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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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则消息如飞鸿一般传回天庭。

    伯渊神王奋勇盖世,带领天河水师击退了数路反贼的进攻,保卫了天庭安危,使得天庭免遭贼人之手。

    这则消息传回天庭,天庭诸神无不感动落泪,他们身在天庭这艘大船,与天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是天庭的既得利益者,也自然是天庭的捍卫者。

    “伯渊神王,忠义无双!”

    “伯渊神王刚成神时,便是由先帝发现他的才能,将他下放军中历练,后又几经辗转,才入天庭为官,一步步成为神君,后受命于危难,被天丞相封为神王,带领天河水师背水一战出战。今日得胜归来,既不枉先帝旧时栽培,又不付天丞相所托,当真是忠义绝世!”

    “我曾听闻伯渊神王在先帝故去之时曾愿追随先帝陛下而去,后由当今天丞相出面,才说服他留下有用之身,如今伯渊神王受任于败军之际,带领天河水师击退乱党,一还先帝殊遇,二尽臣子之忠,三得神王尊位!待他归来,我等务必与他多多亲近,以瞻仰这等盖世豪杰!”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说来可笑,之前天丞相任命伯渊为神王之时,帝朝之中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认为让他不过是一介贱民,何以当此重任?甚至有不少人早已收拾好宝物妻妾,只等战败的消息传来,便可逃走。

    若非他是天丞相所封,只怕当场便会有人跳出来反对此事,众人之所以不敢反对或是假意赞同,不过是碍于天丞相的威势罢了。

    而如今得知伯渊神王凯旋,这些人便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盛赞伯渊之勇,盛赞天丞相算无遗策、识人之明。

    消息传遍了整座天庭,喜悦在整座天庭中传递,所有人都发自内心高兴。

    诸神喜悦名位得以保全,各宫宫女则是喜悦保全性命。

    若是乱贼杀入天庭,必是一片生灵涂炭,被人掳掠而去当丫鬟都是极好的命,不过是换个主子罢了,更多的宫女则是因为修为低下,当场死在乱局之中。

    总之,整片天庭都在盛赞伯渊神王的功德,伯渊神王也一战成名,彻底稳固了神王之位,再无人胆敢质疑他。

    一时间,伯渊神王的威势甚至高于一些老牌神王。

    又有一则消息传来,伯渊神王带领天河水军杀出天河,追杀叛党,剿灭三路叛军,彻底打残三路叛军,一举奠定天庭之位,如今正在天河中修整,不日便将班师回朝。

    消息传来,众神彻底陷入狂欢,他们今后再也不用担心自身安危,说不定还能反攻叛贼,建功立业。

    天庭各宫都在传颂他的功德,同时也很好奇,伯渊已经是神王,临危救主的功劳,天丞相尚且能以天河水师许之,助其稳固地位,而这般杀尽叛贼的功劳,天丞相又要如何嘉奖呢?

    在天庭中为官的神,又有几个愚蠢之辈?他们终于看清这颗王星升起之势已经不可阻挡,若是阻挡,必定会被以雷霆之势诛杀,还会被同僚骂一声“嫉妒贤能”。

    如此倒不如早早向其释放善意,若是伯渊神王是念旧之人,今后说不定还能得到几分照顾。

    于是便有大批神官,站在南天门,翘首以盼,等着伯渊神王归来。

    这些神官看着彼此,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暗骂对方趋炎附势,是个十足小人。

    伯渊神王果然是个信人,未过多久便乘坐王辇,由九匹天龙拉着悠悠而来。

    诸位神官跪拜在地,高呼“伯渊神王”,响彻九天,云霞退散。

    一时间,伯渊神王的名讳传遍天庭大小宫殿,他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巅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伯渊神王的王辇悠悠从南天门而过,伯渊神王也撩开窗帘,从窗上探出头来。

    只是他的神色有些萎靡,周身气血来回翻涌,气息不稳,似乎遭受了重创还未痊愈。

    他从车窗探出头来,向着窗外的众神轻轻点头,看得很是仔细,做出要将在场的诸神都记住的样子。

    这些神官们神情激动。

    “神王不顾自身安危,亲率天河水师杀入敌营,舍生忘死,才得以保全天庭!神王大义!”

    ……

    伯渊神王不再察看外面的景象,放下帘子,闭目养神,向着天庭而去。

    他回到王府之后便闭门谢客,不接见任何人。

    伯渊王府外确实门庭若市,有人拎着圣药前来探望神王,有人带着珍宝求见神王,更有甚者带着刚长成的女儿来见神王,这些神倒对这荒诞的一幕见怪不怪。

    神明寿元悠久,大多都是姬妾成群,对于好色他们称之为风流,是为美誉。因此大多神官都是妻妾无数,子嗣自然也多得很,这些没有多少地位的姬妾所生的子女,也自然跟她们娘一样没有什么地位,从其中找几个长得好看的女儿,当做礼物送给别人,这也是天庭中常有的拉近关系的方法,见怪不怪。

    还有些神知道对方的特殊癖好,还会将自己的姬妾连同姬妾所生的女儿一同打包送人,对方若是接受了,便算是半分连襟关系,办事便方便多了。

    但是神王府的大门始终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这些送礼之人倒也不气磊,始终等在门口。

    等了三五日后,神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伯渊神王气息不似几日前的破败,恢复了不少,只是还是有些虚弱,由贴身侍女扶着站在大门后。

    众神见到伯渊神王,纷纷向其见礼。

    神王颤颤巍巍,慢慢走到门前,站在门前向着众人还礼。

    他身躯缓慢,缓缓躬身:“小王不过立得些许薄功,却屡次受各位同僚抬爱,小王位卑,诚惶诚恐!”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狂喜,本以为伯渊神王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却没想到是个好说话的。

    “神王过谦了,此次要不是神王舍生忘死,天庭又岂能保全,我们略作薄礼,以表心意,还请神王为了大义,不要再推辞。”一人走出道。

    “左司郎君说得极是,神王的身体便是我神朝的保证,望神王以神朝社稷为重,收下这株圣药,早日调理好王体!贼子们听到神王若是康健,必定吓破狗胆,天庭才能安稳。愿神王不要再推辞这株圣药。”

    这般以来,带着女儿来的神官倒是有些尴尬,神王身体还未恢复,如何能享受?突然,他灵光一闪,开口道:“两位大人说得极是,神王遭受贼子暗算,王体欠佳,身边照顾的人必定越多越好,小老儿本想入王府亲自侍奉神王,只是可惜小老儿是男儿身,不能侍奉神王。恰巧小老儿的女儿已经长成,这些年深得调教,必定能侍奉好神王,望神王不要推辞。”

    此言一出,门外众人也有些傻眼了,都在心中大骂无耻老贼,送女儿都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更有几人本想接着说两句,都被这番话打断了思路。

    这小老头眯着老鼠一般的绿豆眼,暗自得意,夸奖自己机敏,却突然发现无人接话。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远方传来:“天丞相到!”

    众人心中凛然,急忙跪在地上行李:“拜见天丞相!”

    十条天龙拉着车辇缓缓而来,在伯渊神王府前停下,一袭高大的身影从车辇上下来。

    十条天龙乃是天帝出行的规格,但他坐此辇却无人胆敢说什么。

    他摆摆手,道:“起来吧!”

    天丞相看也不看这些人,径直走到门前。

    伯渊神王想要向他行礼,却被他拦下:“我为天丞,君为神王,本是同一级,怎能向我行跪拜礼呢?”

    他身体虚弱,挣脱不得,只能任由他扶着自己。

    伯渊向他拱拱手,他这才受之。

    天丞相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伯渊神王的肩上,道:“神王此次杀退敌贼,保我神朝国祚,我当上表启奏陛下,为君进官加爵!”

    伯渊似乎有些站不稳,旁边侍女急忙扶住他,虚弱道:“多谢天丞相,只是伯某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为陛下尽忠,报答先帝知遇之恩,伯某绝非贪图名利之人!”

    天丞相笑道:“我自然知神王忠义,只是对于有功之人不嘉奖,又如何激励更多忠义之士为陛下尽忠呢?还请道兄不要推辞!”

    下方众人急忙叽叽喳喳附和,伯渊神王脑袋上青筋暴起,身体气得止不住颤抖,大叫道:“闭嘴!”

    瞬间下方鸦雀无声。

    他指着下方众人,大喝道:“我伯某受先帝栽培,自当为天朝尽忠,以报陛下之恩,此次乱党杀到南天门外,天庭危在旦夕,我岂能坐视贼人作乱?我做此举,只为报恩,不为名利!”

    下方众人战战兢兢,本以为伯渊神王是个好说话的,却没想到还是个油盐不进的。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神王发怒,众人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天丞相沉默良久,众人心头似乎也压了一块大石,这块名为权势的大石太过沉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伯渊神王向天丞相告罪:“并非针对道兄,请道兄恕罪!”

    这时天丞相继续说道:“神王若想尽忠,没有力量能行吗?”

    “这……”伯渊有些疑虑。

    “此次若是神王单枪匹马前去平乱,能成吗?”

    “这……”

    “此次若是神王单枪匹马前去,不仅神王将会陨落,我天庭也会失去一位忠义之士,甚至说不定天庭也会被攻破。神王重视自己清誉,可也要为天下众生着想,难道神王觉得自己的清誉比天下众生还要重要吗?”

    此话一出,伯渊神王脸色微变,辩解道:“我并无此心……”

    天丞相叹了口气道:“神王,当今乱世乱臣贼子多如牛毛,你这等忠义之士若不能得到重用,岂不是让世人骂我不能识人?我又能将天河水师交到谁的手中呢?”

    伯渊神王无话可说。

    后又三请三让,伯渊神王终于接受,暂时代替陛下掌控天河水师。又嘱托天丞相,今后务必多多留心,找到天河水师的真正主人,那时他也好卸甲归田。

    天丞相应允,又道:“在其位谋其政,劳烦神王多多留心天河水师的军务!”

    伯渊神王应允。

    众人见此场景,由衷赞道:“今日一见,方知伯渊神王忠义,千真万确!”

    天丞相又道:“一月后为君举办庆功大会,请君早日养好伤,前来赴会!”

    伯渊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伯渊神王深居府内,但是大门却大开,前来送礼之人络绎不绝。

    他没有再推辞,找来礼官,将全部礼物悉数收下,又找来名册,将何人送了什么礼物悉数记录。

    当日送礼的人见此场景,又补送了一份厚礼。

    伯渊笼络了一大批天庭神官,威势超越大多老牌神王。

    这日,伯渊神王躺在床上,气息杂乱至极,止不住咳嗽,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活不了多久了。

    “莲语!莲语!”

    他虚弱的呼唤着侍女的名字,想要喝一杯茶水,只是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前来。

    突然,他垂落在床边的手被人轻轻托起,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他的手心。

    他急忙灌入口中,这才稳住了些许气息。

    伯渊神王稳住气息后,正打算对侍女责骂一番,向床边看去,却看见来人是另一人。

    他大惊失色,颤声道:“寅乐神王!你来此何为?”

    那人背负双手站在床前,既不答话,也不动手,只是笑着望向他。

    过了良久,他终于开口了:“自先帝失德后,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无数乱臣贼子都因先帝失德而造反作乱。我追随先帝夺取帝位后所得的封地也在这场动乱中丢掉了,不得已退守天庭。”

    伯渊稳住竭力气息,面色淡然道:“先帝虽有缺陷,却也算得上是一方雄主,这些贼子污蔑先帝失德,当真可恶至极!”

    寅乐神王没有搭理他,倒是觉得此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端是十分有趣。

    他轻笑道:“诸天万界大乱,许多老牌神王都被造反的叛党逼得不得不将自己受封的世界拱手相让,退守天庭。但天庭是何许地方,这里是天帝的道场,这些神王在此便是笼中鸟雀,翻不起半点风浪,束手万分,远不及在自己领地逍遥快活。”

    伯渊面色宁静,只是他心底是否还是这般平静便不得而知了。

    “后来有一个叫做鸿故的神王,带着两个神君,一个叫云祚,一个叫佑阳,一王加上左君右君,用了区区几百年便将其他叛党连同天庭在外的兵力一同除掉,诸天万界一统,拧为一股绳,矛头直指天庭。那时我便知道,论起才能,先帝拍马也赶不上他。”

    伯渊神王愤愤道:“乱臣贼子!身为臣子造反作乱,当杀!他死在称帝大典更是大快人心,即便他不死,我也必会亲自动手杀他!”

    寅乐神王嗤笑嗤笑一声,笑他不自量力,当初伯渊不过是一介神君,在其他神王门下当狗,也敢大言不惭要杀鸿故神王。

    这般小丑岂知当初鸿故神王的恐怖,那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才能,是吞吐洪荒宇宙的志向,即便是他这个敌人对于鸿故神王的死也是惋惜万分,但说来倒也可笑,若是鸿故神王没有死在称帝大典,今日的他也必定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鸿故下令清算前朝余孽。

    如今鸿故死了,他倒是有了几分惋惜。

    “我明白天庭绝非此人对手,于是我在他打入天界之前逃掉了,其他老伙计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大多也都逃走了。后来的事果然不出我所料,天庭被攻破,先帝死在叛乱中,鸿故扫平宇宙八荒,昭告天下,登基称帝。”

    他久久不语,似在回忆那个即便是敌人也会敬佩的人。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太古神皇会动手残杀天帝,更没有人想到,他会死在称帝大典上。这个时代,嘿嘿……当真是糜烂至极,天帝也不过是这些太古神皇的玩具罢了。”

    若是他不死,这个黑暗时代不会爆发,更说不定真能让他积蓄力量,能够彻底铲除这些遗祸无穷的太古神皇。

    只是……俱往矣。

    伯渊神王目光闪动,问道:“你与他虽然是敌人,但是以他的气量,你若是去投,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为何你却没有去投?”

    “去投?”寅乐神王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去投了他又如何,他当时能容忍我这等神王,日后也能容忍,但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肥肉、我的珍宝、我的权力分给那些贱民!这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伯渊沉默。

    寅乐神王收敛笑容,望着床上虚弱的伯渊,森然道:“所以,你知道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吗?”

    “利益!”伯渊爽快道。

    寅乐神王点头:“不错!不枉我跟你说了这么久,如今的天庭不比以往,没有诸天万界的进贡,不能从其他世界吸取财富,已经是僧多粥少的局面,这般情况我们现有的神王还不够分取利益,怎能再分给你呢?”

    伯渊似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心神失守,气息杂乱至极,止不住咳嗽起来。

    寅乐神王很有耐心,没有急着动手除掉伯渊,如同猫戏耍耗子一般,静静等着他稳住气息。

    过了一会,伯渊道:“所以你们决定除掉我,免得被我分走一份利益?”

    说完他又心神大乱,显然不似表面上这般平稳,过了良久才平息下来,他满脸悲愤:“我与天丞相以道兄相称,你们若是杀了我,天丞相必定不会放过你们!”

    寅乐神王又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人也太过天真了,这般天真的人能活到今日也算个奇迹,便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天丞相不过是想要养条狗罢了,这狗是谁他并不关心,你放心好了,等你死了我便去找天丞相,做他的狗,接替你的那份利益!”

    寅乐神王哈哈大笑,但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一个森然的声音从床上传出。

    “这么说,你是孤身前来?”

    他毛骨悚然,床上的伯渊神王说出这句话分明中气十足,跟之前的虚弱判若两人,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伯渊。

    伯渊从床上爬起,站起身来,周身气息沉寂,如渊如海。

    寅乐神王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一掌向屋顶轰去,想要破屋而出,但是他的这一掌被伯渊接下,没入他的掌心,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寅乐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

    他自追随先帝打天下时便已经是神王,这些年的苦修早已让他站在仙台圆满,一身修为雄浑无比,早已摸到了道轮的门槛,他便是这世间最强大的神王之一,这也是他为何敢孤身前来的原因。

    以他仙台圆满的修为,杀掉一个重伤的神王没有任何悬念。

    此刻他已经明白伯渊的伤是装出来的,但是还是有一事让他不解。

    伯渊与他算是同时代人,他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天骄之一,修成神王之时伯渊才堪堪成神,他们的资质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医一直以为,伯渊能够修到仙台境界已经是撞了大运,这辈子伯渊都赶不上他的脚步。

    可是刚才那一击被伯渊轻描淡写接下,至少也是仙台巅峰的修为,他若真有这等资质,又岂能等到今天?

    突然,他似乎想通了关键,失声道:“你不是伯渊!你到底是谁!?”

    伯渊张了张嘴,嘴中却发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太蠢了,就算只是当我的狗也会坏我的大事!所以……你还是当一条死狗吧!”

    寅乐神王心神大震,一跃而起,想要逃离。

    下一刻一个身影出现在他头顶,一掌向他盖来,下方伯渊神王也向他拍来。

    两掌对接,寅乐神王被掌间世界所斩,死得无比利索。

    他的尸体跌落下来,没有任何伤痕,但是他的元神、他的魂魄都在刚才被斩杀殆尽,磨灭成灰。

    那人拍死寅乐神王后,蹲下身来,看着死不瞑目的寅乐神王,淡淡道:“你说得没错,鸿故神王的确是一个魅力非凡的人,他若还在这世上,我便会与你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但好在,他触怒了太古神皇,死在了称帝大典之上,左君云祚也随他一同死去。但是,还有一人没有死掉,佑阳神君消失了,我本以为他死在了某个角落……”

    他的眼角跳了跳,显然对此人很是忌惮:“但是他没有死,他最近又出现了,还收拢了鸿故的残兵……”

    “鸿故的残兵都是些疯子,不要利益不要命的疯子,再加上佑阳……况且如今的天庭……”

    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把握战胜他,所以,你们这些占据利益还各怀心思的废物们,我只能请你们先赴死……”

    他没有合上寅乐神王的双眼,径直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目光深邃而幽远。

    片刻之后,他向着屋外走去,而伯渊神王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寅乐神王的手上满是鲜血……

    寅乐神王嫉妒贤能,意图暗中杀害新晋的伯渊神王,伯渊神王差点饮恨当场,好在伯渊神王神威盖世,在重伤之下仍旧反杀了寅乐神王。

    但伯渊神王本就身受重伤,此次又被寅乐神王偷袭,如今已经昏迷,生死未知。

    消息传来,令人揪心至极,伯渊神王才建立功业,还未正式受封,便遭受如此大难,这等忠义之士难不成真的不能被世道相容吗?

    消息传到帝宫中,天帝陛下震怒,派出羽林卫将伯渊王府团团护住,再也无人胆敢在伯渊王府作乱。

    天帝又命人彻查寅乐神王,查出寅乐神王十八宗罪,罪罪满门抄斩。

    随后天帝陛下降旨,寅乐神王嫉贤妒能,不能容忍天庭的忠义之士,又犯下十八宗大罪,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本该挫骨扬灰,但考虑到寅乐神王当场伏诛,又念在寅乐神王是先帝旧臣,曾经也为神朝立下汗马功劳,便许他以神王的身份风光大葬。

    他门下弟子后人,修为底的被送上斩神台,修为高的送到前线当炮灰,门下的产业珍宝姬妾全部充公,暂且交由天丞相打理。

    这封圣旨送到天丞府由天丞相过目之后便传遍天庭。

    伯渊神王虽然遭受大难,但好在终于想通了,服下了圣药,当天便可下床走路,几日后便完全恢复,天庭百官都盛赞这是帝朝之福,是天帝陛下之福。

    转眼为伯渊神王办庆功大会的日子来临了。

    诸多神王受邀前来,依次落座,天女衣裙摆摆,飞翔在天空之上,洒下大片花瓣,天空中呈现出各种异象,斌彩纷呈,叫人目不暇接。

    巍巍天宫神圣而庄严,热闹至极。

    凌霄宝殿上,天帝帝坐在最高处,随后便是天丞相的座次,稍矮半分,随后便是先帝皇后,当今天帝太后之位,又稍矮天丞相半分。

    各路神王见到太后带着天帝而来,纷纷起身见礼。

    母子二人坐在主位上微微颔首,接受众人之礼。

    片刻之后,天丞相宽袖长袍,慢悠悠走过众神王之间。

    天庭文武百官无不跪下行礼,神王则是躬身见礼。

    天丞相看也不看众人,径直走到殿上,坐于天丞相之位上。

    他眯着眼睛,闭目养神,文武百官未得他的首肯,不敢起身。

    过了一会,天丞相道:“众位请起身!”

    “谢天丞相!”

    百官纷纷起身,再次落座。

    礼官上前,宣读圣旨:“往日天河水师落入庸人之手,以至于明珠蒙尘,天河水师之威难以发挥十一,甚至让天河水师沦为笑柄。但前日伯渊神王临危受命,带领天河水师击退六路叛党,维护天庭正统,重现水师之威,立下盖世功劳。伯渊神王,武功盖世,勇猛无匹,当为天河元帅,统领天河水师!”

    伯渊上前接下圣旨,向着天帝拜下,宣誓效忠于天帝陛下。

    以往大臣受封,跪拜的方向往往都是偏向于天丞相,名义上跪拜的是天帝,实则拜的是天丞相。

    然后伯渊神王跪拜的方向竟然是径直朝向天帝,没有半分偏差。

    天帝受宠若惊,道:“爱卿乃是天庭的大功臣,快快起身。”

    随后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谢陛下!”

    伯渊神王缓缓起身。

    一直不曾天帝太后看着跪拜天帝的伯渊神王,美目闪动,似在思索什么。

    天丞相把持朝政,甚至圣旨都要先行过目才能发出,天庭中大半都是他的人,那些不是他的人也万分畏惧他,不敢对他有丝毫违逆,这天庭名义上是当今天帝的,实际上却完全由天丞相做主。

    天庭中官员繁多,这些人还有种种利益关系相互连接,忠奸难辨,不足以依靠。

    但伯渊神王却不一样,他是先帝时期的臣子,又修得神王境界,无论是修为还是出身,好像都算得上是能够依靠之人,纵使不能对抗天丞相,也能够稍微牵制,不至于让他们如此被动。

    况且之前有传闻,此人忠义无双,必定念及先帝恩惠。

    看着下方的伯渊神王,她决定拉拢一番。

    “伯渊!”

    她开口道。

    伯渊慌忙再次跪拜而下:“臣在!”

    天帝太后撇了几眼天丞相,只见他仍旧在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此事。

    她稍微松了口气,见到伯渊神王向她拜下,不由得心中一喜。

    过往之人大多拜天丞相,极少拜天帝,而拜她的几乎没有。

    天帝为傀儡,他这个天帝太后更是笼中之雀。

    拜天丞相者为了权势,拜天帝者是维护正统,而拜她则无所有。

    太后缓缓道:“我听闻伯渊神王忠义无双,是先帝旧臣,不知此事真假?”

    “臣誓死报答先帝知遇之恩!”伯渊神王向太后磕头。

    此话倒是说得极为漂亮,既告诉太后他是先帝旧臣,又承认他确实忠义无双。

    天帝太后笑道:“好!你既是先帝旧臣,也算是本宫古人,天帝奖你击退叛军,以天河水师许之!你已掌控天河水师,于名位上本宫不能再给你什么,但本宫许诺,除却名位,无论你要什么本宫都允你。”

    在座之人哪个不是精明之辈,听到太后此语,都看出太后的拉拢之意,在场大半都是心向天丞,听到这话全都皱眉,悄悄望向天丞相,却见天丞相依旧紧闭双眼,高深莫测。

    倒是有些心向天帝正统的人眼前一亮,纷纷开口道:“既然是太后故人,又立下大功,理应赏赐,还请神王不要推辞!”

    伯渊神王脸色大变,伏地大哭道:“臣侥幸击退了叛军,得到陛下赏赐的百万天河水师,在天庭中已有了立足之本,安敢奢求更多?”

    众人急忙再劝,但伯渊始终伏地,乞求太后收回赏赐。

    在座的文武百官无不落泪,叹息着这个世道竟然还有这般忠义臣子!

    太后也叹息道:“神王当真忠义!既然不愿接受赏赐,那权且当作本宫与故人相逢心喜,送给神王的礼物,如何?”

    众人再次劝说,但伯渊神王依旧不肯接受。

    太后落泪:“自先帝故去以来,本宫虽贵为帝后却历经漂泊,看尽世间冷暖。后得天幸再遇天丞相,得以复归大统,重回天庭。但如今的天庭本宫却有些看不懂了,即便是百官如今也是忠奸难辨,更有据高位者把持朝政,挟持天帝,幸神朝有天丞相在,这些宵小之辈难以翻起风浪。本宫怀念先帝在时,文武百官无不拼死竭力报效先帝,只是如今本宫却时常感到孤零,现在好不容易再遇先帝故人,却不曾想连礼物都送不出去了。”

    在坐的百官中,听到“有据高位者把持朝政”时,吓了一大跳,以为太后要与天丞相撕破脸,却又在随后听到“幸有天丞相”,不由松了口气,心中古怪之极,面色却言笑晏晏,不露分毫。

    听完太后的言语,众人借势在劝,伯渊神王再三为难,终于咬牙答应下来。

    但更多的神官确实皱起眉头,太后如此拉拢新晋神王,分明是要他和天丞相打擂,牵制天丞相,天丞相为何迟迟不言,任由太后拉拢?

    他们悄悄望向天丞相,只见天丞相依旧闭目高坐,气定神闲。

    太后拿着小香帕擦了擦眼泪,道:“爱卿请言!”

    伯渊理了理袍子,正色道:“听闻太后风韵犹存,臣还未娶妻,愿请太后下嫁与臣为妻!”

    此言一出,整座大殿鸦雀无声,便是那些无论伯渊神王说什么都会出言附和的人此刻也脑中轰然,张大嘴巴,浑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而巨神王正在往嘴里塞东西,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呆住,嘴里的肉也忘了嚼,手中的酒壶跌落在案板上,舀舀向外流着青绿的酒汁。

    整片大殿上,只有酒汁的舀舀声,其余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震慑,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太后眼睛瞪得滚圆,美目中喷出熊熊烈火,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袖子之下指甲已经深深刺入血肉之中,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在洁白的袖口上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梅花。

    她绝美的脸庞冷若冰霜,抑制不住的颤抖着,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的天丞相。

    然而天丞相依旧闭目养神,毫不理会。

    在场的人也反应过来,猛然忘记了敬畏,纷纷看向天丞相。

    “天丞相!”

    “天丞相果然智谋绝世,伯渊竟然是他的人,在这最后一刻才跳反,太后……斗不过天丞相的……”

    众人思绪纷飞,纷纷猜测起来。

    太后艰难转动僵直的脖子,又茫然的看向了伯渊。

    伯渊再次拜道:“请太后嫁与臣为妻,日后臣纳妾了便由太后为臣打理家室!”

    太后彻底茫然,看向大殿之上的百官,满朝文武支支吾吾,此刻哪敢说半个字。

    她看着这些坐在大殿两侧的臣子,彷佛化作一个个高大的魔影,在这凌霄宝殿上张牙舞爪,而她却宛如站在深渊底,看着这些高大的魔影恐吓着她。

    无尽的茫然笼罩了她,她好似回到了幼年之时,看着窗外的妖兽肆虐她所在的村庄,而她什么都不能做。

    “放肆!”

    一声暴喝响彻整座凌霄宝殿,太后望去,随即心中黯然。

    此人乃是天丞相嫡系,开口绝不是为了帮她。

    果不其然,那人看了眼高深莫测的天丞相后便开始表演。

    “太后乃是先帝之妻,天下女神官之首,岂能再嫁给你为妻?”

    他冷笑一声:“我还曾以为你是忠义之士,对你有几分敬佩,却没想到也是个狼子野心的逆臣!你这等背主篡逆之人别说见,我杀都杀了无数!今日我便要将你就地正法,以正朝纲!”

    说罢拔出宝剑向伯渊神王刺来,这位炼虚境的神官与仙台境的神王大战数十招,不分胜负。

    他回到座前,将宝剑插在案桌上,怒气冲冲坐回。

    他旁边的另一人急忙出面调解:“道兄何必这般大火气,伯渊神王虽然有些过分,但好歹是有功之臣,况且太后曾说无论什么都允给伯渊神王,太后一诺千金,岂能食言?”

    又有一人前来劝解:“正是!太后曾说先帝走后她有些孤零,若是能嫁给神王为妻,两相其美,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伯渊神王向这两位神官抱拳行礼,谢他们仗义执言。

    太后紧闭双眼,不去看这满朝豺狼虎豹。

    “咯吱咯吱~”

    渗人的声响传遍整座大殿,众人循声望去,当今天帝坐于帝座之上,面无表情,但双手死死捏在帝座上的龙头,手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那神金所造的龙头被捏得缓缓变形,咯吱作响。

    天帝一直以暗弱示人,因此朝中有异心的大臣大多会随天丞相一同敲打天帝,只是今天天帝却一改往日的懦弱,似有雷霆之怒在酝酿,要与天丞相鱼死网破。

    这些大臣这才悚然,无论如何天帝都是天庭名义上的主人,天帝被挟持,这也是相对于天丞相和诸多神王而言,对于他们这些臣子,抄家杀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意识到这个问题,这几个聪明过头的有些后悔,眼珠子转的飞快,似在找脱身之策。

    龙头终于支撑不住,被捏成了金球,天帝却依旧死死捏着,极力克制住心中的盛怒。

    人前辱母,是为大仇,况且这是当今天帝生母,这般大罪,便是将他们全部杀了也不能抵过。

    这时,天丞相眼睛眯开一小条缝隙,精光闪出,淡淡道:“来人,将这三条背主行逆的恶犬拿下,斩首!”

    此言一出,别说是这三人,便是满朝文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伯渊不是天丞相的人吗?为何这三人为其说话却要被天丞相斩首?

    听到这话三人面色如土,吓得瘫软在地,高呼冤枉,但金吾卫没有搭理他们,架着三人离去。

    不一会三颗首级被呈上大殿,天丞相挥挥手,金吾卫退走。

    天庭百官这下真正噤若寒蝉了,得罪天帝不会死,得罪天丞相必死。

    众人脸色阴晴不定,又看了看伯渊神王。

    伯渊神王怒道:“天丞!你因何杀人?”

    天丞相淡淡道:“这三人身为臣子,却侮辱主子,形同篡逆,不仅当杀,还要株连!”

    伯渊气急而笑:“好好好!你说他们三人侮辱主子便是篡逆,那我且问你,有一人非帝式一族,却高坐于凌霄宝殿之上,与天帝之位平齐,把持帝朝朝政,掌控帝朝一切事物,你说这个人他是不是篡逆?!”

    他释放自己的气息,这气息如渊如海,压制在场的所有人。

    便是众多神王也感到自己大道衰落,不由骇然。

    “这伯渊神王,藏得好深!这般修为绝非仙台初期,他也绝非是前些日子踏入仙台境界!”

    “阴险!太阴险了!咬人的狗不叫!他隐藏了这么久,今日终于找到机会,狼子野心暴露无疑!”

    众多神王在心中大骂,这伯渊神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加上今日立威,展现实力,今后真说不定真能跟天丞相分庭抗礼。

    天丞相也释放出自己的气息,这气息如同大日悬空,璀璨的神力消融一切。

    两道气息交碰在一起,相互对峙起来。

    深渊吞噬大日,大日刺破深渊,难解难分。

    而在场的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如一叶扁舟漂浮在滔天巨浪之中,随时都要船毁人亡!

    这些神官们快要坚持不住时,二人各自收敛气息,伯渊神王冷哼一声,径自离去。

    剩下的神王面面相觑,都能在各自的眼中看出惊骇,这伯渊神王竟然真有着与天丞相抗衡的实力!

    他们眼神闪动,心思活跃。

    帝朝中半数都是天丞相的人,这些年他们这些神王被竭力打压,日子过得也不轻松,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联合在一起相互扶持,只是他们实力大差不差,谁来做这个盟主便让人深思了。

    如今,终于有一个人展现出了碾压众多神王的实力,最重要的是这位神王竟然能与天丞相扳手腕。

    他们暗自点头,伯渊有实力,能隐忍,有魄力。

    再看前些日子寅乐神王被他所杀之事,想必也是这位神王装病钓鱼,这般看来,伯渊神王倒是盟主的最合适人选!

    他们眼神交流,同意了彼此的看法,起身告退,庆功大会就此散去。

    三月后,诸多神王悄然现身天河,天河战船之上,众多神王成立王盟,推举伯渊神王为盟主。

    五年后,在伯渊的带领下,诸多神王夺回了那些曾经被天丞相侵吞的利益,诸王信服。

    十年后,伯渊已经在天庭中与天丞相分庭抗礼,凌霄宝殿上再添一座次,与天丞相平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