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耶格和劳面面相觑。

    “它……刚才是不是说话了？”劳低头看向在怀中已经重新躺好的羊猫，摸了摸它的后背，它发出呼噜呼噜声，仿佛刚才它说话的场景只是一个错觉。

    “姑且先记下来……它的回答很有意思。”

    艾耶格在心中重复了一遍羊猫刚刚说的话。

    经历，而不是挖掘。

    成为，而不是获得。

    朋友，而不是驭使。

    难道是分别对应自我派、象征派、恶魔派的晋升方法？

    他本不想轻易相信一只来历不明的使魔带来的信息，但是他心中仔细琢磨了一下，发觉这三句话之中似乎真的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道理。

    尤其是最后一句。

    他曾经在一本古老的文献中翻阅到类似的段落。

    “契纹固然能带来牢固的驭使关系，但我越来越感觉到它的上限，我想，是不是可以有一种更强劲的纽带将秘纹师与恶魔生物联系起来……”

    后来那个那个秘纹师死于一只喷火使魔的吐息下。

    艾耶格摇了摇头。

    他还是不能轻信这只羊猫。

    劳和瑞拉或许可以从这段信息中获得一些启发，至于他的话……他还想多活一阵子。

    艾耶格搀扶着劳从树林中走出，回到镇子里。

    街上的见到两人回来，纷纷自动站在道旁为两人让路。

    他们投来敬仰、佩服的目光，看到劳的浑身伤势之后，又流露出痛惜的情感。

    探险家在这种氛围下很难不得瑟。

    她扶着艾耶格走路都费劲，但仍然抬起另一只手，向路旁的镇民挥手，克制想要大笑的冲动，微笑着点头致意。

    “应该的，应该的。”

    “有困难，就找伟大的探险家琳妲·劳·汉娜。”

    “琳妲·劳·汉娜义务为大家铲除恶魔，不收取一分费用。”

    “不过如果有人能包吃包住就好了。”

    “最好还能请我做个推油，伟大的探险家脖子有点僵硬……”

    “或者按摩也好……”

    越说越离谱。

    艾耶格拉着劳赶紧离开了人多的地方。

    “好了别说了……”

    “干什么？我看到有几个人正要掏钱呢。”

    “我请你……别再说这事了。”

    “嘿兄弟，就等你这句话。”

    劳大力拍了拍艾耶格的肩。

    两人偏离主街走了不一会，来到甲板路64号，这里竖着两扇蓝水晶店门，店门外摆在一个小木牌：周五割阑尾半价，家庭优惠省三分之一。

    镇上唯一一家魔药师诊所。

    艾耶格直接推门进入。

    进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草药味，两旁靠墙立着陈列各种药瓶的魔药架，从一进门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屋子最里端，形成一条魔药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架简易的松木柜台，摞着厚厚的病历本，病历本后面趴着一个头发理得很随意的青年医生，见到两人进门，一下子站起身。

    “艾耶格！好久不见啊哈哈哈……这是怎么了？”

    他从柜台后面一路走过来，经过两张头冲魔药柜并排摆放的病号床、一张停在魔药走廊正中间，脚冲大门的手术床、一架摆放着绷带、手术刀的金属小推车，终于来到艾耶格和劳的面前。

    青年医生带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棕色眼珠，脸颊上有些雀斑。体态有些耸肩，但是气质很温和，眉毛像是两片随意生长的柔软的杂草，带着一种老实而懦弱的善意。

    “拉克肯，你这里还有没有【恢复】魔药，这位探险家经历了一场恶战。”

    艾耶格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劳在那张手术床上坐下。

    “有，当然有。但是这位探险家身上的味道不太妙。”

    青年医生靠近劳的身边，用他那宽大鼻翼的鼻子轻轻嗅了嗅。

    “有些恶魔力量残留，我最好为她调配一瓶有除魔配方的恢复魔药，不然这种阴暗的力量会转变成暗伤，一直侵蚀她的身体。”

    “麻烦你了，多久能好？”

    “一刻钟，坐一下就好。”

    拉克肯说着一弯腰拉住金属小推车的车把手，小推车的轮子咕噜咕噜转动着，他一边沿着魔药走廊经过，一边从魔药架上熟练地取下一瓶又一瓶魔药原液，放在小推车上。

    拉克肯配药的时候，劳一伸手抓住艾耶格的衣领，拉近了悄声说。

    “神谕书页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的打算，这只恶魔有你的功劳，书页也有你的一份。”

    “我？我要书页有什么用，我对知道自己的晋升途径没有欲望，未知的探险才有意思。”

    “你不想成为恶魔猎手吗？你可以用这张书页去公会登记。”

    “……这倒是没错。”

    “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卖掉，有的是人愿意花重金买下一张神谕书页，一张第三十四页神谕，至少可以卖出一亿纹币。你的任何欠款都可以一笔勾销。”

    “嘶……”

    劳下意识地将手在皮囊上拍了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兜里揣着的是多么珍贵的宝贝。

    一亿纹币！

    一位四痕领主在封地内一辈子的税收才可能攒到这么多钱。

    她只要将这张书页一卖，立刻就能衣食无忧，大富大贵。

    她咽了口口水，将皮囊往身后藏了藏。

    “干！这么值钱？我跑一百趟遗迹都赚不到这么多。”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

    艾耶格问道。

    劳着实犯了难，低下头去咬自己的指甲。

    咬秃了手指头，她也想不出答案。

    “你呢？你要用书页做什么？”她反问艾耶格。

    艾耶格眼睫微垂，看不清目光。

    “我要猎杀所有四十四只恶魔，将书页全部收回……祭奠师傅在天之灵。”

    劳一时间呼吸都不敢放得大声，安静而噤声地坐在艾耶格面前。

    “不过在那之前，”艾耶格话头一转，“我应该也要去注册成为恶魔猎手，我可能会再次接触到王城中的某些人，我已经离开王城好几年，可那些人的权力一直在运转，我唯一可以运用的筹码……就是我拥有他们绝对没有的东西——神谕书页。”

    “你要……重回王城？”

    “只是去取回一些我曾经失去的东西。”

    艾耶格吐出一口气，将这个话题结束。

    “你呢，想好怎么处理你的书页了吗？”

    “本来每一项选择对我来说都吸引力巨大——但是我现在看到了更有潜力的选择。”

    劳拍了拍皮囊。

    “你猜伟大的探险家会怎样处置这张价值连城的神谕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