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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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妙手回春

    赵晋同样沉默良久,缓缓将那夜所见讲给许笃听。

    许笃听完,叹了口气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虽在后,却不知自己已经被毒蛇盯上。章天霍落在那名为春韵的女子手中,只怕会生不如死,不过他落得如此下场,倒也算是因果报应,罪有应得。”

    他同样也松了口气,章天霍不会再活着回来了。

    他虽不在意谁当城主,但也不愿无德之人坐得此位。

    突然,他脸色阴沉,好色之徒的下场便是如此凄惨,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二弟子,他有些头疼。

    大弟子资质并不出众,但心性稳健,熬得住打铁的寂寞,走得是以勤补拙的道路。

    而他这个二弟子资质绝对属于上乘,但这心性实在是......

    “唉。”

    璞玉虽好,但玉不琢终究不成器,他还是决心“雕琢”一番。

    到了傍晚。

    王避冈到底是心疼师弟,站在朱元身侧谆谆教诲道:“师弟,你这是何必呢,那女子野心极大,绝不可能会嫁为人妇,是个正常人都知道绝无可能,她如此说也不过是换个方式拒绝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朱元依旧一言不发。

    “你的心境被情爱所困,修为停滞不前,甚至都无心于铸造。常人皆是先习得技艺,立业安身后才追求佳人,你却因情爱而废弃了技艺,你这是本末倒置了啊!”

    朱元闷闷道:“她便是想激励我,待我修为大成之后便会嫁给我了。”

    王避冈气结,饶是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难得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那女子志向超过大部分男儿,岂是你这等腌攒货可以觊觎的?”

    见朱元有些委屈,他这个当师兄的还是心软了。

    他循循善诱道:“师弟,你这几日废弃了立身的技艺,许师对你很是生气,今晚之前你再不悔改师父便要动手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这几日许多农户上门买农具,农具供不应求,许师也日日忙着打造农具,每日都是粗茶淡饭,没多少油水。你现在马上去灶房,烧几个你的拿手好菜,等会去将师父请上桌再与师父赔罪一番,保证以后再也不犯。然后我和赵小兄弟在桌上为你说几句好话,师父最疼弟子,见你心意,也乐得顺坡下驴,你或可免去一顿毒打。”

    朱元低头。

    王避冈见他不语,大喝道:“师弟,你改悔罢!”

    但依旧没有什么成效。

    他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许师拎着铁锤,当当打铁,头也不抬地问道:“他如何了?”

    王避冈沉默不语。

    许师当真生气了,铁锤被他抡得飞起,几下便将手中镰刀雏形打好,扔在一旁。

    他走到院子中央,掬水洗了一把脸,又清洗了一番手上的灰尘淤泥。

    王避冈有些紧张,但许师却没有看朱元一眼,转身走进了灶房。

    灶房中飘起炊烟,沿着烟囱袅袅向上。

    一桌上好的菜肴端上桌,许师王避冈赵晋依次落座。

    许师说道:“平日里随便吃点就行,但今日客人上门,不能再随便!”

    他起身说道:“你们先吃,我随后便来。”

    片刻之后,许氏打铁铺中传出凄惨的哀嚎,哀嚎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传遍了大半个南城。

    今夜许多婴儿都被这哀嚎所染,跟着一同啼哭,许多初为人父人母的百姓焦头烂额。

    赵晋看得目瞪口呆,但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解气。

    许师洗去手上的血迹,擦干手上的水汽。

    他回到桌上,看到饭菜完好,惊讶道:“为何不吃?”

    王避冈说道:“不敢让许师吃我的剩菜,故而不敢动筷。”

    赵晋附和:“我也一样。”

    许师落座,倒也未曾多说,夹起一筷子肉丝放在碗里,说道:“吃吧!”

    王避冈与赵晋这才吃了起来。

    刚才的惨叫,开始时还中气十足,到后面朱元已经发不出一声响亮的惨叫了,赵晋不由得问道:“许师,朱元他没有大碍吧?”

    许师点点头,说道:“没有大碍了,治了个九成,剩下的一成等下次发病了再治!”

    赵晋哑然,他本想问许师朱元是否受伤,许师却说朱元癔症已去其九。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朱元,但想到朱元的心性着实气人,况且朱元是许师弟子,许师下手自有分寸,不至于留下伤病。

    等到吃完晚饭,赵晋蹲在朱元身旁,只见朱元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他来回摸着朱元的手脚,又在胸前身后四处摸了摸,惊讶异常。

    朱元虽然浑身皮开肉绽,血溅长廊,看起来受伤奇重,但这些都只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他的骨头没有一点破碎,甚至那些拳头的内劲都没有接触到骨头。

    赵晋啧啧称奇,感叹着许师还是疼爱弟子,一点死手都没下,真的只是在帮朱元治疗癔症而已。

    许师来到他身后,问道:“他没有大碍吧?”

    赵晋笑道:“眼神清澈,道心明净,癔症已去其九。世间寻常医师只能医治身体的伤病,许师却能根治心病,妙手回春,这等手艺却已经超越世间九成九寻常医师了。”

    许师也被他这番话逗得有些笑意,显然对自己的治疗也很是满意。

    地上的朱元确是满脸悲愤,自己被打得浑身血污,而身旁的两人却在有说有笑。

    但他又想起这几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满脸通红,羞愧万分。

    许师得意洋洋:“世间医术能超越我的,大概只有乌石恪了吧?你身为他的孙子,想必对于医术也很是精通吧,你找点破布,给他伤口裹一下。”

    说完便要离去,赵晋急忙将他唤住。

    他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赵晋伸手道:“许师,我并非免费,医治是需要费用的!”

    许师皱眉:“你要多少钱?”

    “一百文!”

    许师愤愤不平“一百文!你真敢要啊!我辛辛苦苦打一个犁才卖二十文,一个锄头才五文,你倒是狮子大开口,一口气便要一百文,你怎么不去抢!”许师愤愤不平。

    “可是你兵器卖得贵,补了农具的差价,并没有亏钱,反倒赚了许多。”赵晋淡淡道。

    他心中一惊,大呼不妙,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商道机密,是谁泄露了出去。

    今日朱元满心都是女人,闭口不语,那么泄密的人便只有大弟子王避冈了。

    没想到自己大弟子泄露了自己的立身之本!

    他脸色一黑,转头离去,道:“那便不治了,等会让避冈将他丢回床上等死就是。”

    但赵晋拉住了他,他吹胡子瞪眼道:“又有什么事?”

    赵晋无奈道:“价钱可以谈!”

    这小老头眼中放出精光,转怒为喜,与赵晋坐地谈价。

    片刻后,价钱被谈到五十文,二人皆满意。

    许师付过钱,满意离去。

    朱元躺在地上,听着二人将自己当成货物一般谈论,生无可恋。

    但他想起自己这几日魔怔一般,又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很是矛盾。

    赵晋收钱办事,从储物袋中取出白布条,拿出药膏抹在布条上,慢慢缠绕在朱元身上。

    朱元呲牙咧嘴,大喊疼。

    赵晋笑道:“朱兄,你身上许多地方都被打烂,伤口渗血,只有先将伤口裹紧才能长好,你暂且先忍耐一番吧。”

    朱元心如死灰,想起师兄之前的劝告,不由得泪流满面,当时自己要是能听进去半个字,只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赵晋用光了阿公留给自己的白布条,将朱元缠绕得结结实实,这才松了口气,扛着他推开房门,丢在床上离去。

    半夜时分,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进来,说道:“师弟,师父已经睡了,我偷偷去灶房给你做了一点饭,你趁热吃了吧,明天再与师父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掩门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赵晋已经坐在院里,梳理着自身灵气,等待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的落下。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最适合修炼。

    阿公说过,清晨的阳光温和柔顺,无需大炼便可直接使用,因此清晨是最适合修炼。

    许师也已起床了,他掏空昨夜炉子中的剩余残渣,不断将石涅铲进炉中,等到填满火炉,丢下铁铲。

    他蹲下身,运转自身灵气,向炉中一吹,炉火在底部炸响,石涅也被点燃。

    拉动风箱,炉火蔓延,将全部石涅点燃。

    他丢下几块钢锭在炉火中,转身离去。

    王避冈借着黯淡的光线,打开前院大门,扛着竹竿插在门口。

    赵晋疑惑,问道:“这般清晨,会有客人上门吗?”

    王避冈摇了摇头道:“天亮之后才会打开城门,这个时间一般不会有客人前来,我只是照许师说的做。”

    等到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下之时,赵晋正准备修炼,却听前院有人扯动门环,敲击在门上,咚咚作响。

    他循声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除了穿着光鲜,其余平平无奇。

    倒是站在他身侧的那女子倒是十分惊艳。

    那女子身材修长苗条,一席宽大白袍,腰佩三尺青锋,剑眉星目,琼鼻高挺,肌肤雪白中又透着淡淡的粉色,头上扎高马尾,一手握剑,说不出的潇洒恣意,英气勃发。

    此女宛如山谷幽兰一般静谧幽香,又如孤峰上独自盛开的雪莲,傲雪风寒。

    男人笑着向赵晋行礼,问道:“小友可知许师在家吗?”

    赵晋还礼,道:“许师在后院忙碌。”

    那男人带着旁边女子踏进门槛,走入前院。

    王避冈也闻声而来,见到那男子抱拳道:“城主!西城巡守司!”

    那女子向他轻轻点头致意。

    赵晋惊讶,此人便是新任城主?那么站在他身侧的便是他女儿了吧,的确气质非凡,又有着不同于世俗一般女子的漂亮,对朱元这等半大男孩确是吸引力巨大。

    “城主此来是为取那两件兵器而来?只是不凑巧,这几日正是农户春忙的时候,农具销量大增,许师这几日都忙于铸造农具,城主的兵器还未动工,还请城主见谅。”

    那男子摆摆手,道:“农户春忙,与天争时,没有农具便无法耕田,许师理应先铸造农具。我们父女俩来此并不是为收取兵器而来,也绝无催促之意,只是另有所托。”

    他笑着说道:“我女儿当了西城巡守司,但她不满我留下的老式盔甲,说我的东西是什么老古董,我便想请许师为她铸造一副新的盔甲。”

    听闻此言,王避冈也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们的铁匠铺都在隔阳城内,算是寄人篱下,不宜与城主结恶。而他若是真的来催促兵器,要求许师先打造他的兵器,以许师的脾气定会拒绝,说不定还会将之前的定金还与他,拒绝为他打造兵器。

    此刻见城主并不是催促兵器,也放下心来。

    他笑道:“许师在后院,城主请随我来。”

    三人来到后院,王避冈将城主的诉求转诉,许师笑着问道:“丫头对盔甲可有要求?”

    那白衣女子一一诉说。

    一刻钟后,付下定金的城主父女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