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高捏住“老头”的脸，仔细观察他本来的面孔。

    良久，他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告诉威尔：

    “我应该没见过这家伙的悬赏令。”

    威尔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有些低沉的心情，思考起目前已知的信息来。

    现在看来，曼妞这个所谓的“爷爷”就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再结合他之前疑似拐卖儿童的行为，他和小姑娘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真得画上个问号了。

    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的疑点就更多了：

    曼妞为什么会把一个人贩子当作自己的“爷爷”？

    是因为年龄太小就被拐卖了吗？

    那么这个人贩子又为什么要带着一个拐来的幼童在阿拉巴斯坦隐居这么长的时间呢？

    他到底抱有怎样的目的？

    他们生活的村子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眼下人贩子精神异常，而时间又很有限。

    想要尽快弄清楚这一切，还得叫催眠师出手。

    在威尔的示意下，赞高固定住人贩子的头，压低帽檐，然后念道：

    “好，仔细看着这个环，当我说完‘一，二，赞高！’后，你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关于你隐居于此的一切。我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在人贩子涣散的瞳孔里，银环从左摆动到右，达到最高点后又回落至左端，如此循环往复。

    “一，二，赞高！”

    伴随着催眠师极富感染力的磁性嗓音，人贩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银环，也有规律的左右晃动了起来。

    片刻后，他不再发抖，眼神也变得呆滞。

    “你叫什么名字。”

    威尔试探道。

    “乔治·哥伦布。”

    “…”

    看在效果还不错的份上，威尔没有吐槽这个槽点满满的名字。

    他赞许地拍了拍赞高的后背，然后指了指院外，暗示他滚出去。

    目送催眠师离开后，威尔继续问道：

    “你和曼妞的关系是？”

    “商人和货物的关系。”

    男人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威尔眼神一暗，感觉手又有点痒痒了。

    考虑到还有很多事要问，他加快了询问的速度。

    “你为什么要来阿拉巴斯坦？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要带着”货物”隐居于此？又准备在今天做些什么呢”

    听罢，男人开始详细讲述整件事情的始末。

    “我来自西海，是玫瑰海贼团的大副兼历史顾问。我们凭借特殊的航行方式往返于四海和伟大航旅前半段，从四海进货，然后再到伟大航路售卖。

    这一行风险大，利润也大，我们一般五年才干一次，干一次就够大伙吃五年。

    但伟大航路的信息很难流通到四海，这就导致有时候我们会进错“货”。

    十六年前，粉头发的女孩还是阿拉巴斯坦最紧俏的货物。

    十一年前，罗斯船长带我们在东海进了一批货后，费尽千辛万苦横渡颠倒山，进入伟大航路，期间死了很多弟兄。

    风险高嘛！我们能理解。

    可我们不理解的是，到了阿拉巴斯坦后，当地的奴隶贩子才告诉我们，权贵对粉发女孩的狂热已经是过去式了。

    不论是法律还是社会舆论，都在排斥贩卖人口这种行为，可恶的奈菲鲁塔丽·寇布拉！

    这个国家是怎么起家的他比谁都清楚，可以说没有我们就没有今天的阿拉巴斯坦，现在社会稳定了却要卸磨杀驴。”

    威尔有些好奇地打断了他：

    “那你来说说阿拉巴斯坦是怎么起家的？这不是个历史悠久，底蕴十足的大国吗？”

    “您有所不知。阿拉巴斯坦确实是少有的古老国度。

    得益于定期泛滥的圣多拉河，两岸干旱的土地被定期浸灌，含有大量矿物质和腐烂植被的泥沙随流而下，在河岸逐渐沉积，形成了肥沃的黑色土壤，孕育出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

    阿拉巴斯坦真的是天赐的国度，如果说依托于圣拉多河的肥沃土地是天然粮仓的话，那么包裹耕地的大沙漠就是天然的屏障，阻隔了外来民族的侵犯和海贼的侵袭。

    在这样一种相对闭塞的优渥环境中，阿拉巴斯坦人安逸地生产发展着，在其他国家蒙受战乱和资源短缺的困扰时，默默建立出一个闻名于伟大航路的伟大国度。

    在经济繁荣的同时，阿拉巴斯坦人也迎来了文化发展的黄金时期。

    强盛的国力让奈菲鲁塔丽家族醉心于修建大规模建筑，一座座金字塔陵墓拔地而起。”

    人贩子话锋一转：

    “但成也圣多拉河，败也圣多拉河。

    由于圣多拉河每年定期的泛滥，阿拉巴斯坦人并不需要付出过多的努力便可获得丰厚的成果。

    没有人会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提高灌溉技术，这使得阿拉巴斯坦的农业文明长期处于相对原始落后的状态。

    但如果河水的泛滥不再定期呢？”

    听到这儿，威尔莫名想起了国王军和反叛军的矛盾根源——降雨。

    “阿拉巴斯坦是一个农业型国家，它的农业全部仰赖于圣多拉河。可是圣多拉河也会随着周围地理气候的变化而变化，流量并不是恒定的，它也取决于上游降水量的多少。

    一旦圣拉多河出现干旱，那么，阿拉巴斯坦的经济将会不堪一击。

    谁都不知道八百年前那“空白的一百年”发生了什么，自那时起，圣多拉河的直径就在逐年缩短。直到奈菲鲁塔丽十世执政期间，圣多拉河的上游在旱季第一次露出了河床。

    长期的干旱导致阿拉巴斯坦的农业长期颗粒无收。再天然的屏障又有什么用呢？

    到那时候，不用外敌入侵，光本国内的暴动就可以将王族的政权推翻，使阿拉巴斯坦走向灭亡。”

    结合看漫画了解到的信息，威尔认为人贩子的话可信度很高。

    姑且不谈降雨量这个核心矛盾点，漫画里有一处细节，当草帽一伙与薇薇公主要在上游地区渡河时，薇薇说要到河对岸有50公里。

    50公里是什么概念？在威尔最初生存的世界，流量最大的河叫亚马逊河，丰水期河道宽度才堪堪40公里，就有“河海”之称。

    要知道亚马逊河流域可是处于热带雨林气候啊，平均降雨量是如今阿拉巴斯坦这种沙漠气候的40倍。

    更何况在主线剧情里，几十只小小的功夫海牛拉着草帽一伙和一只晕菜的大鲶鱼，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横跨了圣多拉河。

    它们的速度显然达不到14米每秒啊！1.4米每秒还差不多。

    说明薇薇公主说错了河流宽度，但50公里这个数据应该也不是凭空捏造的产物，不然怎么不说40公里或60公里呢？

    她可能秉持着一种向伙伴展示母亲河的自豪感，有些夸张地报出了文献所记载的河流最初的宽度。

    考虑到三年干旱的人为影响和几百年来累积的自然影响，圣多拉河从50公里锐减到5公里左右的宽度，也算合乎情理。

    “常年大兴土木再加上每年缴纳的天上金几乎耗空了阿拉巴斯坦的国库，让王族没有钱济灾。

    残暴的奈菲鲁塔丽十世为了维稳王权，把百姓反叛当作海贼侵袭上报到世界政府。

    这样四面沙漠环绕的国度，哪来的海贼会袭击内陆啊？

    更可笑的是，海军居然响应了十世的号召，两名本部中将带领数十支舰队，轻而易举地镇压了民众。”

    所以村里的老人才这么恨我吗？因为我海军的身份？威尔若有所思。

    历史顾问继续讲解道：

    “不过奈菲鲁塔丽十一世却是个人杰，他目睹百姓和王族日益激烈的矛盾，心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念头。”

    “不想对内压榨，就只有对外扩张了。”

    想到进轮回空间前的经历，威尔下意识地说。

    “是的，必须对外扩张，释放内部压力，以缓解国内矛盾，这就是十一世的选择。

    他是阿拉巴斯坦的英雄，也是这片海域其他国家的魔鬼。

    十一世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征伐方法：

    先借舆论战争破坏周边国家的思想根基，利用阿拉巴斯坦悠久强大的历史底蕴和经年不对外征伐的正义形象在他国百姓中培植出一大批“慕阿犬”。

    再借助谍报行动激化他国阶级矛盾，然后诱导那批最年轻最聪明却又阅历最浅的力量游行改革。

    最后动用军事力量轻易的镇压内忧不断的国家，通过贩卖人口，压榨劳动力等方式掠夺海量的财富。

    在巨额利益的吸引下，我们奴隶贩子就是十一世最可靠的合作对象，不但深度参与了这个国家的复兴，还在财富积累阶段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听着被催眠的奴隶贩子平稳的声线，威尔闭上眼睛，一幅宏大却又血腥味十足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有勇无谋的热血，暗渡陈仓的阴谋，撕心裂肺的呼喊，麻木不仁的目光…

    骸骨就藏在沙漠之下，赤子住进了藏污纳垢的殿堂，在血泊上建立繁荣的盛世，用战争供养出温和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