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鸾听闻此言，也不看画了，和姜嫄围到绿弥身边。

    绿弥说道：“那时我还在长秋宫，大将军来看皇后，桓太后也在，好像规训了大将军什么话，具体我没听清，大将军还哭了。桓太后离开后，大将军就对着皇后，自言自语，说‘都是报应，报应’之类的话。有几个大些的宫女以为我在偷懒，让我去尚食局取药，我回来的时候大将军已经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大将军就告假回乡，但是夫人还在长安城大将军府。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他没了。”

    凰宁与伏鸾、姜嫄对视一眼，笑道：“原来是这个，我当是什么，不过是大将军爱女心切，胡乱说的罢了。良人多想些自己的事，少想些旁人的事，能少多少烦恼！”

    伏鸾也说道：“良人既与凰宁交好，不如常来敬亭绿雪与凰宁聊聊天。”

    “敬亭绿雪？公主此次进宫住敬亭绿雪？”绿弥吃惊道。

    伏鸾回道：“是呀，我在公主府一个人住习惯了，少跟人走动。所以和皇上说，要一个清幽之地。敬亭绿雪再合适不过了。”

    “那敬亭绿雪……曾死过人。”绿弥小声说道。

    凰宁笑道：“容奴婢冒犯，这长乐宫自大汉以来，已历经千余载，哪座宫殿没死过人？若忌讳这个，那宫里简直没法住了。”

    “可它已经死过三个人了，皇贵妃就是在那里没的……”绿弥都快哭出来了。

    凰宁问道：“皇贵妃？她不是住这里的吗？”

    原来，棠梨殿的一宫主位原先是皇贵妃。她薨逝之后，同住的几名女御里，只有裴充衣还住在这里，其余要么进冷宫要么晋位份，总之好些都搬走了；接着绿弥被元戎临幸，晋了良人，搬进来和裴充衣同住；如今裴充衣也搬走了，这才只剩下绿弥。

    绿弥说道：“皇贵妃是住棠梨殿不错，可、可她真的是在敬亭绿雪死的！那天一大早，敬亭绿雪的架娘巡湖的时候，看见粼光湖上飘着个人，可不是皇贵妃嘛！浮尸的地方就在敬亭绿雪旁边……”

    伏鸾问道：“那当时敬亭绿雪住的是谁呢？”

    “就是没人住，才奇呢！棠梨殿的宫人说，皇贵妃到酉时就寝的时候还在寝宫的，没见她出去，第二天一大早就发现她的尸体了。仵作验尸没验出什么名堂，只说是掉进湖里淹死的，司刑寺查了半天也无可疑。最后只能以‘皇贵妃夜半到敬亭绿雪意外溺死’作结。

    “有一阵子传言可凶了，说是犯了祖宗的规矩，有皇后在，还立皇贵妃，结果皇后被冲撞了，皇贵妃没克死皇后，把自己克死了。”绿弥说着还望望四周，仿佛皇贵妃就在她身边似的。

    凰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都当妃嫔了，胆子还这么小。那些怪力乱神的传言是能胡乱说的吗？小心被人捉住把柄，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大家都这么传么……不过紧接着，太后就崩了，宫里上下忙着张罗太后的后事，也就没人传这些了。”绿弥说道。

    “然后我们就进宫了，赶上了中才人的事……”伏鸾默默想着，掏出一块玉牌，递给绿弥：“良人别怕，我在敬亭绿雪住了这些日子，并没有闹鬼之事。良人若是忌讳，可在白天的时候来，大家都在，若有鬼敢冒头，直接打死。”

    这话一出来，不仅绿弥，连凰宁和姜嫄都笑了。伏鸾趁机打听道：“那中才人的事，良人可听说了什么？”

    绿弥想了想，说道：“中才人……好像……哦有的，有人说她是被咒死的！”

    “啊？”伏鸾没料到是这种“线索”。

    绿弥继续说道：“公主别见怪，都是一些八卦公长舌妇在传。说公主是从滇国来的，滇人都会下蛊；又说中才人以前在东宫做太子妾时就经常说，要为太子肝脑涂地什么的。她的死状大家都知道，确实算得上‘应验’了。

    “其余就没了，我和她们——就是中才人、冯贵嫔这些嫔御——不熟，平常不大能说得上话。冯贵嫔自不必说了，母凭女贵，她女儿月烈公主现如今是回鹘可敦，她又是九嫔之首；就是中才人，也是看不上我的。”

    “哦？这是为何？良人是正八品女御，中才人不过是从八品散役，她有何本事傍身，不把你放在眼里？”伏鸾问道。

    “她位份是低，可似乎总有贵人给她撑腰；可能我出身不好，她看不上吧。她是东宫老人，我是最近才晋的良人。”绿弥叹道，又说：“我倒宁愿……”

    凰宁知道她后半句想说的是什么，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了不好，便岔开话题，四人仍旧说笑一番，伏鸾便告辞了。

    伏鸾临走时再三强调，邀她多去敬亭绿雪，这不是客套话，是真心希望她来。

    绿弥知道的事，比她以为的多得多。看来她这次以“中秋送礼”为借口拜访众妃嫔，收获不小。幸亏没有“势利眼”，只见高位妃嫔，不然可就错过绿弥这个消息来源了；也多亏凰宁和她交好，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出这么多线索。

    这天晚上，伏鸾很累，但也许是白天听了很多以往不知道的事，所以又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梳理迄今为止知道的线索和疑点。

    首先，自然是一切的开始——长信密诏。桓太后所指的“难以启齿的宫中秘辛”到底是什么？

    桓太后为何要训斥大将军？大将军说皇后的病是“报应”，伏鸾自然是不信的。但究竟是谁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女儿遭到了“报应”？

    “有皇后在，不立皇贵妃”……

    皇后还在，册立了皇贵妃；皇后病了，传言说是皇贵妃克的；皇贵妃把自己克死了……

    皇贵妃住棠梨殿，却死在敬亭绿雪……

    不对，不是在敬亭绿雪，是溺死在敬亭绿雪外面的粼光湖……

    有什么区别呢……堂堂皇贵妃，为什么夜半跑到没人住的空屋子？还死在了旁边？

    敬亭绿雪死了三个人了……

    伏鸾打了个哈欠，果然想事情费脑子就会犯困。在她即将进入梦中时，又听到那“扑通”一声……

    “是皇贵妃？！”伏鸾一下子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