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

    严亮飞速开着破旧的黑色大众。李允儿随着车子颠簸着，看上去很不舒服。她摁住胸口，对严亮说：“严队，肖艳的养母似乎不在意她死了！”

    严亮只顾自己开车，随口说：“不要随便下定论！”

    李允儿脸一红，感觉很没趣。

    严亮从后视镜看着她，说：“什么事情都有因果，不要只看表面！”

    李允儿斜嘴笑笑，突然觉得这话很有深度。

    “我们是去镇子上的学校吗？”她又问。

    严亮点头，他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开得更快了。

    这个镇子不大，镇子上有所九年一贯制的学校，叫G镇中心学校，严亮很熟悉L市，就连下面的乡镇情况，他也非常熟悉，所以，不需要任何准备，很快，他那辆黑色的大众破车已经停在了G镇中心学校校门口。

    时间刚好是正午，冬日淡淡的阳光，照射着这座看起来焕然一新的学校，校门口的大理石上，烫金色的校名很醒目。

    严亮从车上下来，看着学校感叹一句：“现在乡下的学校建得真是不错，塑胶跑道，运动场，绿化带，基础设施很全面嘛，我们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李允儿慢慢推开车门，有些吃力地下来，她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似乎很疲倦。

    她强忍住自己的不适，打起精神。

    刚好是午休时间，整个校园很安静。

    看门的保安见有人来，推开保安室的一扇小窗户，询问：“你们找谁？”

    “找吴校长。”严亮回答。

    “有预约吗？”

    “没有，我们是市警察局的，找他有点公事。”

    保安的脸色莫名开始慌张，似乎是听到警察局几个字的本能反应。他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的电话说：“我打电话给校长室，确认一下！”

    电话打了一会，但没有接通。保安又开始拨打另一个号码。

    “喂，是教导处吗？有两个警探在校门口，他们说有事找吴校长！”保安语速很快，很急切。

    电话那头传来几句话，然后就挂掉了。

    保安打开侧门，示意两人进去。

    从主教学楼内，一个胖胖的，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出来，看起来神情很疑惑和不安。

    胖男人伸出手，热情地握住严亮的手，问：“警官好，我是这里的教导主任，我姓季，请问有什么事吗？”

    胖男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两人引进教学楼。

    严亮很直接，没有过多的客套：“我们要找吴校长，昨天，市区花椒街上一所酒庄里，发生一起命案，我们想找吴校长了解一点死者的情况。”

    姓季的胖男人脸色一紧，似乎很意外。

    “命案？”

    “是的，一个叫肖艳的年轻女人死了。”

    “这和我们学校，不，和吴校长有关吗？”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常规调查，并不是来抓凶手，别紧张！”

    胖男人神色有点不安，他带两人来到一间小会客室，顺手打开暖气，说：“不过，吴校长正在开会，你们可能要稍微等一会，我去叫他！”

    严亮点点头，说：“不着急，我们会等。”

    胖男人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点头示意一番，便带上会客室的门，出去了。

    李允儿轻呼一口气，放松下来，她找了一张皮质沙发，一屁股坐下来。

    严亮和她开玩笑：“小姑娘，坐我的车是不是挺刺激？”

    李允儿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说：“严队开车好快，我都快吐了！”

    “那你得尽早适应！以后，你都要坐我的车出去办案。”

    “啊！”李允儿舔舔嘴唇。

    门开了，胖男人端着茶水进来。

    “两位警官先喝口茶吧，我已经通知吴校长，他就过来！”

    胖男人放下茶水，坐下来，和严亮闲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算是礼貌。

    不一会，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匆匆进来，他穿着深色呢子外套，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脚上的棕色皮鞋擦得锃亮。

    他个子很高，体态轻盈，脸色红润，头发虽稀少，但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胡子也刮得很干净，看起来清爽而考究。

    这个年纪的男人，大多发福，身材走形，但眼前这个男人，却很挺拔轻健。

    这一定是个自律的男人。

    男人冲两人微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让两位警探久等了，我是这里的校长，我姓吴。”

    男人伸手和严亮以及李允儿握手，然后在严亮对面坐下来，所有动作和表情看起来都很绅士。

    是的，看到这个姓吴的校长，便会让人想到绅士这个词。

    胖男人看见校长进来，马上站起来点了下头，便不露痕迹地走出去了，门被轻轻带上。

    严亮依旧保持他那种毫不掩饰的说话风格，单刀直入地说：“我是市警察局刑侦大队队长严亮，请问吴校长认识一个叫肖艳的女孩吗？”

    听到这个名字，吴校长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似乎又掩饰着这种惊讶，说：“认识，她是这里毕业的学生，因为在校期间各方面成绩都很突出，所以我有印象！”

    “她死了！”严亮冷静地说。

    “什么？”吴校长身子向后一倾，脸色突然黯淡下去。

    李允儿拿出笔记本，接着问：“请问吴校长，你和肖艳最近有联系吗？”

    吴校长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没有回答问题。

    李允儿再次重复了一句。

    他回过神，用手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有些无力地回答：“她是怎么死的？”

    “现在还不清楚，正在调查！”严亮接话。

    吴校长嘴唇颤动着：“这孩子很特别，也很聪明，在学校很有上进心，也很好强！她成绩很好，是重点高中的培养对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中考时发挥失常，没能考上重点高中，所以，她拒绝上普通高中，选择不再上学。”

    “我们刚去了她老家，她养母说，她和你比较熟悉，你知道她的近况？”李允儿追问。

    吴校长拿起茶杯，喝口水，似乎在缓解内心的情绪。

    “熟悉谈不上！就是，她在这里上学时，我是她的班主任，对她个人和她家庭的情况有些了解而已！”

    “说说你了解的？”

    “她和养父母的关系不是很好，希望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想离开养父母，和亲生父母一起生活吗？”

    “也不是！她说，她只是想问问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她！”

    李允儿心一震，心绪波动起来。

    严亮接过话题，继续问：“她找到亲生父母了吗？”

    吴校长抬头看向严亮，渐渐平静下来：“这个我不清楚！她毕业以后，我们的联系仅限于偶尔的节日祝福，她会在教师节或春节，这些重要节日给我发条祝福的信息，至于她的生活和工作，我的确不大清楚！”

    “你们后来见过面吗？”李允儿盯着吴校长，眼光很锐利。

    吴校长静静一笑，停顿半刻，轻声说：“没有！”

    严亮已经站起来了，他看着吴校长，伸出手说：“打扰了！谢谢合作。”

    说完，他示意李允儿，打算离开。

    李允儿照例写下手机号码，想撕下来给吴校长，但严亮阻止了她。

    两人走出会客厅，吴校长追上来，礼貌地带他们走出教学楼。

    在校门口，严亮笑着调侃：“吴校长一定是个很成功的老师，能让学生念念不忘！”

    听到这句带着明显恭维的话，吴校长脸上浮现出一丝隐约的尴尬，别人看不出来，但严亮捕捉到了。

    严亮深深一笑，坐上那辆黑色破大众，车子极速掉头，发出刺耳的，和地面的摩擦的噪声，才一瞬，车子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