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最后一句时，司空然半支脚已经踏进走道拐角，他语气满是不屑，声音小到如同自言自语。

    但司空然的声音再小，也逃不过刘公公的耳朵。

    “丞相等等！！！”

    沉浸在痛苦迷茫中的刘公公听到“思年”二字，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炸了毛。

    从椅子上跳起，化神境界的他居然脚步有些踉跄，跌跌撞撞的跑出牢房。

    没等司空然侧身回头，刘公公便跪下“咣当”一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一时间碎石纷飞，可以承受金丹境界一击的青石砖块眨眼间破碎。

    而他本人刹那间便被额前留出的鲜血遮盖整张面容。

    “思年…思年！思年是我的女儿啊！”

    从司空然叫出这个名字开始，刘公公便信了他的话。

    思年，一个刘公公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

    他的妻子秘密为女儿取的小名。

    刘家向来重男轻女，这名字即便本家人知道的也不多。

    当年那灭族惨剧过后，除了刘公公还记得，剩下知道的族人也被霸枪宗接去保护起来。

    大楚丞相位高权重，手伸的再长也不可能知道这近乎埋藏在历史中的名字。

    只有一个可能，司空然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丞相！让我见我女儿！求您让我见我女儿，我什么……我什么都会做，您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求您让我见一面孩子吧……”

    刘公公语气有些癫狂，说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他爱极了他的那个平凡妻子与古灵精怪的女儿。

    为此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居然丝毫不顾及形象，跪在他人面前抱头痛哭。

    “你要是早点说这话，何至于弄得头破血流。”司空然缓步行到刘公公身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诡异的笑着。

    蹲下身拍了两下刘公公的肩膀，等他抬起头来，又从衣袖中掏出手帕，亲手为他擦去额头鲜血。

    这般示好举动当即让刘公公内心感动异常，眼中露出讨好之色。

    一边擦，司空然一边说道：“我其实算不上好人。

    幸好你叫住了我，不然等我回去就会告诉思年，她的父亲其实一直都知道她还活着。

    只不过攀上高枝，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对她的死活不管不顾了而已。”

    “我会让她永远仇恨着你，将你当做仇人终生不忘，让你即便是死也不得安宁。

    或许这股仇恨会跟随着她的后代永远流传下去，子子孙孙都会为曾经有过一个抛妻弃子，对灭族仇人侍奉一生的祖先而感到耻辱。”

    刘公公被司空然碎碎念般的威胁吓得浑身发抖，他无法想象如若今天真的让司空然走出去，他死后该如何面对妻子。

    “丞相，奴才绝对不会背叛您的。”刘公公强挤出笑脸，谄媚无比道。

    “这才对嘛！”司空然羞辱般的伸手拍打刘公公仍带有血迹的脸，见他不敢有任何不快反而脸色带着一种“我挨巴掌是主人亲近我”的自豪感，才话风一转道：“既然你投靠于我，我自然会对你好一些。”

    说完，司空然起身再次向外走去。

    他没有回身，只是反手指了指地下：“跪好，我带你女儿来见见你。”

    闻言，刘公公赶忙以最严格的跪姿跪好，哪怕司空然已经从走道离开，他也纹丝不动。

    放在尘世里足以开宗立派的化神强者，如今却像条狗一样听话。

    不多时，司空然便回到天牢。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丰腴，面相姣好的女人，但这女人行走间却轻微顿挫，腿脚显然有些问题。

    而她的脸上则是有些几道淡淡伤疤，对其美艳无伤大雅，但终究破坏几分美好。

    “刘公公，抬起头来，看看这脸可还熟悉？”

    闻言，刘公公这才敢把头抬起，将目光放在来人身上。

    只一眼，他便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愣住。

    眼前女人无论是相貌还是体态，与他早已死去的妻子有九分相似，若是精神恍惚一些，将她错认成妻子也很正常。

    此刻就算有人跳出来说这女人不是他的孩子，刘公公也只会告诉他，这就是我的思年，然后杀了那人。

    “熟…熟悉……”刘公公顿时老泪纵横。

    枯树皮般的苍老面容被热泪布满，看上去让人心生可怜。

    司空然点头：“思年，这位便是你苦苦寻找的亲生……”

    话音还未落下，思年当即抢先一步打断：“主人这不可能！

    我的爹爹绝不可能是一个太监！！！”

    “娘亲临死前和我说过，爹爹是绝世英雄，他不来找我肯定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不是我爹，我爹爹是英雄，才不是奴才！才不是奴才！！！”

    思年无比偏执的叫嚷着，满脸不敢置信。

    她几乎瞬间便流下清泪，但眼中依旧是那般天真无邪。

    “好好好，他不是爹，是主人我找错了人。

    手里的碗要端好，里面的东西很珍贵，可不能撒出来。”

    司空然赶忙伸手扶住思年手中几乎倾洒的玉碗，随后像哄孩童一样轻柔抚摸着她的头顶。

    而这对待孩童的幼稚安抚居然真的让思年安静下来，她脸上神态如孩童依赖父母，纯真的撒娇磨蹭着司空然的手掌。

    “丞相，这………”

    刘公公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何会做出这般孩童姿态。

    这可不是如此年龄该有的神态。

    “思年，把碗给我，然后捂上耳朵。

    我有些事要和这个人说，你不能偷听哦！”

    思年点头，将碗递给司空然，随即抬手用力捂住耳朵。

    接过玉碗，司空然面带怜悯的摇了摇头，道：“思年有些痴傻了。

    可能是亲眼见证母亲惨死，又在流浪中受尽折磨导致精神有些失常。

    我把她捡回家时，她几乎听不懂人话，见谁都十分警惕，要不是不排斥我，她那时的状态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不过还算幸运，身体的亏空逐渐补全，她的痴傻症状减轻许多，悉心教导两年倒也能正常生活。

    不过时不时还会不知原因的发病。”

    司空然一番话说出来简单，却让刘公公内疚地低下头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