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今天活的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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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胡说八道省烦恼

    春潮阁的宴会没她们的事儿。

    但宴会结束就又有她们的事儿了。

    按理说只用了一天不算脏,简单打扫一下就好,反正下次用的时候又要打扫。

    可直殿监那个掌印的赵老太监好洁,又爱吹毛求疵,于是底下人又是擦、洗、扫,拿着掸子掸着不存在的灰。

    因着上次太磨蹭,遭了训斥,所以这次张姑姑和管事儿的也格外严厉。

    人手一个没多,三天的活却压到了一天半,仍被嫌弃她们磨蹭。

    来婡看着自己造的跟鸡爪子似的手,欲哭无泪:

    我的命比黄连都苦。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人只要能吃苦,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干脆苦死我算了。

    来婡把自己扔在床上,像死了一样安详。

    傅春玲比她还难过,晚饭都没吃,偷偷躲在屋里哭。

    她是京兆尹家的庶出二小姐,嫡出庶出都是一个爹出,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差不了多少。

    如今从小姐变成丫鬟,三天两头还得挨抽,自然难以接受。

    来婡咬着馒头,全当她在唱曲儿。

    门吱呀一下被人推开。

    “春玲?”宝丫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傅春玲吓了一跳,见是她,又放下心来,擦掉脸上的泪,哽咽着说: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宝丫又不是来婡,自然不会无视悲伤的同屋,非但没走,反而凑上前去了:

    “春玲,你还好吗?”

    宝丫圆圆的脸上,满是关切,看着春玲手臂上的红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道:

    “这是姑姑给我的药,我帮你擦一擦好吗?

    我姑姑不想存心想打你的,你别生气,姑姑跟我说,我好歹还有她在身边,你们什么都没有,自个一个,做事不小心的话,是不行的,所以她才那么凶。

    你是不是太疼了,所以想家,想爹娘了?

    今天我也想家来着,我帮你擦擦吧,好了就不难过了。”

    难过的人最怕人问,何况还是这样温声细语的解释关心。

    傅春玲本来挺难过的,她一问更难过了,稀里糊涂就哭了起来。

    宝丫忙去捂她的嘴:“嘘,春玲,小声点,宫里不许哭的,被发现就惨了。”

    床上安详的跟死了一样的来婡,叼着馒头爬起来看她们。

    傅春玲窝在宝丫的肩膀上,宝丫拍着她的头。

    来婡忍了又忍,可她还呜呜个没完了。

    “嘛呢?跟阿娘哄闺女似的?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哼个曲儿,摇一摇呀?”

    来婡在家里不讨喜是有缘故的,她总能挑出最不招人待见的话说。

    两人吓了一跳。

    傅春玲直接就哭不下去了。

    宝丫:“来婡你在屋里呀?我还当你去膳房了。”

    来婡啃着馒头:“去过。”

    “你在屋里怎么不出声啊?吓人一跳。”

    傅春玲跟来婡不熟,只觉得她是存心偷着看她笑话,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来婡:“你们两个母慈女孝的,我怎么好打搅呢。”

    “来婡!”宝丫有些生气的叫了一声,显然不喜欢这种伦理的玩笑。

    傅春玲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给她瞪出个窟窿来: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哪有你哭的难听?好像锯子拉琴弦似的,知道的这是住人的下房,不知道还当是什么焚琴煮鹤专糟蹋好东西的地界呢。”

    来婡就不是吃亏的主,别人说她一句,她且有十句等着呢。

    巧了,傅春玲也不是,但她的嘴明显没来婡利索,一拍桌子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来婡道:“你!你怎么说话呢!”

    “我拿嘴说话呗,怎么你说话走的是粪门啊?”来婡坐起身白她一眼,

    “别比比划划,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还当你发羊角风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赐了你这么一副好嗓子,你不用它吟诗作对、唱戏哼曲儿也罢,偏要哭哭啼啼。

    仔细晦气过了头,明个一起来就成个公鸭嗓子,只能喉咙底儿挤出气若游丝的嘎嘎声。

    哭都找不到调的时候,看你还有没有心思思念什么爹娘。”

    “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毒啊!你是个没爹没娘孤种的不成,你就不思念他们?”

    傅春玲都快气死了。

    来婡漫不经心的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随口道:

    “我还真是个没爹没娘的孤种,落生起就不认得他们,自然不懂有什么可思念的。”

    来婡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来问道当上长安御史,一家子搬去长安,祖父母不愿走,又舍不得孙子孙女。

    他们就把来婡留在了梧州乡下老家的庄子上尽孝,八九岁的时候,祖父母去世才把她接回来,在此之前,来婡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毛病。

    傅春玲:……

    傅春玲瞧着来婡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跑出去了,呐呐无措的,“我……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又回头道:“宝丫,你不是认得她嘛,刚怎么也不拦我。”

    宝丫的表情也怪震惊的:“我没听她说过家里的事,以为她有的……”

    两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蔫下来。

    傅春玲算是彻底不难过了,她再惨,也没孤儿惨啊。

    差点儿被馒头噎死的来婡,出去灌了几口井水,救活自己一条小命。

    又觉得刚刚发挥的不好,傅春玲没准儿还以为自己怕了她。

    拿帕子擦了嘴,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可屋里那俩已经不知所踪了。

    怪可惜的。

    这架到底没有吵起来,来婡的胡说八道,让傅春玲不好意思跟她吵架,于是两个人变成了三个。

    因为和宝丫成了朋友,傅春玲也不怎么被打了。

    在宫里,京兆尹家二小姐的身份没有用,御史大夫家三小姐的身份也没有用。

    只有银子和能触及宫里的权利才有用。

    宝丫有张姑姑,傅春玲有银子,只有来婡……走之前跟家里人大吵一架,杯盘碗盏砸了一地,直接把老娘气昏过去,家里忙着请郎中。

    车来了,她自己什么也没带坐上马车就走了,可以说是光着身子进宫。

    穿的用的所有东西,都是宫里发下来的,自己屁都没有。

    宝丫想不到那些,傅春玲开始没有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可慢慢的想通了,日子就好过起来了。

    次年春三月,傅春玲突然不好意思的跟宝丫和来婡说她要走了。

    “我托了赵太监和张姑姑,他们帮我找了门路,在冯昭仪的永宁殿里寻了个差事做。”

    宝丫不舍的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

    “那你到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有空记得回来找我们玩呀。”

    傅春玲点头道:“我一定。”

    来婡擦了一天的地,好不容易闲一会儿,坐在那儿迷迷糊糊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说完就合上了眼,坐在哪儿都要睡着了。

    傅春玲看了她一眼,拉着宝丫走远了点儿,小声对她说:

    “宝丫,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你跟你姑姑好好说说,她那么疼你,一定愿意帮你筹谋,我们两个一起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宝丫倒是很想跟朋友在一起,但是……

    “那我们都走了,来婡怎么办呢?”

    傅春玲:“先不管她了,咱们先走。”

    “啊?!”宝丫惊了一下,“那怎么成?要不我求姑姑……”

    傅春玲打断她:

    “宝丫,你傻呀,张姑姑把你弄出去就不知道要搭出去多少人情了,来婡又是非亲非故的,也没有银子,帮她图什么呢?

    不如咱们先走了,来日立住脚才能照顾她,不然不过是一起吃苦罢了。

    咱们已然入了宫,哪有不往上爬的道理,在直殿监能有什么出息啊。

    又不是说就此就不理她了,只是总得自己先立起来吧,不然伸手也拽不住她,不过是一起在泥里打滚罢了。”

    宝丫:“那……那要怎么跟来婡说呢?”

    “你先去求张姑姑,事情定下来再说。”傅春玲倒是变得有主意起来。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有主意……

    来婡是困了,又不是死了,这俩人叽里呱啦的,她想听不到都难。

    但她没睁眼。

    半夜看着宝丫挥过来的胳膊。

    来婡:……张姑姑怎么可能答应她呢?

    宝丫连该怎么睡觉都不会,一味的人好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