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苟住,老子要一路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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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装得好

    “放肆!”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快把这个狂徒叉走!”

    “诸位同窗不要气恼,这位官爷或许并非有意侮辱,他只是疯了而已。”

    一时间两艘画舫,几十名书生全都哗然。

    肖青云和张不器也满面寒霜,说道:“你敢侮辱我们两个!”

    他们临时起意,要陈武品评诗作,不过是玩笑而已,两人各有许多拥趸,各自的拥趸推崇各自的诗文,不能分出高下,于是借一个外人来了结一场争端。

    他们料想,在永安县无人敢得罪二人,陈武多半两边都称扬一番,到时候他们借坡下驴,也就把事情了结了。

    谁料这个外人竟然如此放诞无礼,把他们两个都贬得一无是处,两位公子顿时暴怒起来。

    张不器说道:“我两人诗作到底哪里不通,你给我们说清楚,若说不清楚,明日我二人必定找县令大人要个说法,问问他到底怎么调教属下,竟将这等狂悖之人收入衙门。”

    “对,告到衙门,一个小小吏员,如此有辱斯文,是可忍,孰不可忍!”

    “找县令大人讨说法!”

    众书生顿时聒噪起来。

    王云在陈武身边急出一身汗。

    这位陈都头到底在想什么,这两位公子是得罪的吗,等明日两位公子去衙门问罪,陈都头固然不免,连他也要受牵连。

    陈武面对肖张二人咄咄逼人的神态,面不改色,笑道:“这种诗作,连不通文理之愚人也可随意写出,可不正是狗屁不通。”

    张不器冷笑道:“莫说大话,你倒是找这等愚人给我们见见。”

    陈武道:“两位公子看在下如何?”

    张不器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屑道:“相貌周正,但性子狂妄,料是不通道理之人,腹内必是草莽。”

    陈武笑道:“公子所说不错,便是在下这等腹内草莽之人,也能做出这种诗,两位公子信否?”

    肖青云和张不器这才明白,原来陈武是要作诗,于是说道:“倒要拜读,只是你的诗若不能压倒我们二人,我们明日定要去县衙,问你一个哗众取宠之罪!”

    两人于是催促陈武,令他赶紧作诗。

    陈武却忽然安静下来,独立在船头,看着江中的明月,随着波涛悠悠荡荡,脸上隐隐有哀戚之色。

    画舫上,书生们等得不耐烦了,于是起哄道:“到底有没有诗,若做不出诗,赶紧向两位公子请罪,公子仁慈大度,说不定不与计较,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惹人厌烦。”

    陈武叹息一声,回顾画舫上两位公子,及众位书生,说道:“昨日月圆之夜,忽念及亲友不能团聚,心中不免寥落,于是作诗一首,今天就拿出来供各位赏玩。”

    众人都听过陈武的故事,知道他家刚发生了人伦惨变,这时候于月圆之夜,忽生思亲之念,倒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安静下来,听他诵诗。

    陈武向艄公讨一杯浊酒,举杯望月,以低沉的嗓音念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众书生一怔,心想这商人之子,纨绔少爷竟真会作诗,只是这两句却也平常,不知后面如何承接。

    众人念头还未平息,就听陈武继续念道: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噫!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书生们只觉肌肤栗然,汗毛直竖。

    所说前两句还属寻常,这两句却如同天外飞仙,刺透人的心脏,由不得人不动情,仿佛平原上陡然升起一座高峰,其肆意的想象力简直弥伦太虚,包藏宇宙,让人怀疑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句子。

    举杯邀月,对影成三,这两句意向辞藻都妙绝,有这两句在,哪怕后面都是垃圾,也足够流传了。

    可正是因为这两句诗如此妙绝,下面反而不好承接,若没有同样妙绝的想象力,很容易虎头蛇尾,让人闻之遗憾。

    肖青云和张不器对视一眼,全都面色凝重,此时二人倒不在意自己的面子,而是唯恐陈武不能将后面的诗续好,糟蹋了这两句诗。

    两人正在担心,就听陈武念道: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首诗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每一句诗都仿佛天地造就,那么自然,那么恳切,那么清新。

    众书生全都听得痴了,一时间整片河面上寂静不闻,只有老鸮的怪叫从岸上远远传来。

    过了半晌,肖青云和张不器忽然转身冲进船舱中,众书生被二人的行动惊醒,全都不知所措。

    若忠于自己的审美和良心,他们要说,这首诗比两位公子的诗好一百倍,可若真这么说,岂不是得罪了两位公子,以后还如何在两位公子身边凑趣?

    纠结了半晌,书生们下定决心,哪怕得罪公子,也不能昧着良心,对这样一首诗给予恶评,他们的名字必定随着这首诗留在史册中,不过是以一种丑角的形象。

    读书人最重视青史留名,他们不能让自己以这种丑角的形象留在历史中。

    书生们心中激荡起一种久违的少年意气,只等着两位公子回来,立即仗义执言,哪怕为此身受挫折也不可惜。

    肖青云和张不器进了船舱,不一会儿就匆匆返回。

    肖青云手中持着砚台,张不器则拿着一叠稿纸。

    肖青云道:“我手中这方砚台,是用正宗毫州石,由巧匠雕琢而成,小小一方砚台,要用百倍黄金才能换来,我这砚台中的墨,乃是上等的惠县墨,一滴墨水,足够寻常人家一天饮食所需。”

    陈武暗自咋舌,这家伙真够奢侈,不过他忽然拿出自己的砚台墨水,又炫耀一番砚台墨水昂贵做什么,难道是水平不够,工具来凑?

    画舫上众书生也都作此想,以为肖公子恼羞成怒,要以富贵压人了。

    众人正在心中寻思,却见肖青云忽然将手一扬,把手中比黄金还贵百倍的砚台连同里面的墨水,拋进河中。

    肖青云朗声道:“今日方知,肖某岂能配的上这样名贵的砚台,留在肖某手中,不过玷污了它,我欲将它赠送陈兄,可陈兄仙人之才,这等凡物,岂配得上陈兄,自今已后,肖某不再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