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翌晨没有跟燕姐商量，因为他知道，他说服不了燕姐。魏翌晨更没有跟老王商量，虽然老王社会经验丰富，但抵不过老王跟他们不一条心。

    独木不成林。魏翌晨只能选择小潘商量。

    下班了。他把姆妈赵雪莲托付给李叔叔，他自己则约小潘吃饭。

    以为要费一些口舌，小潘一向标榜自己社恐的。社恐的孩子拒绝一切能拒绝的社交。没想到，小潘一口答应下来。

    爽快中似乎还带着社恐人的害羞。

    魏翌晨和小潘信步慢走，附近是生活区，有的是饭店。只是饭店规模和规格比较小。不过，居家风的小馆，正适合小潘的社恐人设。

    找了家叫“盐城八大碗”的店，魏翌晨和小潘走了进去，被服务员带到了靠窗的位置。

    小潘拢了一下头发，短发很快从手中划过。魏翌晨只看到她线条优美的手划过空中，转了个圈，又拢在桌前。

    小潘笑了：“很久很久没有出来吃过饭了。很多次想进小店吃顿炒刀削、牛肉拉面、桂林米粉、紫菜小馄饨什么的，可是，就是没有勇气。眼睛巴巴地看着店想进，胆怯的双脚却自作主张，马不停蹄地走过了过去，心里遗憾得要命。”

    魏翌晨露出惊讶。

    “不仅吃饭如此，剪发也如此。头发长了，该剪了，要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攒进理发店的勇气。有时候，明明已经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准备，明明攒够了勇气，骑着小黄车去剪发。

    车子都停好了，因为理发店店员穿得太新潮，因为洗发小姐姐太漂亮，或者干脆因为他们向外眺望的眼神，勇气就忽然散去，只能匆匆逃离。”

    魏翌晨揉了揉脸，模糊掉无法控制的惊讶表情。

    “听说非社恐的人是无法理解社恐人的心理的。”

    魏翌晨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我体验过。那时候我喜欢一个女孩子，每次都给自己加油鼓气，准备跟她搭讪，但，当她从我面前走过时，我就是会紧张，脸红心跳，又深感自卑，完全无法开口。”

    小潘笑：“是的，就像是身体里还住着一个自己，关键时刻，是另一个自己说了算。”

    魏翌晨点头。

    “而且，另一个自己很宅，不喜欢跟任何一个陌生人面对面，跟别提说话了。”

    魏翌晨继续点头。

    这顿饭，魏翌晨原本准备沟通工作的，结果变成了倾听社恐星人的秘密。

    平时沉默的小潘倾诉欲爆棚，一直到晚上九点，饭菜还剩下一半。小潘只顾得讲，都没怎么吃。

    小潘讲起她社恐的种种囧事，表情很生动，眉飞色舞的，很可爱。魏翌晨听起那些自嘲味满满的囧事，时不时笑出声。

    放在桌面的手机响了。

    魏翌晨擦擦手，拿起手机。是吕薇打来的。

    “薇薇。”他接，声音里盛着未收起的笑意。

    “你听上去很高兴。”吕薇的声音浅浅掠过耳边。

    “接你的电话，当然高兴。”

    “你在干什么？”

    “跟一位同事吃一顿便饭。”魏翌晨脱口而出。要不是小潘谈论的内容脱离了他的目标，他还可以将便饭形容为“工作餐”。

    “男的女的？”吕薇问。声音酸酸的。

    魏翌晨噗哧笑出声，他很享受吕薇似有若无的醋意：“女的。”“漂亮吗？”

    魏翌晨笑得声音大了些，他转过头：“天仙也比不上你。”

    话音未落，他先吃惊起来。

    透过玻璃窗，他影影绰绰，看到了吕薇！车水马龙从吕薇身后流过，缠绕了闪烁霓虹等的树忽明忽暗，吕薇就在忽明忽暗中呈现又隐没。

    魏翌晨没有迟疑，马上起身。

    “我想介绍你给我的同事认识。”

    吕薇本想逃走的，魏翌晨的这句话，像定海神针，定住了她过于起伏的情绪，也定住了她蠢蠢欲动要逃的双腿。

    吕梁从巴黎贝甜买面包出来，一抬头，看到姐姐身旁站了一个人。再一看，这位与姐姐拉拉扯扯的不是别人，正是姐姐此番出来想邂逅的魏翌晨。

    “大魏！”吕梁笑出小虎牙。出门前，他好说歹说劝姐姐不要出来来着。

    魏翌晨很坚定地抓住吕薇纤细的手腕，语气坚定：“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见见我的同事小潘。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吕薇这才亦步亦趋跟在魏翌晨身后，进了盐城八大碗。

    小潘已经从开朗外放的状态，收敛成初次见陌生人的拘谨状态。当魏翌晨、吕薇、吕梁跨进店内，复又出现在视野中时，小潘紧张得手足无措。

    吕梁啃一口面包，正在嚼得起劲，忽然表情凝滞了。

    小潘留着清汤寡水的学生头，细皮嫩肉，皮肤白净，文静得犹如不用呼吸，纤细的手在桌上抓啊抓，好几次之后，才抓到手机。

    魏翌晨站在吕梁前面，没有留意到吕梁的错愕。

    “这是小潘，我同事。小潘，这是吕薇，我女朋友。她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想搭讪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的女孩。”

    吕薇甜蜜地瞥魏翌晨一眼。

    小潘涨红了脸。薄薄的白皮下粉红一片。

    “我见过你。”吕梁梦呓般开口。

    小潘飞快抬眼看一眼挤上前的吕梁，局促地低下了头。

    “我爱过你。”吕梁挤到了最前头，站在了小潘的一步开外。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小潘被炸得直接抬起头，直视起吕梁。吕梁嘴里塞了一口没嚼碎的面包。眼前的吕梁，她绝对不认识。

    “有一回，我去SX省会，在太原钟楼街，遇到一个肌肤像雪一样白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你。

    你穿了条草绿色的宽边吊带裙，戴了个窄边草帽。太原明亮的太阳照在你的肌肤上，肌肤简直要泛起光来。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那一刻，意识到自己坠入了爱河。我想追赶上去，介绍自己，认识你。可是，忽然很羞涩。

    就在这时，你去看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店主推车上挂着的一面镜子里，映出你的面孔。是你！我一定没有认错！”

    小潘倒吸一口气，纤细的可以看见青筋的手捂住了嘴。

    从小潘的表情可以看出，吕梁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