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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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瘸子的拐杖

    盏灯在木门外,被阳光照到了亭盖和长柄。

    黑色的油漆,剥落了一块漆皮。

    木门内还是有几个客人,看来喝早酒的也并不是没有。

    桌面上有些干豆角,还有一些未剥皮的花生。

    白殷殷坐在了原来的那个位置,她看好自己的第一眼。

    要了一碗面条,便宜的阳春面,只需几文钱。

    放了些醯酱和微辣豆豉,搅拌均匀,她平静的吃了起来。

    小二哥端笑着,一直站在白殷殷的身边,与昨天比起来,他神色有点古怪。

    “这是一两银子,你拿去吧!”

    白殷殷从腰带的小橐里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在了小二的身旁的桌面上。

    小二伸手去取,却被一只白皙丰润的纤手给按在桌面上。

    这手如成熟多汁的鲜果一样,让小二非常的不自在,他使尽抓着银子想挣脱。

    但却无法挣脱,他终于放开了银子,那只粗糙略黄的手背,才感到上面的纤手变的没有了挤压力。

    “还不拿开,怎么可以随便取一个女子的银两!”

    声音很是甜美,跟她的纤手一样,如成熟且多汁的鲜果。

    小二回头看了看凶巴巴的眼神,如针一样,要把他的整个脸给刺的血肉模糊。

    他立刻龟缩着头,垂丧着脸,他感到非常的害怕。

    因为他见到的不是别人,是长街几乎人人皆知的剑王楚琼。

    “还不快滚!”

    小二滴着汗跑开了,知道这一两银子是骗不过来了。

    “你这么早就来了?”

    “是的,想找一个人,所以睡不着,所以就早来了一步!”

    “这里的长街,不是一般的地方,到处都是些不怀好意的骗子,你这一两银子也不是偷来抢来的,收回去吧!以后有事情可以问我!”

    “谢谢,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楚琼,几年前从京都汴州过来投靠亲戚,在这里还开了一家陶瓷店!”

    “楚琼姐好!我叫白殷殷,是边城白家坳人,第一次到空郡县!”

    白殷殷吃剩了半碗面条,连汤汁都给她喝完了,昨日的一碗酒喝的让她口渴。

    她微笑着,眼睛里温存着含情的话语,楚琼则坐在了她的侧面。

    楚琼也喊了一个店里伙计,桌面上多了一碗鸡蛋青菜面条。

    “你是不是来找陆空遥的?”

    “是的!”

    “这陆空遥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

    “你还是别去找他了,他也是宋记钱庄宋天萧的朋友,这酒肆原本也是姓陆的开着,不知后来为什么会转让给开绸缎庄的韩力长!”

    “可是陆空遥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他!”

    “既然这样,我楚琼下个月就不回京都汴梁了,帮你一起把陆空遥给找出来!”

    “我原本这里有一个院子一幢闺楼,离长街只有一里半地,如果白姑娘不嫌弃,可以和我暂时住在那里!”

    “谢谢楚小姐,不过算租行不行?”

    “不用客气的,这房一直空着,不住也成了鬼屋一样,可能到处是蛛网螨蛸!”

    “那好吧!来这里,我一定要找到陆空遥!”

    “你找一个中年人,这么急,是来找仇家的吧?”

    楚琼一听自己说漏了嘴,怕引起白殷殷的不快,所以立刻改口道:“我这房子,还挺清净的,有山有水,白姑娘肯定会住习惯的!”

    “谢谢,楚小姐!白殷殷在此拜谢!”

    白殷殷的确如楚琼的想法一样,刚才的脸色在眉骨处绷紧了下来。

    不过她也知道,这楚琼绝对是个热情且友好的女子,也知道她正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难堪。

    白殷殷站了起来,她一个单膝屈蹲,上手和裙袖一起搭在了膝盖上,她的长刀也在她的腰带上沉了下去。

    楚琼也来不及放下筷子,立刻站了起来,她被白殷殷的突然屈拜,给慌乱了手脚。

    “不必客气,你我都出门在外,彼此有个照应才是最好的!”

    走出空遥酒肆后,上午的长街还算热闹,都人士女,袿衣襜襜,怒马香车,辋毂过市。

    走到了瘸子开的小酒肆店,楚琼按剑停了下来。

    瘸子的两根红拐杖也正好放在门口,用干瘦腊黄的手抚着门枋,他也看到了楚琼。

    “要不进去看看?”

    瘸子的双眼满是热情的暖意,好象在问候着楚琼。

    “可以的,一切随楚琼姐做主就是!”

    走入了这小酒肆后,里面就只有可怜的一个人,也在慢吞吞的喝着早酒。

    瘸子叫楚业群,听说这右边的腿就是被宋记钱庄的宋天萧派人给打断的。

    “这位红衣姑娘看着眼熟?”

    “是啊!楚老板,这就是昨晚在酒肆喝酒的白姑娘!”

    “我看她怎么有点眼熟?不过一时记不起来!”

    “眼熟?楚老板不会是在做梦吧?”

    “是啊!年纪大了,容易做残缺不齐的鬼梦!”

    “是不是被那姓宋的整怕了,一天到晚还做着梦!”

    “怕他,怕他我就是个龟孙子,宋天萧的好日子可不长了!”

    “你们怎么可以在背后说宋天萧,他现在连县衙都怕他!”

    可怜的桌子上,原来坐着的并不是一个可怜的人。

    连楚业群也不认识,他的确是个神秘的人。

    胡须邋遢,衣衫上还有一个大洞,并且用一颗珠花的银丝条给穿了起来,洞口就略微显的小了起来,不过裥褶把肩臂处的衣裳,给拱翘的象一朵黑花萼。

    珠花亮的璀璨,可以把他的破衣服照的更破旧。

    “这不是我桃花簪上掉落的珠花吗?”

    楚琼感到郁闷,她想走过去把那珠花给狠狠撕下来。

    “你是谁?一大早来喝酒,可不是让你来听我们讲话的!”

    “你们的话,听多了让人恶心,让人没有了酒兴!”

    “你到底是谁?”

    “我是这长街刚来的疯子!”

    “疯子?”

    “疯子怎么也会认识宋天萧!”

    楚业群开始发怒,立刻拿起手中的拐杖,扫起桌案上的酒杯重重飞击出去。

    那疯子用手指一夹,酒杯的杯耳便被夹住,一动不动,如同是怕里面的水酒晃出来一样。

    “我知道你是楚业群,多年前被宋天萧给打断了右腿,看来你还是破不了他手下王乘风的无影掌!”

    “楚老板真是小气啊!连送来的杯子都没有一点酒,怪不了一直就守着这破酒店!”

    “你这疯子,今日我楚业群,不治你这犟嘴,今日起就关门歇业!”

    说完,楚业群一个悬空飞腾,快如闪电,用拐杖击打过去。

    那疯子不慌不忙,只用手探囊取物一般,就把旋转如万花丛中的拐杖,给稳稳的抓在手里,然后大笑道:“楚业群,你果真愚蠢,连我千刀手都不认识了?”

    “你是千刀手薛一龙?”

    “还好,你有点记性,不然你就活不到今日!”

    “原来是薛一龙大哥,刚才这是误会!”

    “你身旁带着两位漂亮的姑娘,眼里哪还容的下你大哥薛一龙!”

    “来,楚琼,还有白姑娘,一起坐下来,陪薛大哥喝几杯!”

    “不用了,这早上的酒味不好,更容易醉,等会喝了会走不到宋家大院的!”

    “薛大哥,难道知道我楚琼要去找宋家算账?”

    “你满脸杀气腾腾,难道我薛一龙是瞎子!”

    “楚姑娘,这薛大哥在武林中闯荡多年,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的一脸愤怒!”

    小酒肆缓缓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从木门往外看,没人出去,也没有人进来。

    只有长街上的依稀人影,在来回无精打采的走动。

    这长街名符其实,长的让人走的懒洋洋,走到尽头时,心会掉了一块。

    下午时分,白殷殷在楚琼的院子里,正打扫着院里的落叶。

    看来正如楚琼所说,这几个月没住的房子,跟鬼屋没有区别,即阴森又邋遢。

    屋檐下有筑巢的鸟,鸟屎在檐花下的过道上到处都是,熏的令人作呕,不提前做好闷着鼻子的准备,恐怕连胃都会呛出来。

    蛛网一顶顶,象伞一样,数的都感到惧怕,墙角被雨水泡过的地方,随便翻起一块石头,到处都是黑不溜秋的瞒蛸。

    经过几个时辰的清理,总算还差不多了,如同给房子披上了崭新的衣裳。

    二楼的闺房,盝顶重檐,朱甍乌瓦。

    里面装饰的也很漂亮,玳瑁为壁,镂楹雕榱。

    二楼有好几间寝房,床帷纨纱,几案上银瓶玉绠,珠壁上柜门添香,上面瑯笈云阁,书本陈列的数不过来。

    阁楼在秋色里,下午的秋色弥漫里。

    别样的红,院中还有红土壤,还有红枫叶,枫叶是在院里的木车上,整枝整枝的枫叶。

    秋色,在这二层的阁楼里更有了浓浓的秋意,就象楚琼发髻上的桃花簪,花萼都是枫叶样的红。

    楚琼从宅门里走了出来,好象她换了件衣裳,里面的单衣为月白色,外面的秋装则是淡蓝的袿衣裙袂。

    手里已拿着原来的青锋剑,与深夜走在长街上的剑一样。

    她轻轻的步伐,惊不起车上的秋风里的枫叶。

    白殷殷也扫清了院中的枯叶,还有整理了杂乱的摆设。

    她捋了捋垂下来的髦发,白玉般的手指上还残留着黏性的红泥。

    不过她一点都没有顾及到,她闭着眼在呼吸着秋色里的芬芳空气。

    一个身影很蹁跹,白殷殷都来不及看。

    因为她那紧闭的眼里只有秋天的红色迷蒙,还有属于自己踩在迷蒙里的红色裙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