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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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勇敢者的奖励

    走在去往虎头峰的路上,方汀兰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除了眼周与鼻头都有些微微红肿之外,落落大方地姿态与刻意与她拉远些距离的张林比起来,更像是劝慰人的那个。

    想起身后缀着的这个小男人之前一脸坏笑,将已然绝望的她就像对待驮兽背上的口袋那般粗暴地扛进林子后,便立马换了副嘴脸的样子,她还是有些想笑。

    因为拼命向自己解释,刚才的问题只是为了验证她是否被伥鬼影响而涨红地脸;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喊得越凄惨越好地颇为认真地脸;笼罩在骇人虎影下身披纱般月光坚毅从容地脸。

    还有月亮之下,那张瘦的已然脱相,在光影地堆叠下好似干尸,却溢着温柔地看向自己的脸。

    身为一城之主地独女,相比于大部分北俱芦洲人民都可以算的上活在蜜罐里的方汀兰见惯了太多看似各异实,实则相似的面容。

    却没有一张如今晚见到的那般多变,那般让人,滋味莫名。

    现在的她仍不可知如今正在思绪里流转的异样感情姓甚名谁,只是单纯觉得心头微热。而未来的她也无法穿越时空来到此刻告诉她那份感情的真名。

    名为心安。

    紧在其后的张林此刻也是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抽了般,那么自然地摸了摸人家姑娘的脑袋。

    一定是被胡扎影响的,他心里想着。

    前世今生,今生就不提了,近十年的时间都是在实验室中做个舍弃了尊严的实验品;前世虽说处境远比今生强,可也没有离任何一个适龄的姑娘这么近过,更别提还是如方汀兰这般真真能称得上是大家闺秀的靓丽女子。

    这一路上他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缀在人姑娘后头,故作轻松地看着身周的风景,与胡扎扯着闲篇。

    “你就不怕那虎头峰还有什么波折?就这么直愣愣地往上走,也不怕落个空欢喜。”胡扎瞥了眼仍有些不知所措,视线也不知如何安放的张林,发出啧啧地怪音。

    “那虎妖能舍了自己的原身,这场战斗一定是分了胜负的。被我碰上地时候它几乎已经是被削弱到了极致,可还是那般难杀。能将这样的虎妖逼到那份上,怎么可能还剩得下活口。”

    似是终于找到可以稍微令自己摆脱脑中乱麻般的胡思乱想的话题,那把据说是来自神秘的南瞻部洲地“破妄”悄然舞上少年指间,张林对着胡扎侃侃而谈。

    “我先前特地搜了搜,秦升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跟宝物这俩字挂上钩。这拦风山小时候我还来过几次,那时候可没听说过有什么虎妖。这才十余年,恐怕也只有方汀兰嘴里的所谓宝物才能有如此奇效。”

    “而且据她讲,他们从下山逃命来寻我,都是秦升领的头。想必是那虎妖刚结束移魂,便发现了我的存在,它怕被人捡漏,才忙着驱使那头小狐狸扮虎赶了他们这帮人下山,想要解决掉我。”

    “时间如此急迫,那最宝贵的东西他肯定是来不及带走的。我怎么都不会亏。”

    张林将双手压在后脑勺抻了个懒腰,目光却没躲开前方姑娘行走时身线的窈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刚还颇为得意的一张脸倏地低了下去,惹得胡扎对他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又行了大概盏茶的功夫,方汀兰在一块通体乌黑,身披粉雪的怪石边停下了脚步。她侧过身,对着张林微微躬身示意。

    虎头峰到了。

    巍峨嶙峋地巨石宛若猛虎卧林,石体凹陷上披盖地浮雪与其乌黑的石体颜色交错,勾勒出栩栩如生地虎皮纹路。即便是张林此刻夜能视物,却也在见到它的时候走了眼,还以为前方真有凶虎拦路,捏着手心里碧绿小刀的力道都紧了几分。

    “大兄,前面便是我们当初与那虎妖相遇的地方了。”

    此刻的方汀兰还不知眼前这个小男人年龄还比她小上几岁,嘴里仍操着北地最不得罪人的称呼,显得十分礼貌。

    “你...不一起吗?”

    “我在这里等大兄就好。”方汀兰声音乖巧,她转过身,面向着来时的路,没有让张林看到她的表情。

    张林也没强求,不管方汀兰是怕见到故人尸体也好,还是避嫌也罢,对他们两人来说,这个决定都不是什么坏事。

    他独自向前,朝着那卧虎怪石屁股所指密林的幽深小径,又往里走了约有半颗烟的时间。纵是这些天没少见到死人,也没少有人死在他手底下,可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他倒吸了口凉气。

    树木摧折,平地凹洼。数不清的尸体叠压在一起,从他们身下生出些或大或小地血泊。

    残肢断首就像菜市场里肆意散着的白菜叶子,嵌在冒着浓烈腥气地坑洼地表。

    目光所及最完整的尸体也是开膛破肚,更细碎的已然成泥,与真正的泥土和成一坨。惨白的碎骨分错散在里头,与虬结的内脏混在一起,洒遍张林眼帘内的每个角落。

    好一处尸山血海,却更似人间炼狱。

    比这炼狱场景更夺目地则是只傲然踞立的庞然巨物。玄黄交错地毛发上挂满了浑浊的血浆,白额下的一双吊睛冲着张林的方向竖起,虽然早已失了光泽,却仿佛仍能射出滔天凶威。

    死而不倒。

    “真他娘的大啊。”张林失声感叹,就连夹着小刀地手指都停止了动作。

    踏过尸山,越过血河,将自己的靴子费力地从如泥的血肉中拔起又落下,他一步一步地向那昂首地虎尸小心踏去,耐心的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宝物。

    忙了片刻,被虎血溅了满身地张林托起手中那颗明明已经脱离了肉身滋养,却仍在他掌心上微微颤动的猩红肉坨,宛若托着一颗耀目地宝石,对着胡扎呲牙直乐。

    “这就是,勇敢者的奖励。”

    说罢,他便将这颗心脏塞进了嘴中。

    熟悉的撕裂感再次席卷了张林的脑海。

    面皮上条条细微的血管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方还被覆在嘴里的整齐牙齿此刻正顶在一起,与表情狰狞的主人一同感受透骨地凛冽寒风。

    张林分明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不断地拆分成最细微最渺小地个体,又在刹那间被无上的伟力粗暴捏合。

    此间经历的每一分,不,是每一秒!

    都仿若将自己置于一座名为永恒的牢笼。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那爬满了青紫血管地赤裸身上,一团紫气自脊骨处升腾而起,须臾间凝成名为饕餮地奇诡凶煞。它纤长地脖子高高昂起,顶着曲折羊角被毛发覆盖的人面亦如他此刻表情那般狰狞可怖。

    而它脖子下那张向外扎着锐利长牙的可怖巨口却开心的大张,等待着身下两只尖锐地三趾长爪将钳住的玄黄虎影送进嘴里,大快朵颐。

    月华如同瀑布一般倾倒在张林身上,正应了诗里所描述的那般。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随着垂落在外的虎尾也被饕餮如吸面条一般丝滑吸进血盆巨口,一切折磨终于彻底结束。

    从破了个大洞地虎尸里钻出,张林看着眼前仍在不住颤抖地双手上滑腻地血浆,遏制住了将他们塞到嘴里的诡异念头。

    “吃饱了吗?”

    一个颇有些慵懒的粗犷嗓音炸响在神情恍惚的张林耳边,他下意识地抬头。

    “这些都是你弄的?”

    一个同样赤膊着上身,却几乎能够装下两个张林的魁梧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男人挠了挠自己光滑如卤蛋地脑袋,满身玄黄交错地恶虎刺青不时有微光闪烁,似乎随时准备从那男人身上跃下,栩栩如生。

    “你是谁?”张林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些,他的手下意识摸向兜里地碧绿小刀,身体也微微蹲起向后挪去。

    “你不认识我?”这光头男人两抹浓眉拧在一块,与他身材不相匹配地略显清秀的脸布满了疑惑。

    “哦,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毕竟不是北俱芦洲所有的人都见过我这张英俊的脸。”他搓了搓同样光滑却棱角分明的下巴,似是在为张林找补。

    “我是陈北泽。这下,总该认识了吧。”

    张林更摸不清头脑了,看着面前正双手叉腰地男人一脸“认识我乃是天底下最理所应当最大最真的道理”的臭屁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看着张林尴尬的表情,陈北泽猛吸口气,眉心更是高隆,仿佛腾起个肉球一般。

    “我叫陈北泽,耳东陈,北俱芦洲的北,泽被天下的泽,你还不认识?”

    看着眼前已经开始撸起胳膊挽着虚无地袖子语气沉重的陈北泽,张林又往后挪了几步,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这下我认识了。”

    对嘛,北俱芦洲怎么可能有不认识我陈北泽的人呢。陈北泽刮了刮鼻子,却如变脸一般,方才的滑稽倏地换成严肃的表情。

    “所以,回答我。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陈北泽扫过身周的尸堆血泊,表情冷硬,身上纹画地恶虎凶光大作,绽着择人而噬的凶狠。

    “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张林又往后挪了挪,才微微站起身子,眼中充满戒备。

    见张林又往后靠了靠,陈北泽抱着膀子大步迈过,高昂且肃然地脸上那对眯起的眸子里却散着从容地光,仿佛眼下正在他家客厅散步一般泰然。

    就在他又迈出一步的时候,却见张林双脚猛然蹬地,竟直直朝他怀里扑来。这一手却没让他意料到,一脸懵地陈北泽便被蹙着眉头的张林扑出了老远。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为地面带来了一个新的深坑,漫天的血肉碎块如瓢泼血雨一般拍打在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让方才颇有些出尘味道的陈北泽此刻也与张林一般,满身的血污。

    张林大口地喘着粗气,这男人看着也就比自己粗了几圈,推搡起来却如同推动巨石上坡一般费力。而被他压在身下的陈北泽一抹手,满是污血的脸揉成花猫一般,连呸了数口。

    “你刚才是...救我?”

    张林看着眼前花脸男人的疑惑表情,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怎么?陈大少爷的意思是我不该救你呗。”

    听着耳边的阴阳怪气,这陈北泽却也不恼,只是表情却似活吞了只苍蝇一般,颇有些不自在。

    “所以,你真不认识我?”

    “认识认识认识,不是你一大老爷们怎么天天在心里盘算别人认不认识你啊?再说了,我可是刚救了你,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陈北泽听了这话吐出口长气,手在不再洁净却仍显光滑地脑袋上挠了又挠,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道了句谢。

    张林看着他仿若便秘的表情,也没见心头有多舒坦。他挠了挠后背,扯下来一片血痂。方才的爆炸威力着实不轻,他又属于替陈北泽多抗了些伤害,只是在吞了那虎妖心脏后身体的恢复力似乎又上了层台阶,没一阵儿,被碎骨碎石砸的满背伤口便已经愈合如初了。

    “那是什么玩意?怎么劲儿这么大。”

    陈北泽起身走向那新添的土坑,扫了几眼,又捻起些什么在手里细看了看,才沉声说道。

    “应该是东胜神洲的东西,看不出型号来,兴许是什么压发地雷吧。”

    “这里面有昙花城的人?我印象里,也只有他们那出来的爱用这劳什子。”

    看着陈北泽那一本正经地脸,张林点了点头。

    “你是昙花城的人?”

    张林摇了摇头,眉眼低垂却没有说话。

    “行,赶紧下山吧。这里马上要被封闭,不能再进人了。”

    看着态度突然软化下来的陈北泽,张林还有些不适应。他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有些不解。

    “为什么?”

    “兽眼。”

    陈北泽突然地惜字如金让张林更摸不清头脑了,但当他顺着陈北泽的手指方向朝那深坑看去的时候,蓦然瞪大了眼睛。

    那土坑深处不知何时竟生出个极小,却极为幽深的黝黑旋涡,如呼吸一般富有节奏地转动。

    陈北泽这才深深地看向眼前呆若木鸡的少年,若只是寻常的压发地雷,击打在他身上恐怕连让他地皮肤微微发红都难能为之。可若是再加上新生兽眼的那股幽深的诡异力量,可就真不好说了。

    他还真的救了我一次。陈北泽此刻情绪极其复杂,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他十分不想承认的事实。虽说也有可能那地雷被触发后产生的爆炸并不会带有那种力量,可谁能说得好呢,他虽然心高,但绝不是那种自负的性格。一想到这,纵是百般不愿,却也喃喃张口。

    “谢谢。”

    张林只是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救他的决定对他来说如喝水一般自然,先前讨要感谢也不过是为了挖苦陈北泽的言语手段,他本人却是不太在意的。

    何顾他人思虑,我只凭依本心。

    “这就是兽眼吗?那些异兽...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总之,这地方不能再呆人了,你赶快下山吧。”

    听着陈北泽没头没尾的驱赶回答,张林却也没再问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看面前表情沉重地魁梧小生,便转身向着来时路走去,若是不看他一身血污的狼狈,倒颇有些潇洒意味。

    目送着张林出离自己的视野,陈北泽叹了口气,他微微皱眉,似乎忘记了什么。想了一阵,却想到还是正事要紧。

    只见他从裤子里掏出个形状颇不规则地奇形冰块,将它扔到了那深坑之中,同时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天蓝色地微弱光圈以那深坑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据此地极远地一处庞大冰洞内。

    冰洞极深,内里也未见有何光源,却仍亮如白昼,丝毫没有他处的幽深。在洞内最里,一块约有寻常男性两倍高,又堪比十余个数百斤胖汉宽厚的幽蓝色坚冰立在其中。

    陈北泽的声音倏然响起。

    “师父,我已寻到拦风山兽眼。”

    “好。”

    陈北泽的声音没激起什么回响,可这简短的年迈回应却如同重锤敲钟一般令这洞内嗡嗡作鸣。

    随着声音响起,那块幽蓝色的巨大冰块内里也如活水一般漾起阵阵涟漪,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庞于冰内若隐若现。

    那老者的脸极为方正,从右额处斜着绽开地一道横贯了整张面庞的狰狞伤疤却不显任何凶狠之意,只教人觉得对比之下,宽厚鼻梁上那一双炯炯有神地虎眸更为坚毅。

    “损伤?”

    涟漪再次浮动于坚冰之中。

    “...损伤极大,当我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陈北泽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沮丧。

    “不过,那与这处兽眼伴生地妖已经死去,您倒是不用担心。”

    “哦?”

    自家师尊的惜字如金陈北泽仿佛早已习惯,他乖巧作答。

    “是一个...”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挺有意思的人。”

    “哦?”冰中的涟漪似乎重了几分。

    “他不认识我...而且,”

    “他救了我一命。”

    听着自家徒儿的艰难作答,老者虽未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块硕大坚冰里的涟漪却愈发多了起来。

    自己这徒儿祂太了解了,当年祂最后一次巡游北俱芦洲,便一眼看中了这个来自黑刀城的虎头虎脑的小娃娃。

    当初问他是否愿意与祂一同修行的时候,那小男孩却不像他人那般受宠若惊,只是咬着手指,问了祂一个问题。

    “拜你为师,可以让北俱芦洲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吗?”

    当时便已是这般老相的老者哈哈大笑,从那天起,全北俱芦洲。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今有黑刀城陈北泽拜我共工为师,做我关门弟子。从此以后,代我行走天下四洲,传我尊神之名。”

    天下尽知陈北泽。

    能让如此天骄此刻犹犹豫豫地承认自己被救了一命,又该是何等人物。

    “我到拦风山的时候,就看到满地的尸体,而那人就在我眼前...吞吃了虎妖心脏。”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听着师尊突兀的高亢语气,陈北泽身体一颤,便又仔细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还添加了颇多细节。

    听了他的话,坚冰内陷入了沉默。

    然后,

    轰然爆裂。

    就连冰洞都颤了一颤,抖了几抖。细碎的冰渣从顶部震落,如同下了场牛毛细雨。

    共工银白色的须发仿若不受重力影响那般漂浮在半空,祂盘膝而坐,微微颔首,洞顶的坚冰仍是抵在祂的头顶,足见其高其大。

    祂的身上未着寸缕,却不显赤裸。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幽黑纹画宛若活体一般,随着祂沉重的呼吸声微微闪烁。

    “你确定你没看错?”

    “徒儿确定。”

    共工听着陈北泽坚定快速的回答,一双虎目微阖。

    北俱芦洲的神道传承自祂而起,其余三洲地修行路途祂也心知肚明,哪有需要吞食妖兽心脏地法门。

    还是有的,只是......

    祂呼出一口长气,庞大身躯内竟似有雷鸣之音隆隆作响。

    “他叫什么名字?”

    陈北泽听了这话,身体此刻亦如被霹雳击中一般猛地一震。

    他知道他忘了什么了,他忘记了问那个人的名字。

    感受到了徒儿的沉默,共工体内再次响起一阵轰鸣。

    祂这徒弟看似憨直粗鲁,内心却是极为纤细一人。自打八岁随祂从黑刀城来了这极北之地修行起,大大小小地事宜竟没再让他多操心丝毫。

    甚至就连北俱芦洲每十年一次的盛事“赶大集”也不在话下。曾经先他的几个徒弟在初次经手的时候都颤颤巍巍,甚至需要祂亲自坐镇几次方能顺利完成。

    而时年十岁,才刚刚在祂手下修行了两年不到的陈北泽第一次主持“赶大集”就安排的极为妥帖,让老怀大慰的祂,终于可以放心的将一切都交给这位新晋的年轻行走,安心在此地养伤。

    可此刻,这个从来都是事事巨细地好徒弟居然沉默了良久,祂的眼睛缓缓睁开,虽然相隔不止千里,却仍将自己深邃的目光投射到了陈北泽的身上。

    “不怪你,是有人刻意蒙蔽了你的感知,让你忘记了这件事。”

    听了这话,虽然疑惑丛生,但却心宽了许多的陈北泽终于放松了些。他吐出腹内浊气,言语笃定起来。

    “师父,我见那人与昙花城方池的女儿似是相识,或许他便是方池为参加赶大集请来的助力。”

    “你做事,我放心。”

    感觉到共工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抽离,陈北泽擦了擦光头上密密麻麻地汗珠。

    而仍在冰洞里的共工却只觉沉重了许多。

    是“你”吗?还是说,是“你”的后代。

    竟然是先来的北俱芦洲,莫非是要来与我寻当年的公道吗......

    冰洞在雷鸣般的轰声中陷入黑暗,与之相伴地,还有坚冰生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