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严亮独自走在L市郊区的一条林荫道上。天色尚早,路面上落满厚厚的一层树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路上鲜少有人或车辆经过,整条路显得清冷孤独。
走过一个转弯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旧式的铁门,铁门边挂着一块略微剥蚀的匾额,上面写着:L市儿童福利院。
铁门边上,有一间小小的传达室,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简单而陈旧的陈设。
严亮敲敲传达室的玻璃窗,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头猛然抬头,用一双略微吃惊的眼神看着严亮。
“你找谁?”老头问。
严亮拿出证件,说:“我是市刑侦大队的,想找一下你们院长。”
老头依旧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严亮,他按下边上的按钮,铁门慢慢打开。
严亮朝老头点点头,径直走进了福利院。
这是一所小福利院,里面的建筑还是上个世纪的老式风格,穿过不大的通廊,迎面走来一个六十多岁模样的女人,女人看到严亮,堆笑问:“您是严警官吧?我是这里的院长,我姓史。”说着,她向严亮伸出双手。
严亮略微点头,说:“史院长,刚才在电话里我已经和你说了来这里的目的……”
没等严亮说完,女人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严警官这边走,你需要的资料我已经找出来了,跟我来吧!”
严亮跟着女人,上个楼梯,到了二楼一间接待室。
“严警官,当年肖姓夫妇收养孩子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女人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严亮。
严亮随意翻阅着,片刻,他问:“肖姓夫妇收养的这个女童,她是怎么进入你们福利院的?”
女人略微迟疑一会,似乎在回忆什么:“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女童是一个弃婴,在福利院门口被发现的。”
“发现她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
“有一封信,但上面也没写明弃婴的身份和来历,只写着几句忏悔的话。”
“信呢?可以给我看看嘛?”
“原先那封信我一直保留着,但是几年前,这个女孩来这里,说是要找自己的亲身父母,她把信拿走了!”
“这个女孩?”严亮疑惑。
女人解释:“是的!是肖姓夫妇当年领养了这个孩子。”
“是叫肖艳吧?”
“应该是的!”
“也就是说,肖艳在几年前尝试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史院长,请你回忆一下具体是几年前的事情?”
女人眯上眼,眉头皱了皱。
“这个我确实不能肯定,我们是个小福利院,当时她来找亲生父母线索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做记录档案,实在不好意思。”
严亮嗯了一声:“那么,之后你和肖艳还有联系吗?”
女人摇摇头:“没有!不过,她是个执着的孩子,很少见。当时我说仅仅凭借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很难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但那孩子凝视着手里的信,说了一句,她一定能找到她们…我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
严亮低声点点头,便起身告辞。
严亮一直在想吴美珊。他看不清吴美珊。
吴美珊身上有种能量,在不断抗拒着外界的褒扬,打破围绕着她身周的所谓的体面。
吴美珊似乎根本不在乎这种体面,虚伪的体面,空洞的体面,乏味的体面。她将这种体面撕碎,并且重重砸在她的父亲-----吴志文的脸上。
吴志文是那么体面。
手机响起,严亮从失神中醒来。
“喂,有什么发现吗?”严亮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期待。
电话那头,徐伟森却兴奋异常。
“严队,刚才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对方说自己是当年调查向时民妻子管赛华案的一名法医,他提供了最新调查证据……”
严亮一听,像瞬间打了鸡血一般:“我马上回局里!”
刑警队。
几个人围在一份满是化学元素的文件档案边,静静听徐伟森说着:“严队,这是当年管赛华案其中的一份尸检鉴定资料,但是却一直没有公布,其中的原因据说是有人强制按压下来,不让公布!”
“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所以,这是一份密报,这份报告是以秘密邮件发送给我的,我追踪始发邮件地址,却一无所获。”徐伟森慢慢解释着。
李允儿问:“那你怎么断定这份报告的真伪?怎么肯定对方就是当年调查管赛华案的法医之一呢?”
徐伟森推推眼镜,不紧不慢解释:“这个嘛,据我看报告的专业程度,应该不会是造假的,我相信它的真实性!”
严亮始终保持沉思状态,没有说话。
徐伟森继续解释:“据报告来看,导致当年管赛华直接死亡的是一种特殊的镇静剂,很巧合,和导致肖艳死亡的是同一种镇静剂,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种镇静剂的名字……”
说着,徐伟森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尸检报告,说:“严队,这是我刚刚取得的进展,请看!”
严亮看着两份满是化学元素的报告,眼神闪动,却始终不说话。
徐伟森只好继续说:“正如S市发过来的这份秘密文件上所说,这种镇静剂是一种兽医常用的药剂,用于牲畜的麻醉,而且,我从肖艳养父的药箱中抽检出了这种药剂,你们看,就是这个!”
徐伟森打开从肖艳老家带回来的药箱,拿出一个棕褐色小玻璃瓶,说:“就是这种药剂,虽然没有标注名称,但我确定就是这种!”
李允儿张大了嘴,她一把夺过小玻璃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严队,我早就说过那个向时民有问题,你却总是说他不是凶手,只是棋子什么的!你真是……”
严亮没有看李允儿,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闷声说:“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联,当年S市管赛华的案子据说也没有进行过公开调查,其中的缘由大家应该心知肚明,我可以肯定,当时管家一定是出于某种顾虑,没有再让调查深入下去,管氏公司在S市也是有一定影响和手段的,能阻止调查并不意外……”
“严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先追捕向时民啊?”李允儿心急火燎。
严亮看着她,大吼着:“李允儿,我还是那句话,向时民不是肖艳案的凶手,尽管他和管赛华的案子是脱不了关系!”
李允儿吃惊地看着严亮,眼神充满委屈和疑惑,她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严亮见状,知道自己一时失态,他转过脸,略带愧色。
“这样,李允儿,你再想办法去深入调查一下向时民,最好把他的出身,成长经历和原生家庭这些都做个详细调查,我总觉得,向时民和肖艳养父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李允儿眼神顿时一亮,她连忙点点头,立刻转身准备行动。
严亮又一句:“李允儿你别急!这次让徐伟森和你一起去调查,你这毛毛躁躁又有点自我膨胀的办案风格,我实在不放心你单独行动!”
李允儿一听,刷一下脸红了。
徐伟森看一眼李允儿,马上说:“严队,不放心,我会积极配合李警官的,我会看着她…..”
见徐伟森这样说,李允儿浑身都觉得火辣辣的,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不自然地抿抿嘴,转身出去了。
此时,严亮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