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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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云池有恶霸

    三人回到岸边。

    江水滔滔,那妇人并未听清江心的动静,杨江解释道:“他叫赵晋,是上游村子里的人,上山砍柴掉入江里面,不知被江水冲刷了多远,亏得命大才没被淹死,刚才被小游捞上来了。”

    江水湍急,纵使他们这等常年在江边生存的打鱼人,落到江中也是九死一生,只有抓住绳子才能不被江水冲走,可知赵晋确实命大。

    那妇人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便先在我家住下吧,让小游也有个伴。”

    赵晋应承下来。

    “今日鱼获颇丰,这么多鱼不好运回去,你去将家里的牛牵来,让牛拉回去。”杨江吩咐道。

    那妇人转身向村子走去,不一会牵来一头老牛,老牛一边走一边啃食江边的青草。

    他将绳子绑在牛身上,另一头绑在船头。

    杨伯一家人坐在船沿上,向赵晋招了招手,赵晋坐到杨游旁边。

    “呿!呿!”

    他没有用鞭子,而是喊了两声。

    那头老牛也很通人性,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小船被老牛拉上了岸,在江畔边的青草上滑动,发出“嗤嗤”的声音,江畔的青草肥美厚重,倒也能承受装满鱼儿的小船在上面滑动。

    赵晋脱下靴子,倒出靴子里的江水,把靴子丢在船板上。

    老牛慢悠悠的前进,小船也缓慢向前漂去,像是漂在草海之上一般,青嫩的草尖划过赵晋的脚底,有些痒又有些舒服。

    老牛拉着小船走在平坦的江畔,倒也不是很费力,低下头扯一大口肥嫩的青草,一边走一边嚼,尾巴悠闲地摆动着,驱赶着飞来的牛虻。

    杨家村建在江边的一个小山坡上,零零散散有着三十户的样子。

    在平地上老牛尚且自若,上坡时便力不从心了,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这头劳苦功高的老牛喘气声越来越急促,眼见双腿打颤,走不动了。

    杨江赶忙用自己后背抵在船尾,双腿蹬在坡上,向上奋力抵去,杨游也顶了上去。

    赵晋见状,也急忙抵在船尾。

    老牛终于拉动小船向上走去。

    回到村里,那头老牛卧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杨伯解下绳套,回到屋中,端着一个破烂的盆,破喷里有着大半盆水,伸手在水中搅和。

    杨大娘望去,见水底有不少盐晶,埋怨道:“盐那么贵,干嘛给它喝盐水,让它去后山岩缝里舔一舔不就好了?我们还要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呢。”

    杨伯把破盆放在老牛身边,看着老牛咕咕喝着水,道:“它老了,爬不上后山了。再说它跟着我二十多年,干了二十多年的活,任劳任怨,喝点盐水有什么,你这婆娘忒小气。”

    杨大娘有些委屈,说道:“它是我的嫁妆,和我一同跟了你,它干了二十多年活,我不也一样干了二十多年。这头牛这么老,也干不了什么活,前些日子有人上门要买这头牛,价钱都谈拢了,你却死活不同意,你倒是说,你咋个就不干。”

    “你这婆姨......”杨伯叹了口气,道:“我且问你,那人买一头不能干活的老牛干什么。”

    “这......”杨大娘有些答不上来。

    杨伯继续说道:“那人一身煞气,牛见了都打摆子,分明是个屠夫,他买老牛就是为了杀牛卖肉,我怎么能卖给他?”

    “杀牛卖肉!”杨大娘吓了一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卖掉老牛,她与老牛一同生活了二十多年,总归有些感情的。

    “你这婆娘,在外人跟我争这些,净叫人看笑话。”他走到船边,扣住一条鱼的鱼鳃,道:“去做饭吧,客人都饿了。”

    杨大娘接过大鱼,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

    不一会,她又回到牛棚,悄悄将手心的盐放在老牛喝水的破盆里。

    杨伯看着满船的鱼,有些开心,这些鱼儿腊干后卖到集市能赚不少钱。

    赵晋见杨伯要剖鱼腌制,上前道:“杨伯,让我来帮你吧。”

    他倒是没有拒绝。

    这些鱼儿已经离开江水,乌压压挤在船舱,虽然有水,但也活不了多久,必须加紧剖杀。死掉太久的鱼腥气变重,便是做成鱼干也卖不上价钱。

    杨伯抠住鱼鳃,小刀划开鱼肚,一把扯掉鱼的内脏,丢进木桶中。

    鱼被丢进木桶中才吃痛挣扎起来。

    赵晋有样学样,也杀鱼杀得飞快。

    杨伯见他剖鱼飞快,暗自点头,这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平时一定没少帮家中干活。

    三人一同杀鱼,不一会一船鱼便被剖杀干净。

    杨伯把剖杀干净的鱼儿挂在院前的绳子上,江风甚大,过不了多久便能吹干。

    杨家村供奉江神,江神庙便在山坡顶,每月按理需得为江神上供,保佑平安。

    上供的东西也并不固定,往往都是些渔民们富裕的东西,捕鱼者可以将鱼当做贡品,杀猪杀鸡了的可以将猪头或者鸡头当做贡品,多少皆是心意,江神的庇佑会平等地笼罩于每个村民。

    今日村民携家带口来到山顶的江神庙祈福,来来往往。

    有些村民提着猪头前来,有些则是拿着瓜果,有些拿着刚捕获的鱼儿。

    所带的贡品大多不一,甚至还有没带贡品的,但每个村民手中都拿着三柱玉石香。

    赵晋也跟着杨伯一家来到山顶的庙宇,庙中香火鼎盛,神像前摆满了各种贡品,袅袅的香火气环绕在神像身边,那神像宛如隐没在云雾之中,仙气飘飘。

    赵晋细看下去,那神像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手捧拂尘和蔼而笑,背着一个龟壳端在在上。

    这座庙宇与荒原上的庙宇差不多,只是荒原上的神庙大多很是破败,庙中香火凋敝,庙中神灵也大多饥一顿饱一顿,过得有些凄惨。

    而江神庙则香火鼎盛,有固定的信徒为他提供香火,甚至还有贡品可以吃,过得比荒原上的庙神要好得多。

    杨伯献上今天捕捉的鱼,点上几炷香,祈求江神保佑自己家人平安。

    有个老头竟然坐在神像下面吃着刚刚进贡的瓜果,杨游悄悄告诉赵晋,这老头无儿无女,年纪大了没什么劳作的能力,于是村里人便让他做了江神庙的庙祝,负责打扫江神庙,报酬便是可以吃江神庙的贡品,他靠着贡品过活。

    江神仁慈博爱,并不会怪罪于他。

    村民拜完后各自回家。

    赵晋并没有随杨伯回村,而是站在山坡之上四处张望。

    他随江漂流,虽然很是省力,但是也迷失了方位,不知自己到底漂到了何处,因此他登高而望,说不定能知道这是何地。

    他放眼望去,南面是宽阔的池黎江,江水滔滔,奔流不息。

    北面是一大片群山,他站的小山坡太过矮小,不能看到群山后面的景象。

    让他惊奇的是,西面竟然有一条河流,汇入池黎江中。

    那条河流不过二十来丈,并不宽阔,水流也不急,离杨家村不过一里之遥。

    他有些惊讶,那河流很是平缓,但为何杨家村的人宁愿去江水湍急的池黎江捕鱼,也不愿去一里之外的河中捕鱼呢?

    “难不成那条河中没有鱼?”

    他决心去看一看。

    等他走进,站在河岸,看见鱼儿成群在河中游动。

    这些鱼儿将嘴巴露出水面,不住的张合,点起片片涟漪。

    赵晋扔了一颗石子进去,那些鱼儿受惊慌忙沉入水中,过了一会,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继续张合着嘴巴,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很是疑惑,这里水流缓慢,不必担心被湍急的江水冲走小船,鱼儿随处可见,一网撒下去便是大丰收,但偏偏杨家村的人都在池黎江中捕鱼,而忽视仅有一里之遥的河,这是为何?

    他又回到杨家村,向杨伯问起心中疑惑,杨伯听到他询问起为何不在河中捕鱼时,脸色都变了。

    杨伯道:“不可!我杨家村世世代代都只在池黎江中打鱼。那清水河不是江神的领地,去那里打鱼不受江神庇佑。”

    “杨伯,那清水河中水草丰茂,鱼儿成群,水产丰盛,况且水流平缓,就算落入水中都没有什么危险,何须江神庇佑?”

    “你有所不知,那清水河并非无主之物。”杨伯叹气道:“我们在池黎江中打鱼,那是因为我们是池黎江神的子民,为他修庙,充填香火,而那清水河不归池黎江神管。”

    他思绪纷飞,似乎回忆起以前,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有人船被池黎江的浪潮打翻,掉入江中淹死了。于是村里人就嚷着要去清水河中打鱼,那时只有一个村里的老人反对,众人便没有在乎。”

    “后来村里人便去了清水河捕鱼,都认为不能去清水河捕鱼的祖训太过可笑。但两天后,捕鱼的船只便遭受到了鳄鱼群的攻击。”

    “这些鳄鱼体型庞大,一身蛮力,轻易就将捕鱼的小船拱翻,咬伤了好多去捕鱼的村民。好在村里人都熟悉水性,才没有葬身鳄口。”

    他叹了口气:“自那之后,便没有人再提去清水河捕鱼之事,哪怕江水再急,危险程度也远不及那些成群结队的大鳄鱼。”

    赵晋问道:“清水河距离杨家村不过一里之地,照理说村民应该对清水河很熟悉才对,为什么鳄鱼袭击人的事情会发生,难道以前没发现清水河中有鳄鱼吗?”

    杨伯摇了摇头,道:“之前偶尔能在河中看见一条,但当渔民去捕鱼时,这些鳄鱼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听老一辈说,数量不下百。”

    他停了一下说道:“听村里老人说,这些鳄鱼都是从清水河上游的云池中游下来的。那云池中有一个恶霸,这清水河便是他的地盘,渔民冒犯了他,他便派出了他的子孙来猎杀捕鱼的村民。”

    “恶霸?”赵晋来了精神,有心要去瞅瞅。

    杨伯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拉着他苦口婆心道:“赵小子,这事不是你能管的,那么多身强力壮的人都被咬伤了,况且在江中捕鱼也不是不能过活,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赵晋笑了笑,道:“杨伯你放心吧,我自幼习武,又曾跟随家中长辈外出狩猎,等闲野兽伤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