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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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美女蛇

    乌石恪看着外面的乱象,轻声说道:“隔阳城要易主了!”

    城主已死,自然会吸引有野心的人前来争夺城主之位。

    接下来便是一场血腥的清洗,清洗之后隔阳城便会有一个新主。

    他笑眯眯的对着二人说道:“隔阳城易主,几十年难得一见,想不想去看看?”

    赵晋眼前一亮,正准备开口,旁边的鹿灵却抢先说道:“想!”

    三人从窗外爬出,跃上屋檐,静悄悄的走在屋檐之上,向着城主府走去。

    悄悄避开城主府的眼线,爬上城主府内的一栋高楼之上,三人趴在屋檐上向下看去。

    ......

    城主死了的消息迅速传到城主府,城主府也乱作一团。

    府中人心惶惶,奴仆侍女听闻这个消息也惊慌失措,东躲XZ,假山后面的角落里塞满了惶恐不安下人。

    城主在时,他们虽是城主府内的下人,平日里主子对他们又打又骂,日子过得也很是辛苦,但他们却依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城中的普通百姓。

    现在城主死了,隔阳城即将易主,他们作为城主的余孽,只怕也会跟着遭殃!

    也有一些胆大的下人,他们平日里对主子卑躬屈膝,现在主子大祸临头,自觉不该随主子一同踏进坟墓,便想搜刮府中的财宝后再远走高飞。

    他们冲进主子的房中,疯狂搜刮着主子的财宝,一时之间尖叫声四起。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女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此刻看到下人竟然冲进自己的房中,一时大怒,咒骂声不绝于耳,但那些低贱的下人恶向胆边生,竟冲过来给了她两耳光,她瞬间清醒了不少,不敢再骂,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平时卑躬屈膝的下人掠夺府中的财宝。

    甚至有不少人是府中的暗卫,此刻见大厦将倾,也加入洗劫的队伍。

    府中管事见到城主府内的乱象,虽然着急,但也无可奈何。

    “轰隆!”

    城主府大门被人撞开,轰然倒地,一披甲威猛的大汉手拖长戟走了进来,大汉身后跟着上百披甲将士,此刻杀气腾腾的站在府外。

    这大汉一边向府中走去一边说道:“城主是我义父,今日却被奸人所杀,着实令我悲痛欲绝!世人皆知我章天霍忠义无双,城主故去,城主府又遭临大难,我怎能视若无睹?因此特调兵前来平乱,安抚城主家眷!”

    这大汉满脸横肉,肥头大耳,虽说着自己悲痛万分,但眉眼间却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几步之内便已经走入城主府!

    管事一行人见到此人原本有几分安心,但听到这壮汉的话语,以及这大汉拖戟而行走入府中时那抑制不住的狂喜,哪能不明白这大汉想干什么,均脸色大变,被逼得节节后退。

    “嘟!”

    这大汉手握长戟向下一杵,立身站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的管事一行人。

    管事看着眼前的章天霍,气得浑身发抖,厉声笑道:“好好好!章天霍,万万没想到城主待你如亲子,你却是脑后生反骨的东西!你年幼时在城中乞讨为生,城主见你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将被风雪冻毙,起了恻隐之心,将你收为义子。城主他教你识字习武,抚养你长大,安排你为东城巡守司长。没想到四十多年城主竟养了个白眼狼!”

    “待我如亲子?”章天霍哈哈大笑。

    “你以为这个老东西安了什么好心?他将我养大,教我识文习武,不过是把我当作一把刀,一条狗而已!他身为城主,形象自然要光明磊落,自然要光辉伟岸。那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会是谁来干?还不是我!我帮他处理这些龌龊事,助他稳固地位,暗杀对他不臣之人,我全心全意辅佐他!从无怨言!”

    “可他还是忌惮我,他无时无刻不在防备我!他将我替他做过的龌龊事散播出去,让隔阳的百姓唾骂我,后来我才明白,他这是让我失民心!”

    他曾经对城主心怀感激,将隔阳城主当作亲生父亲侍奉,一心一意辅佐隔阳城主。

    但这件事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他接受不了曾经救下并抚养自己长大的慈父形象崩塌,接受不了自己是一条狗的事实!

    管事听完神色缓和几分,轻声道:“这确实是城主做得不对,他不该对你如此防备!城主他站得太高,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如此做只怕也是逼不得已,他定有他的苦衷!再说城主无子,你是他的义子,是最有名分登上城主之位的人,你名正言顺便可将城主之位收如囊中,何必对城主府的人赶尽杀绝?”

    管事循循善诱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城主不幸遇难,西、北、南三城巡司长狼子野心,早已觊觎城主之位,城主在时他们夹紧尾巴,今夜听闻城主薨逝,此刻必然已经提兵前来,誓要灭我城主府。贤侄此刻将矛头指向我城主府,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我们相争而让外人夺去了城主之位,岂非被人笑话?贤侄若能提兵击退这三城巡守司长,天明之后我便将城主印交由贤侄,满城宣告贤侄为下任城主!贤侄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

    章天霍哈哈大笑,讥讽道:“刘管事,你可知道为何城主无子留世吗?”

    刘管事心头一震,眯眼盯着章天霍。

    “那是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我的长兄被我射杀于南门,那时我心灰意冷,怀有死志,将其射杀后便等着城主前来擒拿我。”

    “但是,那老东西没有来拿我!只因为我的长兄早已有了二心,他觉得他爹活得太长,等他继位的时候必是白发苍苍。于是他在暗中默默发展自己的势力,企图弑父!城主默许我杀了他,那时我也对他彻底失望,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在乎的人,岂会在乎我这个螟蛉子?”

    他神色凄凉,道:“嘿嘿嘿嘿,所有人对他都不过是工具而已!于是我又顺势杀了他剩下的八个儿子,伪造了意外的证据!但这老东西面对如此多疑点的意外,竟毫不在意!我变本加厉,买通了城主府的医官,他的姬妾若是怀了男儿,便下毒让其流产,若是怀了女儿,便能顺利生产。”

    刘管事越听神情越是凝重,城主之子全部死亡一直都是疑案,只是城主说自己的儿子死于意外,也就没有人胆敢多问,如今章天霍亲口承认,还是让他震惊异常。

    他身为城主府的管事,自然知道城主的一些丑事,知晓城主心思毒辣。

    但虎毒尚且不食子,城主之毒却甚于猛虎!坐视养子杀了自己的亲子,难不成害怕其他儿子也会与长子一般想要谋害自己便坐视不管?

    章天霍继续说道:“这个老东西终于老了!他寿元将近,为了续命多享几年福修炼了邪法,炼制了一口邪器。这口邪器可以吞噬常人的精血为他续命,他杀了很多人,将其嫁祸给山匪。但他岂能瞒过我?”

    他眼中闪过快意,“于是我便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将他的行踪告诉了别人!”

    刘管事额头泌出细密的汗水,他本以为城主是死于意外,却没想到是祸起萧墙。

    恍惚间,他似乎能在章天霍身后看到已经死去的老城主。

    他们的歹毒一脉相承!

    影子弑主,祸起萧墙!

    他心头也暗暗焦急,今晚城中哭喊连天,他的儿子应该早就知晓,按理说应该已经到了,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他刚准备开口继续周旋一下,却听章天霍说道:“刘管事!你不必等了!你那废物儿子今晚来不了了!”

    “什么!”

    刘管事心头大震,他今夜与章天霍说了这么多都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自己儿子提兵前来便可里外夹击章天霍,一举逆转局势!

    章天霍手持长戟指向刘管事,说道:“你以为那拙劣的把戏真能骗过那老东西?你当真以为那老东西会相信你没有子嗣?你在娼妓那里留下的种早就被老东西知晓了!”

    刘管事心神彻底失守,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被知晓?!”

    “你以为将那娼妓送到城外便不会被发现了吗?真是可笑至极,你为你那废物儿子安排官职又岂能瞒过老东西的眼!当初奉老东西之命查你的人便是我!”

    刘管事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安分守己倒也罢了,但你身为那老东西的家臣,却在暗中为自己儿子培养势力,密谋那本不属于你的富贵。”

    “你那儿子跟你一样是个废物,我三招便结果了他的性命!当了几十年乌龟,还未伸头便被我宰了,真是可怜!”

    刘管事浑身颤抖,老泪纵横,他在城主府忍气吞声了几十年,为老城主当牛做马,也曾以为这一生便这样过了。

    直到一次逛完青楼,一月之后那老鸨竟派人前来问自己,说翠红已有身孕,是否留种。

    刘管事本想让其将胎儿堕去,他一个府中管家深知城主的歹毒,自己绝不能留后。

    况且此事有些蹊跷,青楼女子接客皆有避子之法,为何自己能留种?想必是这老鸨见翠红年老色衰,再留在青楼只怕会光吃粮,便让其留种讹他为翠红赎身。

    但一个不该有念头冒了出来,他鬼使神差的点头,付给了老鸨翠红的赎身钱,又额外付给了老鸨很大一笔封口费,他将翠红安排在了城西之外五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子。

    他悄悄出城,见到了那个妓女,感受到了那腹中胎儿与自己血脉相连,那日他便与今日一般泪流满面,只是当初是老为人父的喜悦,今日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后来他十多年从未出城去看过他们母子,一日那老鸨又来找自己。

    原来是他的儿子已经到了上私塾的年纪,翠红不敢来城主府找刘管事,只能托老鸨带话。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铤而走险的将自己儿子接进城中,读上私塾,他的儿子很是争气,习得文武艺,还成为了炼气士。

    他身为城主府管事,原本久历人心,却被为人父的喜悦所蒙蔽,忘了老鸨的嘴岂能守住秘密?

    章天霍奉命探查此事,他找到老鸨,还未动刑那老鸨便吓得跪地求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全交代了。

    府门外一人端着一个木盘上前,上面覆盖有一张白布,只是白布被血液浸透,刺目的猩红一滴滴从木盘上滴落。

    章天霍掀开白布,木盘上赫然是一颗人头!

    他提起人头,朝着刘管事扔去。

    哒哒。

    人头翻滚到刘管事面前,刘管事颤抖着捧起眼前的头颅,老泪不住往下掉落。

    那颗头颅双目圆睁,浑然没想到自己会死得如此干脆!

    他轻轻拂过头颅的双目,抱着头颅喃喃道:“向文,向文。”

    “是爹害了你,爹不该让你降世,不该让你进城,不该让你卷进这场是非,不该让你觊觎这本不属于你的富贵,这一切都是爹的错!”

    他又轻轻放下头颅,头颅的双目已经闭上,再也不会睁开。

    这个老头像是耗费了全部力气,跪坐在地,喃喃道:“向文,爹对不起你,爹来陪你了。”

    刘管事掌中灵气涌动,全部的灵气都汇聚在掌中,向着自己的脑袋盖去。

    “啪!”

    刘管事的脑袋轰然爆开,白浆溅射得到处都是,府中的下人被吓得尖叫四散。

    章天霍见刘管事自尽,放下心来,自己夺取城主之位的第一块拦路石已经被清除。

    他转头又向一位妇人看来,这妇人正是客栈的掌柜。

    这位春掌柜见到脑袋炸开的刘管事脸上毫无惧意,挽裙蹲下,手指轻轻点在那团白浆之上,放在嘴中细细吸吮着,痴痴的望着章天霍,如少女望情郎。

    春韵身姿匀称,体态丰满,美目含春,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绝对是上等尤物,若是旁人被她笑盈盈的望着,只怕已经迷失心智,只想成为她的裙下鬼。

    但章天霍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他是残忍嗜杀之人,而这个女人却是不折不扣的疯子,若是被她侵入心神,神仙难救。

    刘管事处理城主府明面上的事务,而这个女人则是城主府的另一个影子,一个完全行走在阴影中的存在。

    城主府内所有的龌龊事,几乎都有她参与。

    如果说章天霍行走在灰色地带,而春韵便是行走在黑夜中,这个女人脑袋中有些无穷无尽的邪恶念头,哪怕是歹毒如章天霍,也自愧不如,甚至他对这个女人有一丝藏在心底的惧意。

    春韵依旧痴痴地看着章天霍,宛如一个等待宠幸的妃子,眼中的春意似乎能滴出水来,但章天霍死死守着心神,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虽然好色成性,但对这个女人不敢有丝毫的想法!

    这个女人十五岁被城主强抢进城主府,她本该与城主的其他姬妾一般,被关在深院之中,在勾心斗角中争宠。

    但这个女人对争宠之事丝毫不关心,反而热衷于替城主办事,手段也极为歹毒,一年后便替城主办成了一件困扰多年的烦心事。

    对于这种床上和床下都得力的女人,城主自然恩宠异常,要什么给什么。

    但在几年后,章天霍便发现了异常!

    城主的寿元消失了极多,即便城主纵欲过度也绝不可能消失如此多的寿元。

    他能发现城主寿元消失了,城主自己自然也能发现,但城主却毫不在意,对她的恩宠日渐增加,所做的荒唐事也越来越多!

    于是章天霍背的黑锅也越来越多,他早已不在意为城主背锅,倒是城主与日衰老,这是他乐意见到的。

    十年,短短十年,城主炼气七层的修为,不过才七十岁便寿元将尽。

    也正是这天,春韵献给了城主一部邪功,他没有任何犹豫便修炼了,这也就给了章天霍机会,将其修炼邪功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至此老城主结束了他的一生。

    春韵见章天霍紧咬牙,又双目含泪,声音婉转道:“十五岁时,我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但不幸被老贼路过时撞见,老贼将我抓进城主府日夜折磨,这十年来若非天霍哥暗中照顾,我只怕早已被老贼敲骨吸髓。今日天霍哥为民除害,设计杀了老贼,我代隔阳的百姓谢过天霍哥。”

    春韵朝着章天霍缓缓躬身,章天霍无意中瞟到那缕雪白的春光,心神一荡色心大动,伸手去扶她,说道:“春妹过奖了,你我何须......”

    章天霍的手即将触碰到春韵的一刹那,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城主离开隔阳城前那枯槁的脸,瞬间他脸色大变,一口咬在舌头上,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清醒,他飞也似的缩回手掌,向后退去,摔倒在地。

    噗。

    他吐出嘴中的半截舌头和喷涌而出鲜血,如同即将溺死的人登岸一般大口喘气,将头转到一边,不敢再看这个女人,含糊不清道:“滚!快滚!不然就鱼死网破!”

    春韵面露关切之色,向着章天霍走去,“天霍哥,你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春妹吗?为什么不看看春妹!”

    他心中彻底恐惧,春韵刚进城主府时,天真烂漫,宛如春花一般明媚。也就是那时他正被城主对自己的猜忌所困,痛苦万分,这个宛如春花一般的小姑娘与自己聊天,一会叫自己天霍哥,一会又叫自己干儿子,他被活泼可爱的春韵吸引,她将处于黑暗中的自己拉了出来。

    他当年的确对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一半的小娘有过一些畸形的爱恋,但他万万没想到,春韵竟还记得十年前自己那微弱的情感波动。

    “假的!都是假的!”

    他毛骨悚然,那时的春韵便已经学会伪装,学会操纵人心!

    “魔鬼!她一定是魔鬼!”

    恐惧彻底占据了他的心间,他本以为是城主府的阴森改变了她,却没想到是魔鬼回到了她的鬼蜮!

    章天霍举起长戟,抵在春韵的胸前,她只要再前进一步便会被长戟刺穿。

    春韵脸上的关切消失,重新变回恬静文雅的样子。

    她缓缓后退,取下自己的发簪,轻轻放在地上,扭头向府门外走去。

    站在府门外的披甲将士见春韵从门内走出,扭开头去慌忙让开一条路,他们的头领都在这女人的威势下丢了半截舌头,他们自然不敢看这个女人。

    春韵从人群中穿过,一个刚加入的巡守闻到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幽香,向那个女人看去。

    春韵察觉到旁边的视线,转过头去对着那个还未成亲的巡守甜甜一笑,那巡守只觉自己见到了山间野梅。

    旁边的年老巡守脸色大变,铆足了劲一巴掌呼在那新巡守脸上,牙齿混着血水从那新兵口中喷出。

    那年轻巡守摔倒在地,片刻之后才慢慢爬起,对着身边的同僚道谢。

    春韵走出人群,蹦蹦跳跳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宛如黑夜中的精灵,消失在属于她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