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国长公主
繁体版

第5章 舒德仪私通?

    “说臣妾傲慢、目中无人、不尊重位份高的妃嫔,臣妾都认了;可这私通之事,臣妾可从来没做过,也不屑做。”舒德仪舒颜跪在地上,瞪着给她泼脏水的人,不卑不亢。

    “哼,现有书信,不由你不认。这些都是舒德仪这两年和滇国公主往来的信件,每封都提到一个叫‘安芭’的男人,今年提到的尤其多,不断撺掇公主给安芭请封将军之位。烦请皇上过目。”中才人将书信放置在托盘上,由太监呈给元戎。

    元戎皱着眉,将几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并不言语。

    “皇上,安芭是……”舒德仪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这还只是找到的信,没找到的不知道写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康宝林见皇上不做声,便火上浇油。

    后宫妃嫔一旦沾上“私通”二字,哪怕是没影的,也难翻身了。有孩子的,查清之后盛宠难再,位份勉强能保住;像舒德仪这种没孩子的,恐怕只能终老长门了。

    所以她康宝林为什么不添把火呢?反正是无本万利的生意,中才人找上门的时候她一下就答应了。她并不认为扳倒舒德仪后中才人就是赢家,不过……

    “唉,滇国公主,可怜的姑娘,被利用来做这种腌臜事……”

    “我说利修仪,你也忒善良了,说不定啊这公主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毕竟只是恩封的番邦公主,小地方出来的,仗着祖上几辈子积的阴德在边疆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到底比不得咱们皇宫里出来的正统公主。

    “听说啊,这摩娑女子装着终身不嫁,实际上换男人跟换衣服似的……”冯贵嫔和利修仪一唱一和,转身却跟见了鬼似的闭了嘴。

    “元泠哪能和宫中出生的公主相比,所以远嫁联姻的是您的月烈公主,而轮不到本公主。元泠参见皇上。”伏鸾只向元戎行了礼。

    “公主眼里只有皇上,不把咱们放心上。难怪皇上这么宠舒德仪,她做出这等丑事皇上还百般维护,舍不得处置。”冯歆皮笑肉不笑。

    这冯贵嫔姿色平平,皇帝对她的感情也平平。在潜邸时大家就说,若不是有个女儿,皇上半年也难得看她一次。

    元戎登基时,只给了她采女的位份,这采女是后宫所有嫔御里最低的一等。不仅比不上无生养的后妃,连有些新选上来的嫔妃都不如;女儿月烈在元戎登基两年后才被封为公主,别说汤沐邑,连正经封号都没有。宫中众人先前称呼她为“三皇女”,后以母姓称呼为“冯公主”。

    不久,回鹘前来提亲,为可汗求取大夏公主。不知谁撺掇了要派元泠去,更不知为何最后去的却是这位冯公主。公主到出嫁也无汤沐邑和封号。

    这冯歆倒是母凭女贵,连升数等,一下子从从九品采女晋为下嫔昭华,从五品,这晋升速度是大夏开国以来都未曾有过的。

    次年,月烈可敦诞下一女,可汗携公主母女来朝觐见,进贡战马数百匹、牛羊数千只、珠宝绸缎无数,愿和大夏永结同盟之好。

    元戎心下大喜,晋冯昭华为从四品贵嫔,居九嫔之首,给足可汗和公主颜面。

    冯贵嫔位份不如舒颜和元泠,却敢当面和二人叫板,原因就在于此。在她看来,舒颜这番必定不得翻身;元泠不过是个公主,和她女儿一个身份,不足为惧。

    “大夏祖制,滇国公主仪比亲王。”伏鸾只笑吟吟说这一句,冯贵嫔便默不作声了。

    滇国公主仪比亲王,而亲王为爵位第一等,仅次于皇帝,百官见了都得跪迎。在这宫中,滇国公主只需要给帝后行礼,皇贵妃来了都只和元泠平起平坐,她冯贵嫔算什么?

    公主和公主也是不一样的。

    舒德仪抬头望向伏鸾,不由愣住。众人注意力这会儿都在伏鸾和元戎身上,倒没人在意她。

    “你比信上所说早到两日,倒是来得不巧,看了笑话。”见到公主,元戎态度才舒缓些,他暂且将二人六年前的“恩怨”放到一边,先解决当下这桩丑事才好。

    冯贵嫔见元戎完全不挑元泠的礼,讨了个没趣,只好闭嘴。

    “怎么不巧?巧着呢,臣妹正是在路上得知有小人要拿我当枪使陷害舒德仪,才快马加鞭赶来的呢。啊对了,刚好‘安芭’也在,臣妹斗胆,想请皇上和娘娘们移步一观。”

    “公主的面子,怕是没这么大。”利修仪扯了扯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充衣的袖子,裴充衣望着伏鸾,并不搭理利修仪,反而将袖子扯了回来。

    中才人得意道:“想来公主在府上使唤人惯了,不懂宫里的规矩,我们……”

    “你吵着要揭发舒颜的奸情,如今‘奸夫’来了,你又不敢去对质,这陷害之事,怕是板上钉钉了。”元戎脸色又沉了下来。

    “皇上,臣妾不敢。可民间妇女尚且知道避嫌,宫中妃嫔怎能随意见外男?臣妾平日里连见父兄都不方便,如今公主却要女眷们抬脚去见个奸夫,这传出去可如何了得?”中才人见元戎生气,立马跪下辩解,仿佛蒙冤的是她,而不是舒德仪。

    “这……”元戎若有所思。

    “皇上请放心,元泠断不会让娘娘们的脸面扫地。安芭倒是想过来亲自拜见娘娘们,给诸位娘娘行礼,可惜这福宁宫怕是容不下他。”伏鸾回道。

    “那元泠就带路吧。”元戎无奈道。“不过……若你戏耍朕和众嫔妃,你和舒颜都罪加一等。”

    “臣妹不敢。既然舒娘娘是当事人,又没定罪,就没有留在殿里等候发落的理,不如同去。”伏鸾再次施礼。

    于是元戎、妃嫔和伏鸾各自上轿,凰宁对跟着皇上来的引路太监耳语一阵,太监得到元戎准许后方才起身开路。

    众人的肩舆进入观象观后,在牧象场停了下来,妃嫔们面面相觑。

    “公主难道想说,奸夫是宫里的人?是观象观的奴才?公主的玩笑开得可真不小啊!”冯贵嫔皮笑肉不笑,却听见一声浑厚的悲鸣,数名象奴簇拥着一头白象走来。

    看到这头白象,元戎瞬间想起来了。

    太监总管杨劲看着皇帝的脸色,便让象奴领着安芭退下。

    “皇上,这头白象便是信中所指的‘安芭’,它的祖先曾和先祖一起救过太祖皇帝,故而在先祖被封为滇国公主时,安芭被封为将军,并且太祖曾下旨,就像我族每一代长女都会被封为公主一样,它的每一代子孙都会有一名进贡给朝廷,被封为‘安芭将军’。我族地处偏僻,娘娘们不清楚详情可以理解,可是身为大夏人连太祖皇帝的经历都不知道,恐怕就说不过去了吧?”伏鸾笑道。

    “没错,年初上一代安芭将军去世了,公主按约定将它的孩子献给朝廷,可皇上迟迟未赐封,臣妾这才在信中和公主商量,给安芭请封。臣妾是大夏子民,为救过太祖的功臣请封有何不可?没想到这些信却落到小人手上,污蔑臣妾……方才中才人不愿前来对质,怕伤了脸面,污蔑我的时候怎么没考虑我的脸面?”舒德仪怒而转向中才人。

    她当然知道中才人不过是枚旗子,不过指控中才人是眼下唯一能够坐实污蔑之事的机会,不趁机扳倒就等于给对方留后路。小人虽蠢,可喂肥了也作孽。中才人位份虽低,近年也不大受宠,可到底是潜邸老人,万一她给元戎撒个娇灌灌迷汤,这事说不定就过去了。这事今天若无定论,恐怕对自己不利。

    至于幕后之人,慢慢找也不迟。何况如今她的靠山来了,暂且能安稳一段时间。

    “我……这……臣妾……”中才人慌忙跪下,想在周围找个人帮自己说话,可事到如今真相一目了然,谁愿意出声?谁又敢出声?

    “朕确实记得太祖皇帝有此旨意,只是今年国事繁忙,多地遇灾,不是大旱,就是瘟疫,有的地方连盐都产不出来了;加上皇贵妃薨、皇后抱恙,前朝后宫之事混在一起,朕给忘了。既是今日提起,那朕就下旨,遵从祖训,封安芭为‘云麾将军’;舒德仪本就要晋为贵仪,今遭此横祸,再进一等,酌晋妃位;此事既由被诬‘私通’而起,就赐舒妃封号为‘贞’,以彰显清白。让太常另择吉日行册封礼。”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假意道喜,舒德仪倒是落落大方,喜怒未形于色。只有裴充衣站了出来。

    “皇上,舒德仪封妃固然是洗好,可陷害皇妃和妄图给公主泼脏水的,是否该处罚呢?今日是滇国公主有勇有谋,救了舒德仪。若主谋得不到处罚,他日后宫你害我、我害你,无人解救,岂不是只能由着人陷害,搭上九族?”

    “裴充衣这番话里,‘主谋’自是指中才人,‘妄图给公主泼脏水的'么……难道是本宫?”冯贵嫔似笑非笑。

    “哼,方才在福宁殿,谁诋毁滇国公主,裴充衣就是在说谁。”舒颜说道。

    “嫔妾不敢。”裴充衣低了头。

    “不敢咬人就别乱吠。”冯贵嫔在裴充衣耳边低语道。

    “皇上,嫔妾也只是偶尔看到了书信,书信不知是谁递到嫔妾宫里;她们信里又不说安芭是大象,谁看了不觉得是男人名字?嫔妾哪里知道呢?嫔妾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栽赃,更谈不上主谋,皇上……”中才人泪流满面,爬向元戎,拽着龙袍的下摆,给自己求情。

    元戎有点犹豫。

    当初是中才人的父亲为了攀附权贵,三番五次将女儿送到东宫,元戎次次推脱,想着他总会死心。奈何这人脸皮甚厚,最后在当时还是皇后的桓太后的劝说下,勉强纳她为妾,稍微高一点的位份也舍不得给的,只给了最低阶的孺子——比侍女高那么一些。

    为此,中才人没少受其他太子妾——尤其是虞良娣——等人的欺负。

    即便如此,她仍对元戎说,自己和娘家人愿意为元戎肝脑涂地。

    所以即使证据不足,元戎仍耐心听了这场指证。到底是有意陷害,还是……

    可裴充衣说得也不无道理,若无任何惩罚,妃嫔们越发无法无天了。

    至此,元戎开口道:“既然真相是在公主帮助下水落石出的,不如公主出个主意,看如何处罚,此事方可收场?”

    伏鸾当然不愿意。

    她这次进宫自有目的,断不肯平白得罪人。方才出手相助也不过是受人所托,顺带把自己摘出去;被元戎当枪使,大可不必。

    “回皇上,宫中嫔妃理应由皇后娘娘……”

    “皇后重病未醒。”元戎未给元泠说完的机会。

    “那……自然另有高位嫔妃协理。无论如何,轮不到臣妹来给妃嫔定罪。”元泠答道。

    “原先是不缺人协理六宫,可惜死的死、病的病、废的废、进冷宫的进冷宫;日子久了,也没人敢接这个活了。既然这事你不愿意管到底,刚才为何冲出来抱不平?”元戎冷笑。

    “回皇上,舒德仪虽是汉人,可到底是从我身边出来的人,恐怕幕后主使想陷害舒德仪是假,借机离间滇国和朝廷的关系是真。更何况,作为‘证据’的书信,是写给我的。臣妹并非多管闲事,只是唇亡齿寒。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无法对此事坐视不理。舒德仪的嫌疑既已洗清,进一步调查和定罪的事臣妹自然不便再插手。”元泠答道。

    “舒颜既是苦主,不妨说说看法?”元戎转而问舒德仪。

    “公主从滇国远道而来,给皇上请安,咱们不说好吃好喝多招待她,反而为了自家事为难她。皇后娘娘病了,后宫姐妹又无协理的才能,此事非皇上不能了结。”舒德仪说道。

    “还以为舒德仪要落井下石,狠狠踩中才人一脚,趁机再揽下协理六宫之权。没想到今日突然贤惠起来。哦,如今要改口叫‘贞妃’了。”冯贵嫔讽刺道。

    舒颜仍旧不卑不亢,答道:“一天未行册封礼,本宫的位份就还是德仪。”

    “既是如此,中才人禁足寝宫,等真相水落石出再行定罪。冯贵嫔和利修仪,口舌招尤,罚奉半月。谁帮着求情,一并罚奉禁足。朕还有事,你们各自跪安,好自为之。”元戎训斥完众人便走了,留下一干妃嫔瞪着元泠等人。舒颜甚是得意,并不和她们一般见识。倒是裴充衣略显局促。

    “元泠,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唔唔……”中才人哭闹着被带下去,宫人见她喊得难听,便拿手巾塞住她的嘴。

    “自作孽,不可活。”不知是谁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众人皆觉得有些渗人,各自行了礼匆匆离去。

    元泠和舒颜乐得清闲,二人和安芭玩了好些时辰,舒德仪邀元泠今晚去她的延福宫住下,回寝殿的路上索性连肩舆也不乘,和元泠手挽手走了回去,一路上有说有笑;可一到延福宫,舒颜就变了脸。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