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翌晨激动得打了个榧子。

    他想起来了，吕梁确实跟他说过一见钟情的事。当时吕梁还说，那是一种深沉的情感，发自内心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甚至牺牲。

    当时他听得半信半疑，不敢相信波澜不兴的吕梁会有这样的冲动想法。

    现在，人证面前，不由得他不信。

    小潘不曾出言反驳，算是默认她曾经身着吕梁描述的衣着，出现过吕梁讲述的地方。不过，小潘明显没有吕梁激动，她更像是想躲藏而无处可躲。

    慌乱间，小潘抓起自己的包：“我，我要回去了。”

    吕梁想拦，魏翌晨暗中扯了一下吕梁。以吕梁的聪慧，马上意识到此事急不得。他彬彬有礼地立在一旁，让小潘仓皇从身旁离去。

    小潘走后，魏翌晨、吕梁、吕薇也离开燕城八大碗。三个人感慨了一番，路边闲聊一会儿，各自散去。

    吕梁汗水滴答滴，要不是他拉姐姐拉得紧，姐姐都要跟着魏翌晨回家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魏翌晨带姆妈去上班。李叔叔把母子二人送到养老院门口，探向养老院的目光充满似有若无的向往。

    “我可以……”李叔叔话问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赵雪莲同志追问，“该不会是想跟我一样白天来，晚上走吧？”

    李叔叔刚要点头，就听赵雪莲同志嚣张地说道：“想得美！你得先像我一样，有一个做养老的儿子！”

    李叔叔燃起希望的双眼又黯淡了。

    “李叔叔，你的想法是可以实现的。你说的这种情况叫日托，像托儿所一样。子女早上上班前送进来，晚上下班后接回去。

    你要是真想日托，我帮你代办手续。”

    赵雪莲同志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她拉着魏翌晨：“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懂拿捏派头啊？”

    李叔叔随身携带身份证和户口本，有了这两样，办理日托手续很容易。日托办理好，李叔叔咧嘴傻笑：“这真的比我想得还要好啊。怕失去自由，不想这么早就住进养老院内。有了日托，就可以在想进养老院的时候进养老院，想在家的时候在家。完美啊！”

    李叔叔雄赳赳气昂昂地要进电梯，被小潘拦下了。

    “不好意思哦，日托只能在一楼活动。”

    今天的小潘隐隐约约有炸裂的趋势。早晨，燕姐在办公室里边冲咖啡边说起昨晚谁起夜多少次，大便多少次，说不着打铃多少次。小潘突然出声：“有完没完啊？说给谁听啊？什么意思啊？”

    燕姐吃惊地看小潘，饮水机里流出的水都漫到杯子外了。

    燕姐没有反击，她端着不停向外漾的咖啡杯，沉着脸回了医务室。

    魏翌晨帮助李叔叔办理日托手续时，小潘的不耐烦肉眼可见。魏翌晨还以为那是他的错觉，直到小潘出声阻止李叔叔上楼，才确信，小潘在生气。

    “小潘。你怎么了？”魏翌晨把小潘拉进办公室，盯着她的脸问。

    “什么怎么了？”

    “你怎么火气那么大？”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火气大？”

    “你今天不对劲儿。”

    小潘转过身。她也知道自己今天不对劲。心里有一团乱麻，赌在胸口。她想逃，又不知该往哪里逃。

    她梦游一样来上班，看什么都不顺眼。怼了燕姐而不自知。被魏翌晨这样挑明了问，情绪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渐渐瘪了下去。她揉着头发，开口道：“我不想被任何人爱。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不想要小毛头。不想组建家庭。”

    小潘思维够跳跃的。

    魏翌晨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吕梁也是一位不婚主义者。而且吕梁也只是说“爱过”。一见钟情只是一时的见色起意。时过境迁，爱情消散。小潘大可不必为此烦恼。

    魏翌晨迂回安慰小潘，话里话外，点明“爱过”而非“爱着”。小潘肩头的压力顿时消散。

    她拍着胸脯长吁一口气：“吓得我一宿没睡好。”

    办公室情绪小插曲过后，小潘松口让李叔叔去楼上。

    当李叔叔迈动着双腿出现在赵雪莲面前时，对杨森墉来说，无异是种降维打击。

    老头和老太之间的好感之争，也就是护理员茶余饭后的笑谈吧。

    袁正林咬过大王的手后，他的护理员调整为小谢。小谢身高是个短板，只有一米五，幸而重量不轻，有点力气。但当小谢成为高胖的袁正林的护理员时，短板立刻暴露。

    她弄不动他。

    袁正林立刻感知到了这一点。他抓小谢抓得很紧，生怕摔跤。可怕什么来什么，当袁正林半天身体压在小谢肩头时，小谢撑不住，膝盖一软，人矮了下去。

    袁正林跟着一起倒。

    还好大王在一旁照护别的老人，眼角扫到这一边有情况，眼疾手快，扶住了袁正林。小谢吓得脸都白了，高声大喊香橙。

    香橙一进来，小谢就开始扯自己的工作服：“香橙，你要坚持让我做袁正林，我现在就辞职。”

    香橙拍拍小谢的后背，默认她走出房间。

    大王要走，才发现袁正林攥他的胳膊攥得紧紧的。

    “小王，要不还是你照顾我吧？”袁正林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她们都太矮了。”确实，跟1米8的袁正林相比，所有的女护理员都太矮了。而男护理员，除了老刘就是大王。老刘行将退休，做事远没有大王认真。

    大王直接摆出无影手：“不行不行，我不行。我可没那么多手被人咬。”

    袁正林尬笑：“我磕了后脑勺，你被咬了手。咱俩不打不相识啊。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大王摇摇头，抽出自己的手，毅然决然走了。

    香橙跟大王谈心：“你为什么不肯见好就收，原谅袁正林？”

    “因为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伺候人的人。只要心情不好，甚至无聊的时候，就会来找我的茬。和好只是暂时的，表面的。没用的。”

    香橙两手叉腰：“你歪理一堆，你让我怎么办？”

    大王只管摇头。

    香橙没办法，只好下楼找办公室人员。燕姐推脱说忙着做健康档案，没空。香橙看一眼小潘，小潘正缩着肩膀皱眉看手机。香橙回想起上次硬拖小潘进庭院，结果被人丢屎团，赶紧转身离开厄运体。

    香橙在多功能活动厅找到了魏翌晨。

    魏翌晨正在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