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查案以来，最放松的一个夜晚。

    年关将至，但是对于刑侦大队来说，永远没有休假的时候。这天下班后，严亮拿起外套，对李允儿说：“今天我请客，叫上徐伟森，我们去星炫酒吧坐坐，怎么样？”

    李允儿一阵欢呼。

    刚过晚上十点，正是星炫酒吧营业高峰期，魅惑的灯光，嘈杂劲爆的音乐，混合着烟味，体味，形成一股迷幻而不真实的气息。

    严亮一行穿过拥挤的人群，在靠近舞台的一处不显眼处，找到位置坐下。穿着制服的服务生马上迎上来：“请问几位要来点什么？”

    严亮指指李允儿，说：“把菜单给这位姑娘，她负责点餐。”

    李允儿接过菜单，会心一笑。

    徐伟森故意起哄：“严队好偏心！”

    严亮打了个手势，笑而不语，他环顾四处，眼睛始终在搜寻什么。

    舞台上，花枝招展的舞娘们扭动着，挑逗着，迎合着。在这个空间里，人们卸下伪装，裸露出原生的面孔，渴求看透别人，看透自己。

    李允儿点了一扎啤酒，一份小食拼盘，便打发了服务生。

    严亮收回眼光，点燃香烟，压低声音问徐伟森：“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徐伟森放下手里的水杯，轻声说：“我查了市属的几个实验室，没有发现这种镇静剂，现在还没有头绪。”

    徐伟森说得有些许失望。

    “这种镇静剂原本就是违禁品，要调查出来真的不容易，没必要着急，慢慢来。”严亮安慰说。

    李允儿凑近说：“我说，这种场合，咱们不大适合谈论案件吧。”

    严亮和徐伟森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很快，服务生端上啤酒和小食，严亮说：“你们先喝着，我去那边打个招呼。”说着，严亮抓起两瓶啤酒，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舞台另一侧的吧台。

    李允儿正纳闷，想要追问，但当她看到吧台上那个身影时，便不再作声。她朝向徐伟森，满脸不爽：“我说呢，严队会有闲情逸致请咱们喝酒，他呀，就是来偶遇美女的。”

    徐伟森一脸懵，不知道李允儿说些什么。

    李允儿直接拿起啤酒瓶，喝起来。徐伟森见状，惊叹：“哇，李允儿，酒量可以啊！”

    说着，徐伟森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用什么杯子啊，直接吹瓶多好，痛快！”李允儿夺过杯子，皱眉说。

    “好，来，碰一下！”

    两人碰瓶，边喝边聊起来，李允儿胡乱抹了抹嘴唇，凑近徐伟森，眼神示意道：“看到那边吧台上的女人了吗？”

    顺着方向，徐伟森定睛细看，只见一个身穿金色紧身连衣裙的女人，她拥有纤细高挑的背影，长发披肩，虽然只看得见侧颜，但精致的面部线条一览无余，她正在和严亮说着什么。

    李允儿见徐伟森不语，戏谑说：“看呆了吧？见到美女，你们男人都挪不动步，连严队都这样，真是毫无例外。”

    徐伟森回神，问：“瞎说什么呢！不过，她是谁啊？”

    “她叫吴美珊，本市文学院的专职教授，是肖艳的闺蜜，郞俊的老婆，吴志文的独女，够具体了吧！”李允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语气里充满调皮。

    “哦！”徐伟森恍然，“她是嫌疑人？”

    “不好说，严队倒是对她很感兴趣，这几天总是想方设法接近她。”说着，李允儿又大口喝起啤酒来。

    徐伟森不再说什么，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吴美珊的背影上。

    严亮递给吴美珊一瓶啤酒，顺势在她身边的高脚凳上坐下，问：“真是巧啊，吴美珊小姐！”

    吴美珊惊讶的眼神里透露出怀疑，她笑笑，掩饰着这份怀疑：“严警官说是巧合，那就是巧合喽，难道我还能说你在跟踪我？”

    严亮大笑，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他说：“吴教授一个人来酒吧喝闷酒，我权当陪你聊聊天，解解闷。”

    “你还是叫我小姐吧，这样的场合，教授听起来很违和。”吴美珊没有拒绝严亮。

    严亮靠近了一点，轻声说：“好，吴小姐！那么，吴小姐是这里的常客吗？”

    “偶尔来喝喝酒，不经常。”

    “哦，在这里和肖艳见面吗？”

    “当然！她可是这里的首席领舞，在舞台上那么光彩夺目，想看不见都难。”

    严亮喝了一口酒，话锋转变：“你们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吴美珊盯住严亮，问：“怎么说？”

    “你和肖艳明明恨彼此入骨，却又装成闺蜜的样子，难道不奇怪吗？”严亮说得非常散漫，像是在开玩笑。

    吴美珊嘴角一斜，凑近严亮说：“严警官对女人颇有研究啊？不过，我和肖艳可不是装成闺蜜，而是真正的闺蜜。”

    严亮也不示弱：“既然是好闺蜜，当年，你又何必设计圈套，把肖艳骗到那个游乐场去呢？”

    话未落，吴美珊的情绪立刻紧绷起来，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动着。

    “谁说的？”她的语气显得异常激动。

    严亮凑近她耳根，说：“郞俊！”

    吴美珊僵在那里，失去反应的能力。她侧过脸去，不再看严亮。

    借着酒吧迷幻昏暗的灯光，严亮看见吴美珊脸上布满泪水。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严亮开始有些许自责了，也许，是他的判断出了差错。

    吴美珊没有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渍，她回过脸，继续看向严亮，说：“肖艳已经离开了，关于她的一切都随着结束，我没必要再解释什么。”

    说完，吴美珊放下酒杯，准备离开。

    严亮也没有抬头，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工整的纸张，说：“也许，肖艳是想解释清楚一些事情的！这是一封匿名信，内容涉及当年她怀孕事件，是不是你写的？”

    吴美珊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严亮，那双依旧充满泪水的双眼被巨大的震惊感覆盖。她慢慢接过信纸。

    片刻，吴美珊突然笑出声来，她把信纸递给严亮，然后在严亮身边坐下来，她笑得有些夸张，近似于荒诞。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

    吴美珊这种类似于疯狂的表现，让严亮很不适应。严亮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只看着。

    很久，吴美珊控制住自己，她一头秀发因为刚才的情绪失控，变得有些凌乱。她平复下来，静静看着严亮：“不是我写的！我怎么会写这些？当年她怀孕那件事，我根本不知道真相，谁都没有告诉我，包括她！”

    “是吗？”严亮表示惊讶。

    “信不信由你！总之，我什么也不知道。”吴美珊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严亮冷笑，问：“可是，郞俊说，当年是你主动约他和肖艳去游乐场的，之后肖艳就被学校处理了，按照正常逻辑来思考，这件事不可能跟你没有联系吧？”

    “我没有约过他们！我根本不知道。”吴美珊焦躁地喊出来。

    “是吗？也就是说，有人利用你的名义，约了郞俊和肖艳去游乐场？是这样吗？”严亮话锋依旧尖锐。

    吴美珊定了定神，嘴角微斜，她注视严亮，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屑和冷漠。

    “严警官，不管是当年的事，还是现在的事，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自杀，你已经结案了，不是吗？”

    严亮盯着吴美珊如寒夜般冷艳的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质问：“你口口声声说和肖艳是闺蜜，请你解释一下，你口中所谓的闺蜜，那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这和你有关系吗？滚开！”吴美珊狠狠甩开严亮，试图摆脱他。

    严亮哼着：“吴美珊，肖艳遇害当晚，你见过她吧？”

    吴美珊瞪大眼睛，面如土色。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严亮追上去，钳制住她，说：“吴美珊小姐，现在你是嫌疑人，请跟我回警局接受进一步的笔录！”

    此时，李允儿和徐伟森也赶上来，两人见到此番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严亮也不解释，他冲吴美珊做了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