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勇者带来异世界的手办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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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雪中客

    “谁!他妈的谁!”戴伦虽然高大,身手却甚是灵活,才正躺着,斗篷哗地一响,两腿就已经稳扎在马厩棚顶上。

    身上带着别人的宝贝,本就紧张地难以入眠,方才又在酒馆被“白马会”的酒保要挟,此时戴伦一颗心都悬在半空,听到那声音不知从何传来,冷风再夹着雨雪往脸上一吹,便止不住地发抖。原以为这马厩棚顶还算得隐蔽,怎么居然有女人的声音出现?说了几句,戴伦也没细听,只怕有人夜间来袭,不得不防。天气太冷,又久卧雪中,一口内息运转不顺,他便破口大骂,一来调息运功,二来以壮声势。

    “哪来的臭弟……娘儿们,快快现身!东躲西藏,算什么好……好娘儿们!”戴伦骂男人是张口就来,却大半辈子没骂过女人,便说些骂男人的粗话,“捞仔!貂毛!老瘫!”他越骂越心虚,紧张提防着四下有无动静,却只听见马儿在脚下马厩中轻轻吐气,心里是越来越怕。

    片刻,待他心绪稍安,只听得不知何处传来回应:“看你大冬天的睡在马厩顶上,内功深厚,轻功功夫也算到家,还以为是哪个仙风道骨的大侠,骂起人来却如此粗鄙。哼,半天拿不定主意,只怕脑袋也是空空如也,真让老娘失望。”

    戴伦努力回想,却始终记不起这声音的主人。“不知是戴某哪一位姑娘朋友,也请不要再躲在暗处血口喷人,有什么要请教的,不必客气,拳掌招呼过来就是!不过留心了,戴某虽没打过女人,手脚功夫却粗得很,还手若是不知轻重,怕是要得罪了!”

    好端端的,怎么有人夜间来袭?那必然是看上手中这个宝贝了。怎么处理这个宝贝,戴伦想了一夜,心中已经略有定夺,这时候再被人抢去,只怕太也坏事。这女人露声不露面,指不定是要假扮弱小,引他抢先出手,却叫上许多人伺机围攻。

    戴伦长出一口气,面色稍和。要是刚刚自己没收住气,直往身下马厩一脚蹬去,怕是已被其下埋伏的持刀大汉团团围住。此地不宜久留,他两臂一划,展起斗篷,提起一口气往地下奔去,直直跑向雪漫城的大门。他双足点地,轻飘飘地从积雪上滑过,一路上竟不留脚印。但看马厩四周也无脚印,只道这伙人轻功不在自身之下,更发足了力逃去。

    逃了二三里出去,转眼到了大门之下。守门的两个卫兵看雪中突然出现一个穿斗篷的人影,双双拔出刀剑,举盾护卫,严阵以待。这下可有些尴尬,因为戴伦平时为图方便,进城都是从城墙翻越而上,这两个守卫都不认得他。然而身后有人追击,他也只有仗着雪漫城领主的面儿才能保得安全,当即上前道:“兄弟们,有强盗要杀我!只怕他们冲着城门来了!”

    守卫看这人脸色惊慌,气喘的很,像是确有其事,一时也都拿不定主意——雪漫城虽然地处黑森林边缘,但得亏于强大的冒险者公会总部驻扎此处,守城这个岗位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只怪物,更别说有什么强盗了,简直是珍稀物种,来这岗位上班,本就是想享享清福,谁想会遇上真敌人?再加上此人形迹可疑,也不熟面,顿时心中疑窦丛生。便有一个守卫说:“这个……我们得请示一下领导。”

    戴伦倒是不怎么在乎,若是不能进城,待在城门一夜也算得,等明早进城便是。只要在守卫身边,那伙人就不能拿他怎样。“是是,麻烦二位兄弟了。呃,有个不情之请,外面风寒,能让我进去休息吗?”他指着城门边哨戒塔的入口。

    “不行,你先站在此处。我们去去就回。”还未等得守卫离开,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矮人从塔中带队跑了出来:“有敌人?是不是有敌人?”

    戴伦心中好生奇怪。他一路跑来,哨戒塔毫无反应,还以为守城的士兵都在休息,怎想到这矮人身着一身精甲,手上提着两板斧,神气非凡,不像守城的,反倒像是要攻城的。

    “队长!”守卫们向矮人敬礼,“不,队长,你看,哪里有敌人?”矮人两条八字胡气得直竖起来:“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再问一遍,是不是有敌人?”守卫答:“队长,我们……没看见敌人。”

    矮人勃然大怒:“我梦中听见‘敌人’二字,就号令兄弟们拿起家伙,甲都穿好了下来,敌人怎会不在?要是没有敌人,岂不是显得我们像个傻瓜?!”

    戴伦心中暗笑:“早听说矮人种族心思直率,说话毫不遮掩。刚刚明明没人说了‘敌人’二字,这家伙在梦中就听见了。看来这矮人热心好战,正愁没有战功可立,那我顺水推舟便是了。”哪知还没等他想好措辞,矮人就举起一把板斧指着戴伦:“这不就是敌人吗?我不认识你,你肯定就是那敌人了!”谁想这矮人根本不讲道理。戴伦不悦道:“我连把武器都没有,怎么会是敌人?”

    矮人又转向两个城门守卫:“怎地把剑都拔出来了?难不成你们才是敌人?奇也怪也,倒不怎么令人意外!哼,你们是今年刚入职的吧,我看正好……你们两个内奸,竟引敌入室!”守卫忙收起兵器:“领导!我们对领导从来恭敬,向来不敢忤逆!试用期也要到了,这种关键时候,我们怎么敢……!还望领导体恤,根本没什么敌人!”

    引敌入室,乃是背叛领主之重罪,可这两个守卫辩解用词,全是对着这个比他俩矮了一截的小领导,定是平日里被欺压得惨了,看得戴伦心生可怜。

    “没有敌人,还动刀动枪,看来是虚报敌情了。嗯,虚报敌情,那也是内奸,这个月的报告可有东西写啦!”矮人兀自点头,“弟兄们,你们要感谢这两位小兄弟,咱的职位又能多保个一年半载!”

    “哼,部队出了内奸,只怕是全体革职吧。”说话者竟是戴伦。

    矮人骂道:“哪来的敌人,也敢在你值班卫兵长胡尔丹面前无礼!”说着便抡起板斧,往戴伦身上砸去。

    这一下着实把戴伦吓得不轻。心思一转,也明白了:自己这等游民,死了也没人过问的,正好当做奸细乱斧砍死,也能给这胡尔丹的功绩再添上一笔。深更半夜没有旁人,守卫又全听凭自己调遣,看来是决心杀人灭口了。

    只见那两柄板斧如旋风般刮来,戴伦一个空翻急闪,往后退了几步:“我道守门大将必是爱国志士,怎想为了自己功名,竟敢出手伤及同胞!”

    胡尔丹眼见这人闪开自己招数,也有些吃惊:“爷爷我这双板斧也算是小有名声,曾用闪电一击断了那苍山野猪王的前腿,让这八尺高的野猪直跪下来叫我爷爷。阁下这一空翻,可是……可是……有名师指教?”

    戴伦站定身子,笑道:“我还以为你狗嘴里要吐出什么象牙来。不就是躲开一斧子,你以为旁人都要像你那样自吹自擂吗?旁人夸你‘小猪宰’,你倒还觉得自己能与那‘狮子斩’齐名了,殊不知那都是在笑你生得矮小憨肥,活像只小猪仔!哈哈!”

    那矮人胡尔丹却不还嘴,恭恭敬敬地倒挟两把板斧,拱手一拜:“久仰雪大侠大名,请多指教了!”语毕,两手一摆,耍起斧子,刃至风起,颇有要当场将戴伦大卸八块之势。

    戴伦看情形不对,急忙闪避:“说是切磋,你怎冲人要害劈来?”来势凶猛,为躲开胡尔丹那几下“猪失前蹄”,戴伦匆忙间还是露了手看家本领。那是他自己称为“天山渡雪”的神功,其修炼包含内功、硬功、耳功、眼功、软功,最厉害是轻功,是一门极其特异的功夫,其详细暂且不谈。这神功是他从前下山路上坡太陡,刹不住脚,一路滑行下来练成。那山也太高,名唤高吼峰,其上坐落着传说中“灰胡子”传授龙裔龙吼的城堡,还只在山腰,就已离山脚足足九千级石阶,再往上就没路了,就连世外高人“灰胡子”也说不出那山顶实际多高,到底有没有山顶。而戴伦从上面一路跑将下来,一开始天是常黑的,中间进了云层,云雾太浓也看不清;滑了不久,便已头晕眼花,前额发胀,两腿毫无知觉,却仍找不到歇脚处,只怕一脚不留神摔死在雪中,片刻不敢失神,不眠不休地跑,只见着头顶上白了三次,黑了三次。到得后半程,海拔降低,气压稍高了些,可算容易支撑了点,云雾散开,江山美景尽在脚下,一览无余,倒也让人心旷神怡,步履间飘飘然已略有仙意,恍惚间玩心大起,只道是神志不清坠入梦网,便全然没了惧意,在冰涧枯木间上跳下窜,左攀右援,脚踩仙鹤,手抓古藤,直直飞身荡过九重天山,好不快活。

    到了山脚村庄,正是公鸡打鸣时分,早起的猎户见天上掉下一只六尺无毛大雁,纷纷搭箭射去。飞箭破空处,竟做了戴伦空中垫脚石,助他往前再飞了几里。

    彼时戴伦飞得正欢,意犹未尽,早听闻雪漫城在黑森林边界,是抵抗魔族的战略要地,自古人才辈出,戴伦早已心向往之,得此奇梦,哪有不借此大开眼界的道理。然而路途遥远,梦中也有些肚饿,便一口气撞入酒楼顶,口中衔起一块馅饼,提起一樽酒壶,又夺窗而出,往北飞去。楼中食客皆道是有阵妖风吹来,桌上便少了一张饼,一壶酒。那妖风什么模样,却因食客被那妖风逼着眨了下眼,十二位食客中竟无一人说的上来。酒楼老板听闻此事,只道是食客偷食赖账,翌日却得消息,往北而上数十里,家家酒楼遭劫,皆是少了一张饼,一壶酒,且二楼南北方向窗户洞开,有如狂风过境。

    戴伦路上往肚内塞了些吃食,本该清醒,谁想又喝了酒,抢来的酒又家家不同,混下喉头更生醉意,渐渐散了心神。等清醒过来,正躺在雪漫城龙临堡的大梁上。戴伦睁眼看清身下光景,只见雪漫城领主头顶的玉冠正接着自己流下去的口涎,大惊失色,一个鲤鱼打挺,竟腾空数尺,空中急而飞转,又如猫儿般无声落在梁上。仔细回忆,才知自己下山以来,轻功已然大进。至于为什么会睡在领主头上,却一点主意没有。静悄悄地藏在梁上,待权贵官员们进进出出,领主回房休息时,天已半黑。戴伦一个翻身轻轻落地,实在饿得不行,沿着长桌边一溜烟跑到门口,嘴里手里已拿上了不少宫廷美食,原来这手头取物之术,已以“妖风”之名在路上修习到了极致,不仅如此,口舌也甚是灵活。

    原本戴伦和小偷小盗没什么缘分,也说不上喜欢厌恶,只是一来他既处异地,无亲无朋,身无长物,为了一条老命,只得处处“借用”;二来既已修得手头功夫,不卖弄精研一番,属实可惜;最后,是那冒险者公会垄断了装备货物市场,为准备一年后要做的“大事”,不得不偶尔偷上一件以备不时之需,虽对失窃的冒险家有些得罪,但也是大义所需,只当是先借些时日,后必归还原主,这是其三。

    至于这“大事”,又要从他从龙临堡梁上一日听得的宫中秘辛说起了,暂且不表。

    眼下临敌,他将这“天山渡雪”使出,倒也不是担心有人认出,因他从前每次使出速度都极快,且都是暗中使出,从不显露自身,所以天下无人识得,只道是“妖风”来也。这还是第一次在人面前用此招,然而他也自知这轻功颇为了得,自己今日起怕是要出名了,便骂那胡尔丹:“好险!你也真不要脸,借讨教之名,竟欲拿我的命,来填你的奖状!老子侥幸闪过你几招,再躲下去是真要出人命啦,还不停手!”

    随即飞起一脚,扬起雪尘,遮住了胡尔丹的眼睛。见他仍不停手,颇有殊死搏斗之意,便摇身向前,刀光一晃,遁入雪中,一时竟消失在众人眼前。队员们皆惊愕不已,拔剑应战,胡尔丹对着空气胡乱出击,却扑了个空,片刻后才有人见到戴伦站立在队伍身后,一脸邪笑。

    胡尔丹笑道:“好家伙,身似鬼魅,这才是真功夫!再吃我一斧头!”

    “慢着!”戴伦笑着把他喝住,“我有件事倒要先问问你。”胡尔丹吹起胡子:“可真有闲心,也太不把鄙人放在眼里。接招!”

    戴伦仍是轻松地闪避几招,退回几丈,问:“你是值班卫兵长吗?”

    胡尔丹大笑:“兄弟笑话了。值班卫兵长也算个大官,上面发下来一张令牌,一套印了雪漫城徽的披风,都是身家性命,可不敢弄丢了。”见戴伦毫无战意,便抛下斧头,右手往怀里一抓,又觉后颈上寒风入骨,登时脸色大变。

    戴伦笑道:“只怕你不是值班卫兵长了,我才是。”说着从斗篷下抽出一枚明晃晃的令牌。身形一晃,又甩出一抹披风,其上正文着雪漫城徽。回定身姿,看着众人大惊之色,心想:只怕“暗取之术”到我身上也无大用处,便说此刻我是盗贼之神,恐怕也不为过罢!

    胡尔丹脸上现出惊惶之色,牙齿不住打战,一下失了气势,道:“你……你什么时候考进来的?”戴伦听了,一拍额头,表情甚是无奈。要想当上值班卫兵长之职,也不是凭什么战功,而是去参加雪漫城组织的统一公职应聘考试。像胡尔丹的矮人种族,因性子直率,不善奉承,不工心机,从来是被其他种族看得最低的,也只有通过统一公职应聘考试,矮人才能当上城中的一官半职。就算这样,也要被体制内的职员欺压,不然怎么会让他来当这夜夜无眠的值班卫兵长?这守门本就是虚职,夜里值班则更是虚地再没有了。胡尔丹在守卫体制内摸爬滚打二十年,才爬上这么个虚职,若是换了哪个精明的人类或精灵,那已经二话不说开始躺平,拿份军饷存钱等买房便了了,奈何矮人胡尔丹却有一刻爱国之心,说什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这么努力了,为独孤国立下战功的理想却似乎越来越远了,一个当兵的,还不如那些做买卖的商户在城里有脸面。于是郁郁不得志,日久月长,便开始有些不择手段,想方设法要做出点成绩来,这是有些极端了。

    此刻胡尔丹见戴伦拿着他的令牌和披风,心下胆寒,以为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已然发生:那便是什么成绩还没做出来,就被不知哪来的天外之客顶了位置。若是领主的安排,那自当服从,但胡尔丹也明白,自己闯出功绩的激情远不输旁人,怎么就配不上这个职位了?于是心有不甘,却也不敢不服。

    戴伦已想通此节,便道:“没这回事,这令牌和披风是我刚从你那偷过来的。”

    胡尔丹听了,心下稍宽,却越想越气:“手……手法通神,果真是雪大侠。这番讨教,是胡尔丹输了!”胡尔丹本就自尊过剩,现今令牌被夺,脸面尽失,只道自己确是配不上这职位,气愤当头,竟端起板斧,架在自己脖子上抹下。

    但见那斧头先落了地,原来是方才雪中一个来回,戴伦怕他胡来伤到他人,耍起匕首将斧柄悄悄切断,因那小刀极为锋利轻薄,刀光闪过仍留得斧柄相连,需得使斧人用上力气才会掉下。没想到这一下居然于此救了胡尔丹一命。胡尔丹虽然好大喜功,却也不蠢,自然明白这一节缘由,更是感激涕零:“大侠武功高强,本可不留我性命,或任我自刎,却大发善心,提前断我锋刃,留了我这条小命,寓意乃是‘止戈为武’!大侠实是菩萨心肠。得大侠教诲,鄙人感激不尽!”说着就连连磕头。

    戴伦觉得这胡尔丹确也荒唐,自己偷了他的披风令牌,是为羞辱他,并不是展示自己武功;而切断斧柄,也不是心生怜悯,而是对胡尔丹的斧技太过忌惮。听得他磕头砰砰作响,只觉心下烦闷,见胡尔丹如此耿直,又不免承他的情,便于心不忍:太也无趣,饶了他罢。仍有强敌在后,不能不防。

    当下将那令牌披风还与胡尔丹,说:“你我见面不过一刻钟,这么客气干什么。比我厉害的高人千千万,你要都跪都磕头,可是有损雪漫城的威严。既然这么喜欢你这宝贝职位,我也不抢你的,有敌来犯你就防,有太平日子过你就过,也不用担心没有饷银拿,更不要拿自家兄弟开涮。”

    胡尔丹答应了几声,声泪俱下,对戴伦感激之情有增无减。戴伦又想起一件事:“你怎么叫我什么‘雪大侠’?”先前胡尔丹好像将他认作旁人,这倒是让戴伦好奇。

    胡尔丹答:“鄙人以为,阁下当是响当当的盖世神偷‘雪镰刀’不错了。”这“雪镰刀”的大名戴伦也有所耳闻:“嗯,传说‘雪镰刀’是天下第一神偷义贼,偷得天下奇珍异宝甚多,十二国国王个个都恨之入骨。因其魔法天赋异禀,似乎有操控风雪之能,每次作案,必呼风唤雪,附魔其上,只是一阵风雪刮过,却如同千百死神镰刀同时割来,钱包皮囊,无一不破,那些王侯将相的脸面也是,破的不能再破,嘿嘿!只可惜,这都是百年前的传说了。”我只是一脚踢起些雪尘,哪有这等能力?倒不是刻意模仿,只是急中生智罢了。“使了些雕虫小技,倒害得胡兄误会了。”

    胡尔丹叹道:“鄙人蠢笨,只道阁下是……是那‘雪镰刀’的传人。还望大侠告知名号,好让鄙人日后江湖有闻,便和人说起今日讨教,脸上也甚是光彩啊!”

    戴伦突然玩心大起,微笑道:“你可识得这个?”

    胡尔丹凑上前去看他手中物事,点一点头:“嗯,这个玉娃娃小巧得很,雕的也真是精细,像是个真人,服饰身形,漂亮之极啊。不知这玉娃娃和阁下是什么缘分?”

    戴伦放在手中,看得也是满心欢喜,随口胡诌道:“你不识得也是自然,这是我师传宝物。可惜我师父隐居深山,名声不响,我偏是要出来宣扬一番本门武功。今后此物一出,还望兄弟多多捧场,就说是‘天山玉小妹’门下弟子。我自己倒没什么名号,使的轻功是‘天山渡雪’,虽不及‘雪镰刀’老前辈半分,却觉得‘雪’字,意境磅礴,放在名号里甚是好听。便称我‘雪中客’如何?”

    胡尔丹连连点头,又悄声对戴伦说:“雪中客雪大侠,愚兄有句话不得不提。这玉娃娃……最近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戴伦疑道:“胡兄,此话怎讲?”胡尔丹道:“今天独孤国的勇者贴出悬赏,说是要寻找勇者信物。贴文描述,这信物就是个玉佩。像这样的玉石,在雪漫城可不多见啊。”

    戴伦心想:“你猜的也不假,倒是提醒我了。”笑道:“胡兄此话有理。不过我能担保,这玉石确非勇者信物。然则……胡兄说的对,毕竟是我师传宝物,不宜声张啊。”

    “窃贼!欺朋盗友,好不要脸!”耳听得脑后声响异动,戴伦只觉心下一凛,赶忙使出“天山渡雪”,携起胡尔丹踩上雪地,往后滑个半圈,离开几丈远外。果见方才所处平地上立着一杆银枪,幸得胡尔丹是矮人,否则以戴伦的臂力,怕是没法带他逃开这一枪。

    戴伦定睛一看,眼前这姑娘也有些眼生:“姑娘,要想伤人,总得给个理由吧!你姓甚名谁,快快报来,为何一路跟我?”

    那姑娘身材壮硕,脚步稳健,扛起枪来颇有将门风范,气势声音却如银铃般清脆:“谁一路跟你?你手中那玉佩,正是勇者信物,错不了的!”

    戴伦心想:“今天稍稍收不住神气,在胡尔丹面前炫耀这玉佩,实在是马虎了。往后若总有人相询,倒也麻烦得很。”朗声道:“你若不信,过来瞧瞧便是。勇者信物怎么可能雕的是个小女娃娃模样?这雕的正是我师父‘天山玉小妹’的像,旁人都不认得,我光说也没理,但求妹妹也要凭证据说话。”

    姑娘道:“我是勇者伙伴,今晚我们才在酒馆见过的,你没印象了?这玉佩我们几个都见过,你——”

    戴伦心中烦闷,不想和她多说:“那便请勇者上来定夺吧。这玉佩是……是……总之,他一定识得的。若是我真拿到了勇者信物,以我和勇者的关系,我必然双手奉还,绝无二话。请问勇者何处?”

    姑娘脸一黑,不悦道:“勇者首闯地牢,不巧受了伤,正在回城的担架上,我先行一步,原是要知会守卫提前开门,没想到正撞见你们在这密谋。你莫不是要假冒勇者身份,拉拢军队关系——”

    “姑娘且听我一言!”戴伦听见勇者受伤,自是心下一怔,但很快便拿定主意,更是不要那姑娘胡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勇者。待到勇者上前来,我定要他将是非说个清楚。胡兄,你既身为雪漫城守城将领,自然是必须对勇者忠诚,同时又是我刚结实的好友;再者,城内外无人不敬你‘刚鬣切’胡尔丹的大名,今日便为我做个公证吧!”

    胡尔丹听见戴伦给他取了个“刚鬣切”的称号,知道这比“小猪宰”好听数倍,再听得那么一句奉承,便即答应:“姑娘,敢问尊姓大名。”

    那姑娘对胡尔丹倒是恭敬,答:“小女名唤郭小梅,还请胡兄赐教。”

    胡尔丹挠头,略微沉吟,道:“嗯,和勇者的名字一样,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听。”

    众人便在雪地中相对而坐,等待勇者到来。戴伦心想:“曹少侠必是在酒馆中受那酒保言语欺辱,当晚便要去地牢拿个成绩证明自己。谁知首战告败,也是……不难预料。我与曹少侠相识虽浅,白天与他单独谈论,却知道他是个英雄好汉,然而于这地牢之详细,恐怕还有许多可向旁人请教的。我戴伦‘天山渡雪’何等潇洒,每下地牢却也不敢作全身而退的打算。只盼……只盼曹少侠身无大碍。”

    过了一会儿,又想:“勇者面子何其重要,曹少侠表面上颇不在乎,但年轻人……哎,心高气傲,也难责怪。就算他自己不介怀,身为勇者本就有责任在众人面前做个表率。等下误会解了,可不能忘了跟胡兄及各位兄弟提醒几句,今夜勇者受伤之事可一定要保密,面子上得顾全了。”

    戴伦又细心观察那姑娘郭小梅,却见她服饰奇怪,大腿一截裤腿暴露,坐在雪地里冻得通红。然则口中仍在念念有词,屏息细听,竟是在为那勇者祷告:“九圣灵在上……救救勇者大人曹英俊……我郭小梅愿用一生一世……”往后的内容细若蚊鸣,任戴伦内功再高也听不见了,只听得一阵阵牙齿打颤声,让戴伦好生心疼。只是自己出言关心,必然要被这脾性刚勇的妹子痛骂,便借说天气太冷,冻得双颊发疼,请胡尔丹在两人中间点了篝火。眼见郭小梅悄悄往篝火挪近,双唇恢复血色,呼吸均匀顺畅了,戴伦这才闭上眼,运气调息,开始冥想。

    也没多久,便有两人抬着担架来了,其中一人便是白马会的酒保要戴伦窃其法杖的一位美人。戴伦比他人更早听得远处声响,强抑自己飞奔相迎的心情,只说一句“到了”,再让守卫开了城门,和胡尔丹、刚请来的医师跟在郭小梅身后。郭小梅抢上担架面前,急忙握着曹英俊的手,却发觉自己手还要冷些,便只是痴痴地跟在担架后面,不断询问几句,但曹英俊却已不省人事。谁也没再过问玉佩的事,随着医师指挥,将曹英俊就近送进营房医治。为防宫中街坊无关人等闲言碎语,勇者的队友们一致同意,随胡尔丹、戴伦找一处僻静处休息,待得天亮再行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