舅你呀。”

    不说潇王那头仍在计议,却说半年期限,仅剩十日,兆凌伤势危急,李荏苒将假画的说辞说了,说是钱币不通,想来惜花的幻术无法施展,只得上街去卖画换盘缠,被程将军访得踪迹。以此说明惜花尚在人间的话。卫流光好言附和劝慰,又说了何忠义在演武场克日出征桑日的老调,兆凌勉强进了些米粥,可是未满三刻光景,全部呕吐殆尽。第二日,雪戟国使者到来,偏要见到兆凌。兆凌这才知道全是他们好意劝慰,病势一日千里,头发一把把掉落,竟连目力也不济了。

    这日兆凌醒来,知道自己定然难以活命。鸳儿正在卧榻旁边斜坐着,可怜她泪如断线之珠,哪里止得住。太夫人立在青丝帐外,手做着向天祈福的莲花指,这是观音信徒向天求告的最虔诚表达。文哥儿和卫流光在殿外候着,实在是心急如焚。只有蝶儿不在,她奉母命,去寻民间秘方,今日药成,她亲自去取,以显郑重。

    “鸳儿——哎呀,我的冤家,你别哭啊。凌哥哥这里,有件东西送给你呢。”鸳儿只顾哭她的,哪里听得进。“哎,不要我啦?”他喘息着,嘴角带着微笑。“谁不要你?我是——心疼。”“那扶我起来呀。”“你躺着吧。”

    “好,躺着。鸳儿,你看。”“这是什么?”鸳儿看兆凌手中是一个手钏。用红豆穿成的,小巧可爱。“上回你生日,我答应你的,明年你生日的时候,再亲手为你做点什么送给你。可,等到你下个生日的时候,我去了战场上。等我回来,你的又一个生日,又过去了。你看,我早就给你备下了,一直藏在心口上,你看,都——都热了。我等啊,等啊,等来等去还不到你的生日,这时光怎么那么长呢?等得无聊了,我就用姐夫送我的刻刀刻几笔,你看,24颗红豆上,都刻满莲花,一算,明儿、明儿就是你的生日啦!来,我、我给你戴上。”

    兆凌将他那皮包骨的手,轻轻托起鸳儿的手,爱怜地将手钏戴在她的玉腕上。

    “啊!凌哥哥,我不满足,我再没满足的时候!我要你以后,年年都送好东西给我啊!凌哥哥,这世上,若没有你,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二十四岁那年,在东大院那棵枫树下,对着星星许了个愿望,我说,我下辈子,要作你的小儿子。呵,这下你就躲不了了,非得永远疼我不可了!””你干脆杀了我吧!”鸳儿说着,也不顾太夫人在身边,伏在他身上哭得口干力尽。

    太夫人老泪纵横,这些日子以来,老人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了。兆凌待鸳儿哭完了,缓缓道:“鸳儿,我好像又饿了,你去,再做一回玫瑰糕给我吃吧,去吧,我想吃,求求你了。”鸳儿听他这样说,犹豫半日,只得起身,缓缓离去。“娘,上回答应我的,您可别忘了。给鸳儿择配个比我强十倍的,您老人家以后也好有靠,要真这样,我才放心瞑目。”“爱婿啊,我最懂这孩子,你若有好歹,她也断然活不成啦。”“我在一日,就与她厮守一日,要是不能够了,娘,您可一定要带她走,离开龙都,凭她的艳色、聪慧,定能嫁一个如意的郎君。那我就是走了,也不怨谁了。”刚说完这些,兆凌又昏死过去。

    到第八日夜中,兆凌传下谕旨去,明日由潇王即位。原来他这几日,强撑病体,在御榻上召见了漓王,好言抚慰,要漓王答应不反潇王,助他治理腾龙对抗桑日,救回宗室。漓王见他真诚,倒是真心答应,倾心盟誓了一番。谁知当夜,潇王进宫,有道是:一番话,从黄泉路拉回人一个,一番话,真假难辨情难却。好一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却说潇王进宫,趁兆凌昏睡,献上解药,才救了兆凌的性命,但要说真正救兆凌性命的人,恐怕还算不得潇王兆贤。这一切缘由,要从那日潇王献药之前说起。那时兆凌稍稍清醒,软言劝慰鸳儿母女要她们歇息片刻,鸳儿见他略微稳定些,护着其母在月宸宫睡下。那是兆凌初回龙都时就早早为岳母备好的宫室。一年四时自有宫娥洒扫,连锦被都及时温好,太夫人来时就在此下榻。至于鸳儿呢,兆凌心细如尘,自然早早为她备下寝宫,只是将近半年,她从没进入此宫半步。此宫名曰:“偕鸳宫”,宫室之中,一切都是竹制的,一应器物,都以翠色为主,一应陈设,都依她的心意。这宫室不提,只说鸳儿安排了其母,自己当然要回寝殿来。

    到门口,文哥儿拦住她道:“鸳儿姐姐,凌哥哥方才吩咐大伙儿都去歇着,他自己和流光哥哥在里面,不知说什么,像是大事,我们等一等吧。”“凌哥哥既然说了,你们为什么都不去?”“那些宦者受了他的恩,不愿意换班,都守在这儿,我嘴皮子磨破也没有用。他们都说没有凌哥哥,就没人把他们当人看,所以无论见不见得到,他们都要守着这座寝殿。他们不去,我就更不能走啦,对吧。”“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我只听了大概。”

    当下兆凌对卫流光说,虽然他们两个才认识了近一年,可却是最投缘的,因为卫流光只比兆凌小三天,更因为卫流光性子直,简直像他姐夫一样纯洁。

    当初攻打雪戟城时,兆凌明明知道凡人更本无法打得进去,可是卫流光一说要攻城,他出于私心就连忙附和。这样才使得卫流光和不少弟兄都得了心病。

    当下两人在殿外,听他二人说道:“我姐夫常常告诫我,做人要以善为本,我也常常说他是妇人之仁,到如今我身中这样的毒,恐怕是当初私心的报应。流光啊,亏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害了你啊。幸好现在尚有一法可以补救。”

    “凌哥哥,我不要什么补救,你只要让我守着你,我知道你心善,伤我们的是桑日人,我怎么会怪你呢?”

    “流光,我跟你相处不久,就看出你的心性耿直,我就是利用你这一点,才让你领着弟兄们攻打雪戟城,我自己有姐夫的灵力护着,自然无妨,可你们却没有啊。”

    “我——”

    “流光你,你听我说!你看那边桌案上有个锦盒,锦盒里面有个软缎面的包裹,你去取了来。”

    “是这个吗?”“对,你听着,明儿你带着这个包袱,同受伤的弟兄们去腾龙山,那地方在演武场东四十里,腾龙十八瀑之西侧。你该认识了吧?”

    “这个是什么?凌哥哥,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你?”

    “听着,这个包袱里,是我姐夫的一件斗篷,是我最珍爱的东西。那腾龙山上,有一座‘逝水仙府’,那是我姐夫的亲笔。里面住的是我姐夫的大师兄伏镇道长,他的童子也是他的义子,是我弟弟,名叫兆黯,六年前,我姐夫误伤黯弟的心脉,就和你们的病一样。是伏道长把黯弟救了,不想结下深情从此难舍,数年以来,我多次同姐夫一起去看大道长,想把黯弟接回牡丹宫去,可是——他们已经不愿分离,早已把对方当作至亲了。你明日拿着我姐夫这件斗篷,带弟兄们去寻他,伏道长一定能医好你的心病啊。”

    “凌哥哥,事到如今,你就不能想想你自己吗?我不去,让弟兄们去,我不去,我守着你!”

    “你必须去!不然——不然你就不是我兄弟!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再依我一回么!”“他既然神通广大,为何就不能来救你!”“他和我父皇结了死仇,当年我父皇他用红铅炼丹,害得他夫人无辜被召入宫,被害身故。他怎会救我呢?”“他都能收你弟弟当儿子,一定能出手救你!好,我明天就带弟兄们去,他也许还能救你的命呢。”

    兆凌不答,沉沉睡去。飘飘然见惜花踏着落花,静静对他说:“凌弟,撑住了,你记住,你是为你自己活着,为活着的人活着。你并不是,也不应该只为姐夫活着。”

    “姐夫,没有你,我活不了。”“凌弟,记住,这天上的星星,没有一颗生来是为你而亮的,你自己孤单,所以星星孤单;你自己快乐,所以星光灿烂;那花儿也不是为你而开,是因为你寂寞,所以花落了一地,你会伤心;是因为你脆弱,所以花儿谢了,你会感伤。所以啊,凌弟,听姐夫的,姐夫不是凌弟唯一的依靠,就算弟弟从来没有遇见姐夫,你也要好好活着,为世上爱着你的人们,更是为了你的将来,坚强地活下去,就算辛苦,也要撑下去!”

    “姐夫,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吗,你是灯,没有你我早就沉沦在黑暗里了!你就是我的心,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的主心骨,我早就习惯有你啦,你见过有哪个没有心的人还能活着吗?”

    “弟弟,听姐夫的话,姐夫不是你的心,只是你的手杖,你步履蹒跚的时候,就尽管用我,现在你站起来了,就要坚强地丢开我!姐夫可以做凌弟的灯笼,可以为你照着前面的路,可是弟弟长大了,就要从姐夫手里,接过灯来,自己照着前面的一片光明啊。”

    “姐夫,你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吧,不管你是什么,我不能没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