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婡，你看着她。”

    张姑姑叫住了来婡。

    一瞬间，好多人都看向了她。

    来婡上次这么引人注目，还是上次。

    小矮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婡走到张姑姑身边，为难的接过鞭子。

    “姑姑，看到什么时候？”

    张姑姑瞪她一眼：“让你看着就看着，哪儿那么多问题。”

    “是。”

    来婡问的不太合时宜，孙德禄看她挨骂也没想太多。

    横竖这回张玉莲造了个没脸，他开开心心的走了。

    旁人也觉得是她和张姑姑亲近，才会被派这个活。

    实际上，这根本就是活受罪，柳儿跪着，来婡站着，柳儿把水洒出来，来婡得抽她还得加水。

    柳儿睡不了觉，她也睡不了。

    柳儿晕倒了……

    来婡：太好了！

    一大早见缝插针的采菊，就在接替来婡伺候张姑姑起床洗漱，茯苓照旧跟她一起。

    看她进来，采菊怪不高兴的：

    “你怎么来了？姑姑不是让你看着柳儿嘛？”

    来婡都懒得看她。

    “姑姑，柳儿晕过去了。”

    “晕过去就泼醒，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要我教你嘛？”

    张姑姑用手巾擦着脸，满不在乎的说着。

    来婡对她这话也不意外。

    宫里重规矩，姑姑的权利又大，她们这些入宫时日短，资历尚浅的小宫女犯了错，姑姑想怎么罚就是怎么罚。

    只要有正当的理由，死了也白死。

    就算是大臣的女儿也一个样。

    皇帝又不是没给选的机会，不想进宫同人订婚就是了。

    但凡进宫来的，可就盈亏自负了。

    何况也没听说柳儿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

    柳儿怎么着来婡不在乎，也在乎不起。

    她来问是为了自己：

    “姑姑，那奴婢是继续看着她，还是去上值呀？”

    她要是真是张姑姑的亲信，这话也不必问，可她不是。

    来婡眨着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表情怯生生的，尽是迷茫，显得有些笨拙呆板。

    采菊在一边儿看着觉得她真是脑子进了水，只会跟她们使劲，碰上厉害的就傻了，这种话也要问，看张姑姑不耐烦，她上前一步公报私仇道：

    “真是个榆木脑袋，那边是差事，姑姑让你做的难道就不是差事？

    咱们承蒙姑姑教导，自然要听姑姑的话了，那姓孙的算什么东西，难不成你是存心想去巴结他？”

    “没有没有，”来婡慌张的否认，“姑姑，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我现在就回去看着柳儿？”

    来婡杵着没动。

    张姑姑也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去！”

    “是，我这就去。”

    来婡得了准话这才离开，心里骂骂咧咧的。

    这小老太太绝对是存心的，挺长时间没见她找事儿，来婡还当她放过自己了呢。

    敢情一有机会，还是想祸害她。

    来婡倒了盆凉水，哗的一下冲着柳儿泼了过去。

    人就醒了。

    “举着，跪好！”来婡把盆扔给她，困得都不行了。

    柳儿不止困而且累，两条胳膊直打颤，沉得抬都抬不起来，腿都是木的。

    哀求道：“好姐姐，你去跟姑姑说一说，哪怕是打我一顿也好，我真的知错了。”

    来婡扶了她一把。小声道：“没有用，是姑姑让我把你叫醒的，跪好吧。”

    要是行，来婡倒是希望她被打一顿，这样自己也不用戳在这儿了。

    柳儿不敢高声，只是落着泪。

    来婡手里还拿着鞭子，大早上的院里人来人往，她要是再不跪，来婡真的抽她。

    柳儿把盆举过头顶，来婡添上水，但没一会儿就砸在了地上。

    来婡无声叹气，鞭子刚举起，就被人拍了拍，一回头是茯苓。

    她道：“交给我吧，你去歇歇，吃个饭吧。”

    “你不当值？”她们这些人是三班倒的，茯苓跟她排在一起，今天论理该当值的。

    茯苓摇摇头：

    “我同人换了班，今天不必去了。”

    来婡这回是真迷茫了。

    茯苓轻轻的拿过鞭子：“快去吧，迟了膳房只怕就没吃的了。”

    不歇白不歇，来婡也懒得寻根究底，只是说了一句：

    “那我可交给你了，可别我一走你就不管了，到时候姑姑找我麻烦，我可不会放过你。”

    茯苓一时哑然，然后笑了笑：

    “放心吧，我跟姑姑说了，来替你的班。”

    来婡越发不明白她图什么，跟柳儿关系好想让她少受罪？想多干点儿在姑姑面前露脸？想骗她走了，然后放了柳儿或者不管了，再到姑姑那儿陷害她玩忽职守？以为姑姑看中她，所以来讨好她？不可能吧，茯苓又不是采菊。

    可她刚还跟着采菊侍候张姑姑呢，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来婡的心思转动，霎时间想出很多可能，就是没有一条把人往好了猜的。

    但她还是走了。

    觉可以不睡，饭总不能不吃吧。

    就算下一刻就要死，来婡也希望自己是一个饱死鬼。

    吃饱了饭，就更想睡觉了。

    活着已经够苦的了，来婡不想太难为自己，往好了想或许她就一觉直接睡死了呢，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那岂不是美滋滋。

    于是来婡索性直接回下房睡去了。

    等再睁眼都未时三刻了。

    来婡整理了一下仪容，怀着沉重的心过去。

    但茯苓还站在那儿，柳儿摇摇晃晃的举着盆跪着，身上多了好几条血印子，这可能是她能坚持住的动力。

    来婡疑心茯苓可能是跟柳儿有仇，所以想借这个机会，折磨柳儿。

    肯定是这样！

    来婡上前道：“对不住，我回来晚了，给我吧。”

    茯苓也没推辞，而是道：

    “那就交给姐姐了，左右明天白日没事，晚些时候我再来换姐姐。”

    来婡：她果然是跟柳儿有仇。

    “这……太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

    茯苓的话一惯不多，说完就走了。

    咣啷一声。

    柳儿举的盆再次掉在地上。

    来婡：“刚刚你也这么哐哐掉？”

    柳儿的眼神闪躲，显然不是的。

    来婡白顶个疯子的名头，实际上除了揍过采菊以外，什么战绩都没有。

    个子矮，模样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甚至会让人觉得她有点呆呆的钝拙，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楚楚可怜的眼神，又让人觉得她很有心机，可她又不会随随便便去算计人，最多耍心眼偷懒。

    时间久了，大家不招惹她，不喜欢她，可也的确不怕她。

    来婡只好举起鞭子。

    很有用。

    就是人不太结实，当天晚上就泼不醒了，来婡还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

    说是发热。

    被扔去安乐堂了，死了活了的，就全看命数了。

    来婡当值的时候去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求着饶，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