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民坐在一辆警车内，目光呆呆看着车窗外飞过的景象。

    车内，还有三个便衣打扮的警探。一个开车，另外两个，和向时民一起坐在后座，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向时民身边。

    气氛很沉默。

    此时，向时民已经平静下来，完全没有刚听到肖艳死亡时，那种极度震惊和不可思议。但他也变得一蹶不振，脸上毫无生气。

    警车慢慢开进L市公安局，突然，一辆破旧的黑色大众汽车极速驶来，完美超车，因为车速太快，差点撞上这辆警车。

    然后，黑色大众汽车来了一个急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害得它后面的那辆警车差点追尾。

    两辆车停稳之后，严亮迅速从车上下来，看起来情绪很烦躁，李允儿慢慢打开车门，脸色疲惫，她看到警车上下来一个年轻警探，就连忙诉起苦来：“天哪，我下次再也不坐严队的车了，太可怕了，简直就是过山车，搞得我只想吐！”

    年轻警探捂嘴笑笑，没有回话。

    此时，从警车上，两个警探跟一个高大的男人下车，男人看起来毫无情绪，整个人状态显得很晦暗。

    “严队，向时民主动要求跟我们回来！”

    “真的？”严亮点点头，他看着眼前的向时民，朝他伸出手，微笑着，“向总好！一路辛苦，发生这样的案件我们也很遗憾！”

    向时民眼里没有光辉，他只是轻轻问：“我能看看她吗？”

    严亮抿抿嘴：“不是家属的话，我们不建议去看。”

    “我是家属！我一直把肖艳当做家人看待！”向时民脱口而出。

    严亮顿感疑惑，但他很好地掩饰过去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尸体还在解剖检验！”

    “什么？你们怎么可以未经同意就擅自解剖她，你们疯了吗？”向时民突然激动起来，脸色变了。

    李允儿向前一步：“这样的命案，解剖验尸是基本的破案程序……”

    严亮拦下李允儿，解释：“这起案件很复杂，肖艳的死因不明确，验尸也是无可奈何，我们想给死者家属一份交代！”

    向时民开始缓和下来，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你们先带向总去接待室休息一下，我过一会再找向总聊聊。”严亮朝向时民笑了笑，便走开了。

    接待室。

    向时民一直低着头，静静坐在沙发上。

    严亮和李允儿进来，他们已经换上警服，手里拿着文件夹和记录本。

    向时民抬头看看，坐直了身子。

    严亮朝他点点头。

    李允儿直接拿出录音笔，放在桌子上，切入正题：“向总，不好意思，既然你和死者有关系，那就是嫌疑人，我们的谈话必须录音，请见谅。”

    向时民什么也没说。

    李允儿问：“你和死者肖艳是什么关系？”

    向时民眼里闪出一丝痛楚，半天说不出话。

    “你不是说是她的家属吗？”李允儿追问。

    向时民朝向严亮，提出请求：“我可以抽根烟吗？”

    “请便！”严亮语气友好。

    向时民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先递给严亮。

    严亮欣然接受，并点燃。他将打火机凑到向时民跟前，顺便帮他也点上烟。

    向时民是个很帅的老男人。尽管身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旧很有味道，就像是从荧幕里出来的那些国际男模一样，挺拔健壮，风度依旧。

    他是越老越有味道的那种男人。

    这让李允儿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向时民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然后闭上眼。

    一会，他睁眼，看着李允儿，说：“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李允儿有些惊讶，她心里的猜测不是这样的，她觉得，这个老男人应该是死者肖艳的情人。

    “只是朋友？”李允儿脱口而出，“那你为何自称家属？”

    向时民低下头：“肖艳是个孤儿，我很同情她，所以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严亮递给向时民一份文件，问：“民艳酒庄的注册法人是你吧！”

    向时民扫了一眼文件，他知道，警方已经在调查他了。

    “是的，民艳酒庄是我开的，交给肖艳经营，因为我想让她有个家。不过，你们未经我允许就擅自在背后调查我，我很不高兴！”

    严亮笑着回答：“我们调查死者肖艳身边所有的人，不只是你！”

    向时民冷冷地说：“你们认定我是嫌疑人吗？”

    “在案件尚未查清楚之前，跟死者有往来的人，都有嫌疑！”严亮说得很平常。

    “你们警察就是这样！不过，办案要走流程，看证据，你们毫无证据就调查我，我有权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向时民开始表现出不满。

    李允儿接话：“向总，如果你真的当肖艳是朋友的话，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破案，还死者公道，所以，请你不要说和案件无关的事情，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向时民看着李允儿，忽然笑了。

    “好，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绝不是嫌疑人！你们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赶到这里，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李允儿和严亮对视一眼，气氛陷入沉默。

    严亮问：“那好，那你说说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向时民又深深吸了一口烟，说：“大概两周前吧！在民艳酒庄！”

    “听说，你是花椒街上，那家叫星炫酒吧的常客？你和肖艳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是的！两年前认识的！”

    “你们有肉体关系吗？”

    向时民听到这个问题，略微沉默片刻。

    “哼，严警官，如果是你，你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吗？”

    严亮笑笑，没有回答，但心里已经清楚了。

    李允儿追问：“向总，请直接回答问题，这样对你，对案件都有好处！”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死板！”向时民嘲讽着说。

    李允儿脸一红，不自觉有点窘迫。

    严亮见状，连忙说：“向总，请直接回答问题，不然，我们会告你妨碍司法罪！”

    李允儿看着严亮，眼里闪出一丝感激和欣慰。

    向时民继续吸烟，没有再说话。

    严亮站起来：“李允儿，咱们让向总休息一下，咱们也先出去喝杯咖啡！”

    说着，两人走出审讯室。

    刚走出来，严亮回头看了一眼向时民，对李允儿说：“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什么话？”

    “他把肖艳当做妹妹看待？”

    “我不知道，也许是真的吧。”

    “哈，小姑娘，不要相信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类似这样的话，这个向时民，恐怕有数不清的各种妹妹！”

    李允儿拿着装满咖啡的纸杯，低头抿了一口，看起来很疑惑。

    严亮也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他递给李允儿一份文件，说：“你看看这个！”

    李允儿接过来，仔细看着。

    “这是向时民近期的通话记录，我们根据上面的号码确认，都是些年轻的女人，身份也有很多种，有的是坐台小姐，有的是公司职员，还有在校的大学生！”严亮低声说着。

    李允儿感觉很荒诞，心里莫名有些气愤。

    “没想到，这个向时民看起来道貌岸然，却是个十足的渣男！”

    严亮笑了：“渣男一词，是不是你们95后女孩子们的口头禅？”

    李允儿压了一口咖啡，不自觉笑笑说：“他和死者肖艳，绝对有肉体关系，要不然，他会投钱给肖艳开个酒庄？肖艳肯定是他的情妇，说不定，肖艳发现他有众多情妇，一时为情所困，为了他，才自杀的！”

    严亮突然噗嗤一声，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我说小姑娘，你可是警探，你能不能不要随意下论断，办案要讲究证据，懂吗？”

    李允儿眨巴着眼睛，看着严亮，也笑了。

    片刻，两人继续走进接待室。

    向时民见他们进来，又点燃一支烟，抬头说：“既然现在不能见到她，那我先走了。”

    说着，向时民站起来，准备离开。

    严亮笑语：“向总，请回答我们最后一个问题。”

    向时民点头。

    “你最后见到肖艳时，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这是一个问题吗？明明是三个问题。你们警探真是狡猾。”

    “还请向总如实相告。”

    “好！上上个周末，我从S市驾车来这里，到民艳酒庄刚好是中午，具体几点我忘了，肖艳还在睡觉，她听说我来了，就起床招待我。我们在店里的客厅聊天，和往常一样，我给肖艳带了一些货品，我们聊了货品，聊了哪些货品比较好卖，还聊了近来个人的一些琐事，然后，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我就离开了。肖艳想留我吃午餐，但我要赶赴一个饭局，就离开了。我下午离开这里时，给她打了个电话，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我也没发现肖艳有什么异常，她向来都是很随性，很开朗大方，没什么特别的。”

    严亮目光闪动，在思考什么，他追问：“她和你聊了什么琐事，你有印象特别深刻的嘛？”

    向时民开始抗拒：“严警官，这是个人隐私，恕我无可奉告！”

    “可是，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请你告诉我！”

    向时民有点烦躁，他打开接待室的门，想离开。

    严亮马上拦住他，说：“向总，你口口声声说肖艳是你的妹妹，那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死她？”

    向时民身子一阵抖动，脸部肌肉微微抽动。

    他瞪着严亮，说：“我记得，她说了一句，以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的话，她说，她想知道，当妈妈是什么感觉。”

    向时民说着，眼里泛出了眼泪，然后，他推开严亮，大步离开。

    “等等！”严亮喊着，“案发当晚，也就是前天晚上，向总在哪里？”

    向时民冷笑说：“怎么？，你是需要我提供不在场证明？”

    严亮抿嘴，默认。

    向时民很爽快回答：“我在S市国际会展中心参加一个社交晚宴，严警官可以随便去查！”说完，他转身离开。

    严亮盯着他俊朗而落寞的背影，示意李允儿：“马上去查！”

    李允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