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喷泉X隐秘X喑哑的哭喊
曼妞没听懂威尔说的话。
她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什么弥补,什么奢求,她都不理解。
但是看着威尔关切的眼神,曼妞能凭借自己的敏感依稀辨别出一种态度:
我们是朋友。
即便她对平等和尊重没概念,也能从这种态度里汲取到一种很可靠的温暖。
“我们是朋友…”
女孩儿的声音很微弱,但每一个字都念地很清晰,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亲情的变节彻底否定了她最美好的记忆,让她很难再去相信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种不参杂质的关系。
可她又真得太需要这样的关系了。
哪怕只是个念想,也能暂时填补千疮百孔的心房,让它不至于崩溃。
曼妞的精神状态早就临近极限了,此刻的患得患失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更稻草,让她彻底昏睡了过去。
威尔尝试用拇指抚平女孩儿紧锁的眉头,但没成功。
他明白的,有些伤口或许可以在经久的时光里慢慢愈合,但留下来的疤痕却永远不会消失。
它们已然成为了伤者的一部分,会陪伴她度过余生。
而理应为这一切买单的蠢货们还在哇哇的叫嚣个不停。
“能帮我看一下这孩子吗?”
威尔背过身去,将曼妞轻轻放到艾斯怀里。
墨镜打手们看到男人背后的“正义”二字,忍不住喧哗了起来。
“他是海军诶!”
“海军了不起哦,我们人多刀快,一起送他上路!”
“小崽子看剑!”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威尔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小姑娘好不容易哄睡着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男人转过身,眼神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
他一把抓住劈砍过来的刀刃,然后一巴掌抽在持刀的人的脸上。
“喊喊喊!赶着去投胎吗?”
因为盛怒之下掌速太快,手劲太大,伴随着咔嚓一声,那人的身体没有动,脑袋却以脖子为轴转了整整两圈。
刺状的脊椎断口戳破了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浇了后面的人一脸。
刚还在叫嚷个不停的墨镜打手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威尔皱着眉头端详自己沾染了献血的手,长叹一口气。
早知道会弄的这么脏,就往手上裹层气膜了。
他有些不满地向呆愣在原地的打手们抱怨道:
“你们不是只能被打飞吗?什么时候这么符合人体力学了?”
言语间尽显对生命的漠视与戏谑。
此时此刻,“喷泉”的身体才发觉已经死亡的事实,无力地跪倒在地。
势能的落差让血液喷溅的更汹涌了。
看着眼前的奇观,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一名近距离观赏的墨镜男甚至被吓到失禁了。
尿骚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通过嗅觉神经撩拨着所有打手紧绷的内心。
下一个会是谁呢?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生死一线的巨大压力接踵而至,拨断了他们所剩无几的理智。
“不杀了他,我们谁也别想活着!”
伴随着领头人声嘶力竭的号召,所有打手就像疯了一样向威尔冲了过来。
欣赏着垃圾们走投无路的丑态,威尔的笑容更泠冽了。
这就对了,做了错事就得付出代价。
男人的双手变得漆黑幽邃,与迎面而来的刀剑碰撞出刺眼的火花。
垃圾没有改造的必要,用生命来取悦我,就是你们最大的价值。
……
赞高看着墙上地上到处都是的血肉混合物,狂呕不止。
“我这是进到屠宰场了吗?谁这么丧心病狂啊!”
“肯定是海贼干的啊!是吧威尔?”
艾斯调侃道。
威尔脸一红,避开艾斯打趣儿的目光,没好气地回应道:
“要你们管?你最好带着小孩儿离远点,要是让她突然醒来看到这些,老子跟你没完。”
“那你们快点嗷。”
艾斯好脾气地耸耸肩,抱着曼妞离开了案发现场。
威尔看着男人潇洒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吐槽道:
这个叼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就是偶尔失控那么一下下,怎么被你暗示得就像个法外狂徒似的。
再说了,我又不是有意要把人折磨成这样的,只是机会难得好吧?
早就想实验一下死人的身体能不能充当介质了,只是苦于身处海军这样的秩序阵营,一直找不到机会。
现在有这么多现成的素材出现在面前,不试一试,能对得起我的求知欲和上进心吗?
“呕——”
赞高可能是踩到肉糜里的骨头渣子了,吐得差点背过气去。
威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都睡了一路了赞高!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啊?赶快把这个老东西给我催眠喽。”
听到上司气急败坏的声音,赞高强忍着恶心感踏过褐色物质包浆的地面,来到老头跟前。
眼前的老汉正瑟缩在墙角,双手抱头,浑身上下筛糠般颤抖,还一个劲地在嘴里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明显是被血腥场面刺激得有些精神失常了。
这种倒霉蛋还要催眠,你是魔鬼吗?
赞高看了眼双手环肩站在一旁的威尔,颇为幽怨地叹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掏出了催眠环。
“老人家,没事啦!别害怕,你抬头看看我们,我们是海军!”
“…”
“别过来!魔鬼!别过来啊!”
听到海军二字,老头就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开关一样,情绪一下子亢奋了起来,伴随着绝望的嚎叫声,他的双手先是在脸上一阵撕挠,然后又开始狂乱地在空中挥舞,试图驱赶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你TM…”
赞高拦住了撸起袖子的威尔,严肃地说道:
”你别激动,威尔少校,这个人有问题。”
威尔有点心虚,磕磕巴巴地说道:
“一,一个老杂毛,能,能有什么问题啊?你想多了吧。”
赞高伸手抓住了老人的头发,在威尔惊愕的眼神中扯下了一张“脸”,然后解释道:
“人皮头套,地下世界的一种小伎俩。一般需要长时间隐匿的通缉犯会采用这种方法易容。”
威尔接过那张惟妙惟肖的“脸”在手里把玩,忍不住啧啧称奇。
“摸起来跟真皮肤一模一样,上面居然还有汗毛,真是…不可思议。”
“当然,这就是用人皮做的,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赞高看到威尔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解释道:
“战败国的战俘,倾家荡产的赌徒,海贼劫掠的平民…对于这些因为种种原因人间蒸发的人来说,沦为奴隶可能只是一种最幸福的遭遇。
器官贩卖,虐杀派对,人体实验,秀色宴会…地下世界有一千种方法把一个人的价值吃干抹净。身份就是其中一种很走俏的商品。
手艺高超的易容师会定期从奴隶贩子手里进货,然后剥皮制作头套。一些身份特殊的成品甚至能卖到千万贝利的高价。”
说到这儿,赞高指了指“老头”脸上抓挠出来的伤口。
“这种易容道具的特点就是不容易暴露,一旦佩戴,就会贴合在原本的皮肤上,对正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除非佩戴者的脸部受创,不然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听完这一番话,威尔陷入了沉默。
赞高当过流浪舞者,也做过海贼,他见识过这个世界最病态的一面。
海贼王毕竟是一部少年漫画,热血激昂才是它的主旋律,那些灰暗的东西只会在主线剧情里一笔带过。
可漫画毕竟不是生活,一旦你开始亲历这个世界,就得做好与这一切碰面的准备。
威尔不是曼妞那样天真的孩子,也有过心理预设,可当这个世界徐徐向他展开丑恶的一面时,还是会有一种落差感。
就像“人不是只会被打飞吗,怎么还会被打死?”,它不只是一种残忍的心理压迫,一种报复性的反讽,更是威尔对整个世界发自肺腑的质问。
究竟得是多扭曲的世界,才会在一个孩子刚历经了命运的曲折,还不允许她愤怒,而是强迫她去乞求呢?
更何况,如果他没来,又有谁能响应这份微弱的呼喊。
路飞吗?他还在另一片沙漠呐!
只是相隔一条圣多拉河,有些声音就难以传达。
而阿拉巴斯坦也不过是世界的一角,还有更多的悲剧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上演。
梦想的光鲜浮于表面,模糊了多少止于喑哑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