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万国朝会
世间男女,少有不爱美的。
喜欢好看的人,也想将自己打扮的好看。
但来婡在梧州老家和长安来家的时候,都没怎么打扮过自己。
她是家里长得最丑的,刷上几层粉也变不漂亮。
再说,也没有母亲教她这些。
丫鬟倒是会,但何必呢?
说起来还不如现在,谁也不认识她,她是美是丑都是自己的事。
连用了数日八百散和涂肌拂手香,肌肤也如玉般透亮,手仍旧有些糙,但不细看也看不大出了。
来婡高高兴兴的套上披袄子,这才搭理一下还披头散发的枣花。
“快别想了,咱们伺候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上个膳罢了,难不成你会一个哆嗦,扣人脸上去?”
来婡和枣花恰好是给那个新罗使团和南奉使团上菜的。
使团众多,这两国的使团都快堆到边角里去了,能有什么事?
就是真有,他们也不会敢声张。
枣花期期艾艾的,像个吓破胆的鹌鹑,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平日里对着齐司膳也不见你这样怕,怎么关键时候倒秃噜扣子了?”
“我,我,我……”
枣花我了半天我不出来。
来婡从妆台上拿了个盒子递给她:“用这个。”
“啊?”枣花茫然的看着她。
来婡很懂的样子,期待道:“母鸡下蛋都喔喔叫。”
枣花看看盒子,看看她,不开心道:
“你,你是坏人!我才不会下蛋!”
来婡鼓励道:“你试一试,我觉着你有那个天分。”
枣花粉粉嫩嫩的小脸像个上锅的馍馍,都鼓起来了,气恼道:
“哼!你才有,你自己下吧!”
羞涩的小枣花都气成枣花馍馍了,把盒子塞进来婡怀里,抿着嘴,脸鼓溜溜气呼呼的扭过头,拿起梳子大力梳头,舌头都捋顺了。
来婡倒是想,可她也得下的出来。
把盒子放回妆台上,就走了。
枣花用余光瞟了半天,最后瞟了个空。
失落的看着来婡头也不回的背影。
再也不跟她好了!都不等她,还笑话她!
枣花委屈巴巴,眼里闪着泪花,坚强的梳着头。
她还觉着她们都是直殿监的,天天在一起,已经是朋友了呢!
“咦?你怎么了?”
一个看着同样羞答答的小姑娘坐到她旁边好奇的问了一句。
出了门的来婡压根没有等枣花的意思,直接到膳房吃饭去了。
来婡没有朋友,没人跟她做朋友,她也不爱交朋友。
梧州老家也有不少孩子,也曾有人天天跟她腻在一块儿,但……
一时同情也好,真心实意也好,因为同样孤独也好,这些人最后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弃她而去。
每个人的理由都很充分,所以有问题的只是来婡。
别人不乐意为她改变,她也不乐意为别人改变,交朋友只是把对她有一点好感的陌生人,变成见面就互相翻白眼无视掉甚至彻底厌恶的仇人。
来婡想起过去的事,心情就变得晦暗。
许是拧巴久了,平白无故的让她装和善她都装不来,就是好意,听着也是难听。
来婡吃完了,支着下巴在膳房里坐了半晌,看枣花跟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姑娘说说笑笑的携手进来,顿时觉得好没意思。
起身就走了。
枣花瞧见她,本想打个招呼,结果人家看都没看她一眼:
坏人!真的不跟她好了!
……
酉时,日入星出,谯楼暮鼓声阵阵。
“掌——灯——”
一个老太监站在一座宫门前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一个接一个,传下去,每座宫殿都能听的到,像个信号。
宣室殿此时也正宣使臣上殿。
景和盛世何等辉煌,各国的君王、使臣、学子、富商心悦诚服的叩拜天子,照验文牒、勘合,进呈贡品清单。
等等过程繁琐复杂,罗里吧嗦,等正式赐宴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之后。
长安九品以上官员,各地藩王,郡州道府县的使者、举子,列于左右,安静肃穆。
六十一岁的老人,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带着十二冕旒,身着衮服坐在龙椅上。
谁也不清楚他的神色是怎样的,他看着底下的人在想些什么。
……
尚膳监,齐司膳最后一次训告她们:
“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小藩王数十,藩国数百使团,齐聚宣室殿。
多少双眼睛看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话,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跟你们说过了,这么吉利的日子,都别添堵,记住了嘛?”
“回司膳,都记住了。”众人齐声应诺。
齐司膳:“好,都去吧。”
众人有序的各自分散开。
谁领了什么,拿了什么,负责什么,都被一一记录下来。
来婡这才发现宫里的女官其实也不算少。
单是尚膳监就有司膳、司酝、司药、司饎,下又设典膳、掌膳、典酝、掌酝等多位女官。
只是明显不如那些宦官势大。
来婡还仔细打听过这事,据说是因为楚成帝时有女官爬龙床,后宫因此闹出了许多事,成帝一怒之下就撤了女官衙门。
先帝时又设立内书房,让宦官读书参政,女官就越发势弱。
现在这些女官混的,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任由宦官猖狂。
来婡可不信这些太监就没有错处,成帝这明摆着就是因噎废食。
来婡跟在几个宫女后头,端着壶酒,穿梭在尚膳监和宣室殿之间。
路远的她恨不得变成会飞的鸡精!
看到新罗和南奉的使团她才开心一点儿。
她诚然疲惫不堪,但这些人更加难受。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给他们上的尽是冷菜冷饭,肥肉油腻腻摆在盘子里。
食盒、温盘明明够用,偏就只用食案给他们上菜,再好的饭菜一路端过来,也冷的不好下嘴了。
再看看旁的使团,天差地别。
新罗使团面色都不太对劲,坐立不安的。
南奉的使团倒像是一无所觉,那个小王子开开心心的大吃大嚼,叽里咕噜的用来婡完全听不懂的话,跟自家的大臣说着什么。
来婡给他上酒时,他还傻了吧唧的冲来婡笑笑。
八九岁的年纪,长得还挺可爱的,没采菊说的那么寒酸。
的确是白衣兽皮,料子看着也不大好,可头上身上装饰着璎珞,像是那种部落酋长的……傻儿子。
还挺爱一惊一乍的,身后的使团瞧着也不怎么聪明,还很粗糙。
来婡偷看偷的也不容易。
还瞧见了几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