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伏鸾着凰宁打点礼品，准备给各宫送中秋节礼。该给哪位娘娘送什么、先送谁后送谁，不用提点，凰宁心中自有分寸。

    头一个，皇后宫里是不用送的；其次，和公主、舒德仪不和的那几位，也可以免了。

    皇上罢免太医令后，凰宁又调整了长秋宫的人手安排。长御鸾镜仍贴身伺候皇后，又挑了些眼里有活的宫女给进内殿；那日顶嘴的宫女打发去掖庭做粗使宫女，其余的调到长秋宫门口，不许见皇后。

    伏鸾说：“凰宁姐姐若不放心，不如回长秋宫执掌几日，整整规矩。”

    凰宁听了笑道：“公主此言差矣。宫里御下人，靠的是规矩，离了谁都能转的。咱们就每天去看看就好，料有责罚的先例，她们再不敢造次。”

    伏鸾似懂非懂。又见节礼备得差不多了，便更衣出门。头一个去的，自然是太皇太后宫里。

    太皇太后与已故桓太后同居长信宫，打伏鸾进宫，数次觐见问安，都没能如愿。说是太皇太后不喜人打扰，平日里只见皇后，其余妃嫔的晨昏定省一律免了。公主自然也是不见的。

    虽这样说，可伏鸾此番仍决定先去长信宫。若能见最好；即使不见，她也不过是多跑一趟，但礼数上挑不出错。

    没想到这次居然成了。

    凰宁先前和她提过，太皇太后比桓太后还年轻几岁，所以伏鸾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真见到时，还是略微吃惊。坐在殿上的，是一位美艳妇人。和她心中所想的在宫中蹉跎一生、丈夫去世后只能孤独终老的老一辈妃嫔完全不同。

    “元泠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身边的蒋女史亲自将伏鸾扶起，又赐了座。

    “哀家素来喜静，故下令不见客。皇上这些妃子，想必公主大部分都见过，不见她们还能多活几年。哀家还是前两日才知，公主已拜访数次，让公主扑空，哀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下令，若公主再来，通报后可直接进。”太皇太后笑道。

    伏鸾回道：“太皇太后言重了，是元泠不懂宫中规矩，多有打扰。所以特借中秋的机会，献上一份薄礼，略表歉意。”

    凰宁将手中所捧锦缎呈给蒋女史，太皇太后瞟了一眼，只点点头。蒋女史知她满意，也亲自奉上回礼，乃是一个项圈。这项圈以黄金打底，镶有羊脂玉，又有珍珠和宝石做点缀；凤凰和牡丹花纹栩栩如生，相映成趣。到底是宫中之物，做工甚是精美。

    “这凤穿牡丹璎珞，乃是一位贵人赠与哀家。如今哀家借花献佛，赐与公主。望公主莫嫌弃。”太皇太后说道。

    “谢太皇太后。只是‘凤凰’等图案，乃是中宫所用，元泠收下，恐有僭越之嫌。”伏鸾回道。

    太皇太后笑道：“既是哀家赐的，又有何妨。况且听说滇人敬重凤凰、崇拜凤凰，无论是富贵贫贱，均可用凤凰为饰。公主不必担心，你远来是客，若有人以此难为你，有哀家给你撑腰呢。”

    伏鸾见无法推辞，便行了礼，刚准备旁敲侧击打听桓太后的事，就听太皇太后问道：“公主可知，太祖皇帝为何要赐‘元’姓给滇国公主？”

    “是……为了彰显对滇国的恩宠，拉拢滇国的感情，既赐了姓，便是一家。元泠不敢妄揣圣意”伏鸾答道。

    “汉人有个规矩，叫‘同姓不婚’。公主是聪明人，想必明白其中道理。”太皇太后笑道。

    伏鸾见太皇太后这话来得奇怪，便回道：“谨记太皇太后教诲。皇上和元泠，一直以君臣之礼相待，我们……”

    “公主是这样理解的吗？哀家有些乏了，公主跪安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哀家的意思。”太皇太后道。

    人家下逐客令了，自然没有赖在这的理。伏鸾只好行礼告退。

    蒋女史扶着太皇太后，边走边说道：“这小公主可真有福气，一匹绸缎就换了太皇太后的宝贝。”

    太皇太后正色道：“这话可就错了。她献的可不是普通绸缎。那云锦，和蜀锦、宋锦、壮锦，并称大夏四大名锦。整个大夏只有建邺的锦署①出产，寸锦寸金，尊贵无比。她打听了哀家是建邺来的，特地送了这个，倒是有心了。”

    “听说滇人惯会蛊惑人心的，这孩子倒真讨太皇太后喜欢。”蒋女史笑道。

    “什么蛊惑人心，都是那起子小人心里泛酸说出来的酸话呢。太祖开国时，同一天封了‘福寿康宁’五位公主。带‘福’的，抄家流放；带‘寿’的，没活到及笄之年②；带‘康’的，抱病终身。只有她先祖永宁，寿终正寝，什么好处都得了，太祖喜欢她，族人爱戴她，荣华富贵权利样样有。后面虽说一代不如一代，到底还是比咱们这边强多了。

    “你平日留心些，别让宫里人欺负她。她虽不算笨，可宫里下三滥的手段，她未必会拆解。”太皇太后嘱咐道。

    “听说，滇国公主最近在宫中查什么事，好像是和中才人之死有关的。”蒋女史回道。

    “中才人？死在观象观的那个？皇帝都不管了，先前锁着的象奴和衍寿宫宫人罚了一顿又悉数放了。她还在查什么呢？”太皇太后沉思着。

    二人来到长信宫后院，蒋女史回道：“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查出什么来。不过年纪轻，觉得好玩，学着司刑寺查案过过瘾罢了。她一来就跟中才人、冯贵嫔她们结了梁子，中才人这一死，还有人怀疑她和舒德仪呢！”

    “哀家看着，这孩子不像拿人命开玩笑的主。这宫里查不出的事多了，随她去吧！舒德仪……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不过她既有孕在身，你暗中盯着点，要是有人使下三滥手段，能帮就帮着点。到底是皇帝的孩子。”太皇太后道。

    “是，奴婢遵命。”

    太皇太后来到桂花树下，自言自语道：“桂花开了，又是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