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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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计伤人害己,巫蛊祸蛇影杯弓

    叶惜花听了兆凌的叙述,才知道为什么长久以来,这个柔弱的大殿下,会有这么重的心事。虎毒还不食子呢,书君帝做这些事,真是毒过猛虎了!他像当初一样,为兆凌输了灵力,将他扶进房中。鸳儿远远看见惜花回去,才在兆凌屋外守着,直到天明方回。

    书君帝大寿当日,经过惜花夫妻两人商议,决定都不去拜寿。千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会做这种事,想想兆凌从小的为人,连去质问昏君的心都没有了。只是生闷气。叶惜花要与公主姐弟开解愁闷,竟让人到轿行,雇了20余顶软轿,于大寿当日,带着公主、兆凌、兆黯并阖府无论老幼贵贱人等二百余人,到丹枫园观赏秋景。

    正是:天家威仪全不顾,一点真性不改。流觞曲水逐枫红,将功名视作等闲。不羁更著少年狂,世人偷笑痴癫。宁对着老少布衣纵情乐,誓难在高堂华室装笑颜。

    惜花驸马与公主这种举动,惹得书君帝大为不快。只是他当着众卿、妫后和兆猗等人,不好发泄。一日过去,牡丹宫来报,驸马得了急病。书君帝反倒不怪他二人了,派人送了些补药与他。因书君帝知道惜花为人诚恳,且自己又以惜才爱画标榜于世,也不忍开罪于爱婿。但书君帝的心性,向来多疑,此时怎能例外?且按下不表。

    且说惜花接了赏赐,索性月余不去供职。只蜗居宫中,与公主画眉赏菊,与鸳儿对弈,还邀兆凌作陪。有时兆凌自己也下几盘,倒也互有输赢。再无事时,逗逗兆黯玩儿,也是乐事,那兆黯尚在襁褓,见了惜花就笑。逗得全府上下欢乐无比。

    看官道惜花与公主成亲日久,如何没有子嗣?惜花是个仙鬼,身死之后方才得道。他要有子女,必须夫妻和美,还需时满五年,更有一事至关紧要:仙鬼一身,灵力之外,有两件至宝。一名内丹,是受攻击时保命所用,更兼管子嗣之事。一名原丹,若原丹脱体,任何仙鬼只有一年阳寿。若三个月内回归体内,则还可活命。

    惜花多时不入画苑,同僚都来看他。见他依旧与旧友谈笑风生,全无生疏之意,一个个放心而去。李荏苒想问他称病的缘由,他只得又推到旧日的伤口上,李榜眼心里不是滋味。

    惜花只得说了实话,道厌倦了这种中规中矩的供职生涯,想暂时做个闲人倒干净。卫流云不免问候他一番,百般劝他上道,看他实在无心正事,只得徒叹奈何,任凭他去。

    惜花称病是假,书君帝倒是真有病了。他因多时不见千福夫妻去问安,又与妫妃及众美女鬼混太频,内外皆伤,染了一场大病。席鹰乘机僭道:“圣上,您的圣体一向安泰,怎会违和?如今有此微恙,必有不轨之人暗中作祟!”

    书君帝最信任席鹰,道:“席爱卿,朕就命你去查,看看朕的病,是不是妖人作祟所致。”

    “臣于道法,不如郁高万一,”“那就命郁高为国师,从旁协助你查清此事。”

    过了三日,探花擅画使卫流云在从画苑回自己府邸的途中,突然被不知身份的人抓起来了。

    卫流云被几名禁军侍卫模样的人,带进一个暗室之中。他抬头看周围情景,真真可怕:森森然铁索寒枷,凛凛乎钉板狼牙,刑具列于两旁,不知名亦有十八般,差役亚赛阎罗,未开口已觉心胆丧。

    当下郁高审问卫流云:“《送神图》可是你画的?”

    “正是下官所画。”“所画何物?”

    “奉上命,作千手观音玉像。”

    “你是什么时候送到思过宫的?”

    “三月十三日,日食那天。”

    “留档处可有存档?”

    “有!下官亲自送到思过宫,不想陛下已经移驾,下官于是将此画送到留档处交原任执事孟太平记档——”

    “一派胡言,留档处原任执事孟某,三月前已死,记档中根本没有你的这幅画名!”

    “这!下官不知!”

    “你已经不是官了,本国师奏请皇上,圣旨在此!”【“一切全权,皆由爱卿。”】

    卫流云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郁高又说:“你这幅画是不是留在思过宫?”“我已说过,我将此画送到留档处记档,然后存在留档处。”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我兄弟是驸马爷,我要见驸马!”“不知死的东西,你看,事发了,谁也救不了你!”卫流云只看见从上面扔下一个物件,是用桐木刻的一个人像,面貌却不清晰。“这是什么?”郁高厉声质问。“下官,哦,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此物。”

    “胡说,你画那幅画,用意就在这儿,你会不知道!”“大人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大胆狂徒,不用大刑,谅你不招!”郁高不由分说命左右将卫流云施以拶指、夹腿之刑。

    “说!是不是你画观音图,指引废太子埋桐木人的方位,借以谋害圣驾的!”

    “冤枉!下官不认识——下官根本就不认识废太子啊!”“胡说,三天前你刚去了驸马府,我手下将情景画成图形,你还敢抵赖!”

    “我与——我与驸马素有私交,情如兄弟,我是去看他的。”“一派胡言,拶!”

    “我冤枉啊,我不认识废太子,驸马!我要见皇上!惜花,兄弟,你是驸马,你!救我——我对皇家一片忠心,我冤枉啊,我冤——”

    卫流云在暗室受苦,他娘子新妇卢氏苦等他两日不归,卢氏遂找到李荏苒,李荏苒知道流云为人最稳重,就去找惜花商量要寻他的去处。

    惜花道:“弟妹莫急,流云不是小孩子了,必是朋友应酬脱不开身。我等先去寻他,再到府上候上一日,等他回来,定要好好罚他!”

    原来惜花与伏镇虽是同门,但一门四人,所学各有不同。惜花排第四,天性最善,灵力最高,武力最弱。乃至根本不能动武。至于读心推算,更是一点不会。伏镇生性刚直,武力最高,灵力弱于惜花。擅长护心术,且会读心推算之法,能知过去,且善于推理,常常洞彻未来。另有两位,是伏明、秦(伏)隐,暂且不表。

    且说众人一边到卫流云的老友家一一寻访,一边又到府中等他。回到卫府门前,惜花和荏苒见一人浑身是血,倒在府门前。细问之下,才知道卫流云被郁高扣了,危在旦夕。叶惜花等听了,不由大惊!

    卫流云被奸贼用刑,反反复复这么几句。后来用的昏厥过去,那郁高拿起卫流云的血手,按在供状上,又将流云投入黑牢。这黑牢不在官府,却是席鹰家的私牢,刑具齐全,胜于大内。惜花就在卫府中,不避李荏苒和卢夫人,救了那人,那人才说是轿夫,主人晚上当值已毕,他随主人回府,四名轿夫被人劫持,他为人霸道,身上常偷偷带刀具,本来是与人斗殴使,哪想到今天派上用场。那人与那些带刀的人搏斗,咬了其中一人的手腕。后来不久,自己苏醒,见另外三人都被刺死了。旁边尚有火把不灭,也是天意,随着逃走那打手的血迹,才跟到主人受难处。

    惜花急命那个轿夫带路,才到席鹰家后院。惜花大模大样,一行二人从正门进入。递了驸马爷名帖,从人哪敢不放行。席鹰忙在花厅陪着惜花、荏苒饮茶。那席鹰绝口不提卫流云的事。只论画作。惜花毕竟聪明,暗地里使眼色让荏苒拖住席鹰,自己借口解手,到处寻觅流云踪迹。四下寻觅不着,惜花正在犯愁,想起使用灵力,也没人留意。惜花大着胆,用灵力一找,却找到一个入口。

    原来是花园酴釄架后,有个石质轮盘,是个机关!叶惜花看时,席鹰以诗面做机关,真是奇巧,想这人若不是奸相,倒是个才子!

    只见那谜面是:“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惜花一看,只是两句邵雍的旧诗嘛,分明接:“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两句而已。再细看不对,那机关只能转动两次,上面和一个空心注水的玉球相连,一旦转到三次,那相勾连的绳索松了,玉球落下,水溅头顶必定声响巨大。可这石盘上面,只有“牡丹吟百色花王”几字。

    惜花暗忖道:“此诗名叫《牡丹吟》却是三字,两次不成;咏的是牡丹,定是这两个字!再一想又不对,这机关如此简单,岂不是稍通文墨人人破得了?这牡丹是花王,这两字吧?”

    他正要动手,忽听得大师兄的声音:“多多,越简单越难!”“大师兄,隔空传语都用了,请您明示吧!请您现身吧?”“小师弟,这个事情都干不成,师傅也不会原谅你!”

    “多!这全诗最多的,莫不是百色二字!”惜花如此一想,转动石盘,果然打开!又将门原样关好,幸而声音极小。且到花厅,同了李荏苒,再与席鹰寒暄几句,告辞出府。

    “找到了,不过不能久拖。”

    “那什么时候动手?”“现在!我们从后门进。”“我不会翻墙!”“我也不会,不过我可以用幻术。”

    “你怎么会这个?”

    “也不能常用,我们家乡会的人很多,小把戏嘛。”这句也是半真半假。李荏苒实在信任惜花,惜花带荏苒越墙而入。到花园,找了那入口,依前法打开机关。

    两人走过一条暗道,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过了许久,才到暗室之中。门口多名守卫,早被惜花用催眠术点过,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李榜眼惊呆了,越发佩服惜花。

    进入暗室,只见卫流云一人,浑身是血,受伤危重。“流云兄弟,云兄!”惜花荏苒轻声唤道。只见流云,慢慢睁开眼来,“惜花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他们用刑,太子,桐木人,那幅画!我不认识太子!我冤枉,惜花,我画画,我冤枉,我要见皇上!我不知道——”卫流云半天说不了一句整话儿,惜花赶紧用灵力为流云治伤。

    两人正待把流云扶走细问,忽然四下里火烛顿起,“鬼物!哪里走!”郁高拿了一张驱鬼符,向上喷了一口唾沫:“早就看出你不对了,那日在大街上,驸马爷背着废太子那里去?”惜花还没开口,李荏苒就抢白道:“什么,国师,你当国师没几天,就老糊涂了!”

    “你说我是鬼物,好,我就是鬼物,可我是堂堂驸马,这里又是席大人的府邸,你奈我何?”“少废话,看符!”惜花灵力消耗已大,此时哪里顶得住!不期那符近他身旁,立即化为两道火光,落地散尽。

    惜花料想,定是大师兄助他,心里真是感激不尽。“鬼物道行再深,也怕这‘收妖宝瓶’的吧。看宝!惜花仗内丹护体,哪里怕他!

    “我奉先皇铁牌:‘诸王不得相争’又有腾龙律例明文‘官绅不得私设公堂’今要把卫流云带走!”

    “我有圣旨!”

    “我国律例明文规定:‘除非国家另行新政,否则任何圣旨不得压祖制’!李荏苒,来!由正门,把卫大人带走!”惜花把灵力蓄于指端,“敢阻挡者,死!”

    李榜眼朗声答道:“遵驸马爷令!”带了已经健步如飞的流云,往暗室门外冲去。

    惜花用灵力死死开直大门,周围打手齐上,早被惜花点翻,入梦去了。郁高气得跳脚,后来将事告诉席鹰,他只默然,又在打新主意了。

    叶惜花此番行事,再不似先前拘谨,因他经过这么多事,早已看透书君帝及手下奸臣的嘴脸。然他已彻底露了行藏,今后一场争斗,如何能免?

    叶惜花总是借故不去画苑,也会被人看轻。他向来要强,怎甘心居于府中,一事无成?只是他立誓,再不奉承书君皇帝。十月十六,有雪戟国元帅之女乃知玉,自称为雪戟第一女武士,要与腾龙武士比武。腾龙国皇帝染病不能观礼,派新科武状元神童何忠义,去与雪戟郡主及随行雪戟武士比武,命画圣将盛况画下,以备御览。

    那何忠义,年只15岁,还未成年。当年他13岁时被鳄鱼所伤,幸被惜花所救。如今只过两年,如何不记得!

    何忠义与郡主争斗,端的好看!一个是肤如凝脂,玉肌花貌红妆;一个是稚气未脱,粉面黄口争强,一个是使银枪,挑云拨雾蛟螭样,一个儿,凭对剑,吞天吐地双龙翔。你不认异邦第一女武士,我轻觑,蕞尔之国小儿郎。辨一回,谁是弱来谁称王,才分得阴是阴来阳是阳!不提二人胜败如何。且说阵上,二人是英雄惜英雄,都不伤着对方,203合上,忠义把郡主头上簪花取下。郡主回马走了,又派别的武士来战,双方各有胜败,不必说它。

    且说郁高吃了叶惜花一顿抢白,想起原有那张供状在手,想要见书君帝,再拨弄是非。他实在想不到书君帝病的沉重,早传下话来,命内侍宣妫妃、兆猗及千福公主进寝宫。皇帝看看待死,兆猗就要即位,郁高哪里还敢再前去?

    千福公主终究心软,顾不得兆凌的事,又进宫去。书君帝奄奄一息,对妫后道:“朕死之后,兆猗即位,你要好好辅佐,凡事多听席鹰的。”说罢昏厥。那妫后一边干嚎,心里乐得了不得。

    千福回牡丹宫,对惜花哭诉父皇的病况,惜花又动了恻隐之心。想想书君把爱女赐婚与他,又懂得爱他书画,也算对他有恩。皇帝虽然昏庸阴毒,公主待他情重,不能让爱妻没了父亲啊。

    于是等公主睡下,惜花用探病为由,连夜进宫,用灵力救了书君帝的性命。书君帝哪里知道是惜花郎救他!只说惜花良心未泯,深夜还知来看岳父而已。后来宫中传出皇帝病愈,犒赏皇亲,大殿下兆凌猜出八九分,叹息而已。

    书君帝的病刚刚起色,郁高就想借供状之事做文章。想不到,他的小徒为他洗衣,将那状纸洗坏了,郁高少不得打了那小道士一顿,赶了出去。郁高一计不成,又向席鹰问计,席鹰道:“陛下病愈,正是天赐良机。国师二十几岁时,学的那本事,正为今天!”

    究竟什么本事,下回细说。

    且说郁高对席鹰说若要制服驸马,不用等待十日,他到底有什么毒计?

    原来郁高私下找过他的师叔云平子,将惜花使神行术和力避收妖瓶的事说了一遍,那云平子说这有何难?只要奏请书君皇帝,将宫内四处都悬挂驱鬼符,鬼物一进殿立即心痛如碾,旋即身化白骨,再难回天。郁高道,驱鬼符上次已用过。云平子说,两张当然躲得过,多些量他难以抵御。

    席鹰待到书君帝病愈,就向兆迁奏明此事。只说驸马行为诡异,未知真假,此番陛下的病,也许正应在他身上。那昏君也没细想,只命郁高照办。

    那书君皇帝听了席鹰参奏,倒并不相信叶惜花是鬼物,只是他心里闪出三日前一桩旧事来。

    且说三日之前,书君帝刚刚痊愈,那时候雪戟郡主乃知玉和随行的武士都没有回国,画圣前日画的《演武盛况图》呈送给郡主看了,郡主赞不绝口。早有旁边的小内侍将叶惜花的画作并郡主的称许,一并奏明了书君帝。

    书君帝道:“我倒真想和他再比比!”于是命人拿过自己最得意的《梅花鹿》来,又到画苑取了惜花的旧作《寒山雅楼图》,和着其他人的十几幅画作,将这些画一并交与一位使者道:“让她们辨个高下!”

    那使者是个新任官吏,不通世事,哪知道哪幅是皇上所作?他到郡主一行面前,只是大力夸耀皇上是国中最不凡的绝顶高手,号称“才圣”。

    郡主道:“我虽然擅武,素喜文艺,待我看来。”郡主看了一遍,道:“只这幅最妙。这幅定是皇上作的”使者道:“何以见得?”郡主道:“你说皇上画的最好,这幅画比我先生画的还要好些,不是这幅是哪幅?”

    使者满心欢喜,以为这幅就是皇上大作,高高兴兴回宫复命。不想书君打开画卷,原来竟是惜花所作的《寒山雅楼图》,书君皇帝不好发作,面子上挂不住,只说:“果然有眼力!”心中不悦,只命席鹰安排人手草草送了郡主等人登程回国。书君帝也不细想席鹰的话,一心报复旧怨,就命郁高依计施行,将惜花捆来见驾。

    话分两头,且说三日假期一过,惜花依旧到画苑供职,只见小蝶慌慌张张赶来,报道兆黯出了痘症。太医无计可施,公主让惜花回去商量。惜花暗暗得意,一个区区水痘,算得什么,便快马加鞭,立时到家。

    惜花正在施法抢救兆黯,那郁高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奔驸马府来捆驸马。千福公主拿出书君帝原来的谕旨来,嘴唇磨破,哪里有用?郁高带人冲开众家丁,直入内室,惜花正在施法,打扰不得,郁高破门而入,惜花收力不及,那灵力竟将兆黯心脉震坏!惜花懊悔失手,正要补救,哪里来得及!郁高等人一拥而上,将惜花捆缚停当,惜花刚刚伤了元气,动不得手段,只好由他摆布。千福公主使家丁奋力抵抗,奈何文士家丁怎胜得虎狼之徒!

    兆凌在东大院早就听见动静,冲出来时只见公主哭倒在地,家丁与士卒打成一片,姐夫早没了踪影。两下里厮打一阵,士卒一溜烟跑尽,千福哭了半日,才想起进宫要人兆凌苦求与她同去。

    正要走时,一道祥光,是惜花的大师兄来了。千福见天降异客,忙上前道了万福。只有兆凌知道大师兄底细,忙道:“道长,求你出手救救我姐夫吧。”“我方才算出郁高的奸谋,小师弟这次要遭殃了,他本是叛逆,我却——”

    “道长,求你救救我夫君吧!”

    “公主不知道,小师弟反叛师门的规矩,为的就是你!别的我也不能说,否则他就魂飞魄散了!哎,他此番这一劫,也是难免。大殿下,你到与他有缘,也许可以救他!,那妖道的符实在厉害,如今连我也进不去。我也只有为他解了后顾之忧:这小娃儿我就先带走了!”大师兄用幽冥之术,摄了兆黯,抱着就走。

    兆凌一听这话,恨不得脚下生风,去搭救姐夫。只是兆凌向来失宠,如何进得宫?千福公主收了泪,要兆凌扮作自己的随从,入宫而去。

    叶惜花没来由被五花大绑,上得大殿,只一瞬就觉得心痛如碾,靠着自身灵力立着不倒,绑着还能应答如常。

    千福公主带着兆凌来,还未通报,两人就直闯进去。书君帝一见兆凌,少不得数落一番。兆凌咬着嘴唇不发一言,闪到姐夫身旁,紧紧握着惜花的手。只因兆凌身上得了惜花内丹,才护着惜花不致化成白骨。书君帝与惜花交谈了多时,不觉得他有什么异样,又见他谦恭有礼,反把前日的妒意减了大半,看看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毕竟有些不忍,这才叫人与惜花松了绑。

    书君帝自知理亏,又见不得兆凌在侧,便找个错听谗言的由头,令惜花千福同着兆凌回府。

    公主等人来时原本坐轿,可惜花到了宫外,身体沉重起来,重重压在兆凌身上。

    几人看时,见惜花的右手,早化成森然白骨了,公主哪里还敢让轿夫看见!吩咐銮驾先行回牡丹宫,自己同着夫婿缓缓前行。

    到了牡丹宫,公主竟昏厥过去,小蝶急忙扶她在水晶帘后软榻上躺下。这里兆凌费尽余力,把惜花扶到硬榻上,惜花渐渐苏醒,对兆凌道:“姐夫真身沉重,你怎么受得了?”兆凌道:“这有什么!我想不到,今日还能帮上姐夫呢。”“姐夫的底细你早知道,今日你也看见了,你怕吗?”“这有什么!姐夫别多说话了,快快调息吧。”两人正说着,只见公主坐起身来,叫道:“官人,我是归心,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再听时,千福只是官人、官人、叫个不停。

    正是:一旦忆起当年情,更惜今朝缠绵恩。

    公主缓缓醒来,前世的一幕一幕,如真似幻,尽上心来。兆凌见此情景,忙与鸳儿回避了。惜花调息已毕,到软榻上,看视公主。公主见到惜花,两眼含泪,惜花那幽深的瞳中,似乎映出与自己的前世今生——

    八百年前的孟瘦花决意要画遍天下花,赏遍天下景,他用从家里取得的盘缠金子买了一匹白马,避开战火纷飞的腾龙伏虎两部,游走于青山碧水间。

    在两国的接壤处,一处私家的牡丹园吸引了他,他勒马驻足,见这原是个大户人家的宅子,门侧有几棵扬柳,三春天气,已然成荫。门前是一片绿草。半掩的红漆大门中,飘出牡丹特有的清香来,有隐隐可见牡丹色彩缤纷,看得正繁盛。

    他画过牡丹,却只见过几株,所以他素来以为牡丹无香,可是今日亲自闻见,才知旧诗中所说乃是虚言。他不由得大喊一声:“好牡丹!”

    一句说完,只听见阁楼上,却有箫音。孟瘦花只说这户主是个雅士,定要拜会才好。他将行李放在临近客栈之中,第二日拿了自己的状元报帖,央小厮递了进去。实指望主人可以一见,谁知那主人竟派人传出话来,官场之人,一律不见。

    孟瘦花心中不服,但又不敢再明着去拜会清高贤士,只得回到客栈冥思苦想,终于心生一计,他画了一丛牡丹,用纸糊成一只风筝,要买了些铃铛,系在风筝角上,日日下半晌到那府门前去放。

    那箫声总是在晚霞初现的时候起,夕阳满天的时候息。久而久之,孟生也习以为常。只是吹箫人实在神秘,一月有余,三春将过,竟从不曾打开那扇檀香木的镂花窗儿,也不肯把脸露一露。有一日,孟生到夕阳散尽,余光未息的时候,假意离去,那楼上的人推窗一望,嫣然一笑。把个不曾远去、躲在柳树后面偷瞧的孟生迷得神魂飘荡……

    孟瘦花当时看见那吹箫人露出她的俊脸来:容若初放荷花,出清水,亭亭不加矫饰,态似端庄茉莉,入香茶,悠悠尚能怡神。美如浣纱西子,灼灼然还多几分香艳,雅如书卷班昭,灵灵乎似余几分娇俏。身材颀秀,腰如三春细柳,脸如莲瓣,眉锁春山淡愁,眼蓄秋水,唇绽樱桃含珠,鼻峰纤挺,天纵无上丽姿。那吹箫人略往窗外一顾,望着夕阳余晖,轻轻一笑,孟瘦花早就看呆了。

    他从此哪有心思作画,风筝也不放了,每日只在她家门前发呆,他一头乌发飘逸,鬓角修长,穿着白色委地长袍,腰间束了一寻常的玉饰佩带,坐在青草地上,倒成了来往一道风景。有一天,他正如此,忽然见到一位高寿老者,青衣竹杖,对他说道自己缺少盘缠,孟生身上带有一两金子,立时给了老者,那双眼,还自呆呆的望着她家的朱门。

    老者径直拾起他的风筝,问道:“上面的牡丹是哪位所画?”“正是晚辈。”他心不在焉地答道。“不要瞒哄老人啊。”“是晚辈。”他的心早飘到朱户的阁楼上去了。那箫音又起,他的心也宁静了。

    第二天,还是在夕阳散尽之时,从朱户里走出个小厮来,说有请孟公子入内叙话。

    孟生受宠若惊,忙走进去,深宅大院,庭中果然遍植牡丹。红的黄的绛的紫的,到处是彩中添彩彩世界,东向西面北边南处,无非是花天花地锦乾坤。

    入得内堂,有位绿衣小童吩咐待茶,不多时,有位老员外自屏风后转出,孟生见员外当面,谦恭无比,员外令抬起头来!孟生一见,才知就是今日府前遇见的那老者。两下互通姓名,那员外叫做杜清,自况风流高洁,爱交天下文士。孟生也述了自己的誓愿,当场泼墨,画了数幅花卉。杜清当下爽快答应将爱女许嫁状元,但有一个条件,孟生永远不许做官。此事正合孟生的心意,孟生一口应下。……

    对于惜花的前世今生,此时暂时按下不表。且说书君帝那日痊愈,在龙榻前曾经捡到一些残叶,惜花到了大殿上,书君帝心细,又捡到些残叶,书君帝这才猛然醒悟,是自己女婿救他性命。不免赏了惜花许多金银珠宝。惜花哪里留恋这些。

    郁高一见惜花得宠,心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明日要你好看。”第二日,正是明太后忌日,那郁高命人打造了十八级云梯,在云梯顶上放置一道符,胡画一通,也不知说的什么。郁高正在那里准备,他那里知道,席鹰早已命其侄子李大人暗中准备,自京畿火速进入龙都。

    席鹰为什么如此安排?卖个关子,暂且不表。且说祭祀大典那日,按制,皇室亲贵、文武百官都要到场,书君帝命惜花带了兆凌兆黯同往。叶惜花已经知道兆黯去了大师兄那里疗伤,上表推辞兆黯水痘未愈,书君帝遂命惜花携公主和兆凌同去。因明太后是兆凌的至亲姑婆,兆凌也不好推辞,只得随了姐姐姐夫前去。

    大典上,郁高当班奏道:“陛下,臣命人造就天梯十八级,臣虽不才,愿从云间请下仙人,为陛下增寿,为太后祈福。”“好,爱卿若能请下神仙,朕必重赏!”席鹰贺道:“皇上,郁太师仙法高深,我等有眼福了。只是如今还未到太后升天的时辰,现在上去,只怕对太后天灵不敬。臣恭请圣驾,与亲贵百官,先到会仙殿降香。”“也好,来,吩咐移驾!”“圣上摆驾会仙殿!”随着司仪官这一声喊,众人齐齐移步,不一会儿就到会仙殿前。

    众人依次序入内进香,大半天功夫过去,惜花正在无聊,只听朝鼓响了49下,肃穆的晏乐响起,多年前的此刻,正是太后升天之际。仪式一过,郁高见众人在龙台前站得整齐,便迫不及待,领了旨意,使轻功,登上云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郁高正在上梯,不意老天刮起一阵大风来!登时只见:云,乌云满天,风,风卷残云,乌云满天使晴天天日不见,风卷残云令多雾雾遮人眼。霎时一阵大风,吹折云梯数级,郁高吓得胆战心惊,竟从梯上跌了下来。眼见得郁高将要落地,必不能生还,叶惜花催动灵力,往郁高身后托了一把,郁高安然着地,他是习道之人,自然知道惜花救他,心里羞愧难当。书君皇帝兆迁与妫妃并立,方在妫妃面前夸下海口,不想郁高竟然坠梯,书君帝不免数落了郁高几句,令他退下。

    郁高在府中受惊又加羞愤,只数日,不治身死。席鹰上表,将郁高以国师礼大葬,书君帝因郁高曾扫了他的面子,不同意用国师之礼,只以内史大臣之礼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