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田雯
“手抬高,坚持住!”
经过层层筛选的兵士,又经过一番比武,简单确立了职位。
谢凌任队率,为正副营之后的三把手,其下是六名什长,分别是谢虎,阮五,文晋和两名武功不俗的兵士,梅兴文和戴智。
至于韩浩,则是棋差一招,输给了梅兴文,屈居伍长。
而谢均和高思宠的表现,也深深折服了这群孔武有力的汉子。
或许他们之前有过拉帮结派,但身为军营中的佼佼者,他们每个人的内心都隐藏着一份自傲,让他们对于旁人蔑视。
同样的,对于真正的强者,靠着武力征服他们,也让他们更心甘情愿折服。
这也就是,在其他军侯以及之前同伴的联络下,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让他们私底下使绊子的行为。
并且毫不留情的臭骂了一顿。
而谢均和他们一同训练,并且现在正在讲解一些技巧的行为,也让这群汉子深深动容。
往日,军侯们都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训练,从不会同来同往。
没敢操练的太狠,谢均让谢凌去弄了些糖水给这群大汉补充一下消耗,让他们暂时休息一会。
树荫下,高思宠走了过来,坐到谢均身旁道:“营长,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也能和士兵们同来同往,同甘共苦。”
谢均哈哈一笑:“高大哥,你可别营长营长的叫着了,你就叫我名字就行了。再者,我这么做其实就是因为觉得他们还太弱,不亲自操练,只怕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会死在刀剑之下。”
高思宠脸色一板,纠正道:“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如果我整日叫你姓名,成何体统?军中威信何在?”
“行行行,那你就叫我营长吧,那我以后就叫你明远?”
“正当如此。”
高思宠满意的点点头,他可不在乎被年纪比自己小的人直呼表字,觉得有任何冒犯和侮辱,他反而觉得,军营中上下分明,合当如此。
谢均望着在校场中一个个感激的喝着糖水的憨厚汉子,嘴里喃喃的问道:“明远兄,你觉得,和羌胡单对单的搏杀,我们有几成胜算?”
高思宠接过谢凌递来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下半碗糖水后,摸了摸嘴角,砸吧下这珍贵的滋味,认真地开口道。
“说实话,如果单对单的话,我们大部队士兵只能仗着兵甲之利取胜,百人战则我军必胜。
但羌人弓马娴熟,我们楚国承平日久,军纪松弛,军备散漫。
昔年我曾经游历边疆,边境哨所中,十所中有六所空置,要么就是都是垂垂老矣的老人。
就算这样,年年的军中账目上,边境的军饷还是不变,账户与实际严重不符。
这也是我们这些年来一直被羌胡压着打的原因,我很担心,当羌人取得了大片的铁矿,到时候,整个楚国将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
谢均闻言哑然,在草原上,羌胡来去如风,而反观楚国,一个县城中会骑马的兵士不过百人!
曾经历史中荒无人烟的边境,被贬官至此的官吏把这里称作是苦寒之地,一旦来到了这里,便余生无望。
反观现在,边境重镇的官职一个个挤破了脑袋,不论是货市还是军费的巨大空饷,都让这群逐利之人利用到了极致。
谢均叹了口气,双眼放空。
“也不知道郡城的情况怎么样了,朝廷派兵了没有。”
毕竟,没了郡城这颗大树顶着,武阳县这种旁枝末节的小地方,根本无力抵挡大军。
楚国重镇,把守楚国整个北方门户的大足关。
大足关镇守于四行山脉之中,建于两山之中,周围地势险要,崖绝谷深,扼控要冲,整体逾百里之长,链接整个山脉之中,如同一把大锁链,将风沙烟尘,熊熊战火牢牢锁在关外。
大足关内,主城堡面向京师方向的大门缓缓开启,城外,一支犹如蜿蜒的长龙的军伍正肃立在原地。
队伍前段,一匹枣红色大马上,年近半百,须发花白的张焕递过文书,看着大开的城门,亲自来迎接的大足关守将,策马走了上去。
“末将李玮,拜见张老将军。”大足关守将李玮在马背上轻抚胸前,微微弯腰,表示对张焕的敬意。
“李将军,辛苦了。”
张焕看着风尘仆仆,甲胄破损的李玮,心中一阵感慨。
虽然朝纲幽暗,但万幸的是,楚国境内的铁血将军,还是有很多人在镇守着边关,守着万世太平。
“李将军,你的军工,朝廷会奖赏你的。”
“谢张老将军好意,大足关不会失守的,末将唯一担心的就是关外的百姓。”
李玮忧心忡忡的向张焕诉说道。
“熟羌部不过跳梁小丑,不劳烦朝廷,末将都敢保证率本部兵士平叛熟羌叛乱,但末将担心的是来自草原的生羌。”
张焕脸色也逐渐阴冷下来,说道:“这也正是我亲自挂帅的目的,这些草原上的狼崽子,不打疼他们是不长教训的。”
两人交谈的时候,张焕身后的一个年轻将军也骑着黑马走了过来,面色略有桀骜的向着李玮一拱手道:“李将军,从现在开始,熟羌叛乱,就交给我们吧。”
李玮眉头一皱,望向这陌生面孔,眼中略带询问地看向张焕。
张焕心中暗探一口气,介绍道:“李将军,这位是西平郡守军,平虏中郎将唐昧,也是本军的副统帅。”
终于,在七王一党的努力下,唐昧还是被强行加入了本次平叛军中。
大足关外三十里的位置,熟羌部的帐篷在山林中层层堆积,仿佛一片片生长在树林中的蘑菇。
中军王帐内,粟库泰一脚踢翻下方的卒子,暴跳如雷的吼道:“六千大军,突袭毫无准备的大足关,竟然这么多天还没拿下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足足十二天过去了,六千大军就这么在大足关下耗着,除了空耗钱粮和丢下毫无意义的尸体,羌人再无寸进。
一想到那日大足关城门打开,任由商贩走卒通行的时候,他手下的勇士突然出现在关前,疯狂的冲进大足关内厮杀。
却被那群手持大刀的披甲兵士死死抵住,两军从白天杀到晚上,直到尸体从关内堆到关外,鲜血在城门处缓缓流淌,汇聚成一条小河。
两军才鸣金收兵。
而这也错失了粟库泰拿下整个大足关的最佳机会。
想到手下的抵触心理和营中渐渐升起的非议,粟库泰青筋暴跳,将手下都赶出帐篷后,绕过屏风,走到床铺前,看着悠哉悠哉喝着蜜水的女子,咬咬牙,缓缓半跪而下。
“我想请求你的帮助,帮我打开大足关的城门,就像那日打开天门郡城门一样。”
那女子斜眼看了眼粟库泰,噗呲一声笑出声:“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大足关?那是整个楚国的北方门户!你以为和一个被腐蚀空的天门郡一样?
那里的守将,是当年镇守京师的将军!我们只怕还没靠近城门就被人杀完了。
省省吧你!还不如赶紧撤军,带着抢来的财宝滚回草原,说不定还能让朝廷的大军追不到你们。”
听着女子毫不留情的嘲笑讥讽,粟库泰面色涨红,如果不是还要仰仗这个女子的势力,他现在就想一刀砍了她。
“你们当时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会帮我夺取大足关,帮我打下整个天门郡!”
那女子听了粟库泰的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愤愤的骂道:“还不是你们废物?帮你们处理了那么多哨骑,一个城门大开的大足关,还打不下来,你怪谁?”
粟库泰被女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嘴里蠕动了几下,又愤恨的一甩袖走了出去。
“废物。”
女子见粟库泰离去的身影,啐了口吐沫。
大足关内的议事厅中,张焕稳坐主位,而唐昧则毫不留情的抢了李玮的位置,强横的坐在左手边。
李玮虽然心中气氛,但为了大局,还是忍气坐到了次位。
“所以说,你们的哨骑完全没有发挥作用,就这么让他们冲到了关门口咯。”
听着李玮汇报这些日的战况,唐昧呲的笑了一声,然后讽刺道。
“你!”
李玮砰的一下拍了下桌子,对着唐昧怒目而视,他可以允许唐昧对他不尊重,但他不允许有人对他的士兵不尊重。
“好了,少说两句。”张焕不满的盯着唐昧,唐昧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桀骜的坐了下去,将凳子的前腿翘了起来,玩世不恭的看着沙盘。
听见李玮说道他们拼死抵抗,应是拼掉上千名精锐,才把羌胡挡在关外,张焕眼神黯淡了下,想到那千名英魂,对李玮说:“李将军,你们是好样的,多亏了你们,才没让楚国蒙受更大的损失。”
李玮没有谦虚,而是代替手下的英魂接受了赞誉。
“张将军,如今熟羌部士气已衰,粟库泰部下多为强征来的其他部落,如今遭受了重创,定然人心浮动。
现在大军已至,不如趁夜出击,将这只羌胡全歼于山林之中!”
张焕望着沙盘的地形,听着李玮的提议,缓缓点了点头。
“熟羌部一盘散沙,粟库泰虽有能力,但对兵事并不熟知。如今扎营山林中,正可为我军所破。”
在场的诸位将领都是熟读兵书,能上阵杀敌的良将,这等道理自然知晓,对于这种白捡的军功纷纷踊跃报名请战。
而唐昧,也收起了桀骜的脸色,站起身来,压下众将的声音。
“末将唐昧,以人头担保,定然打破羌胡,以全战功。”
唐昧的请战,一下让气氛陷入了冷场。
谁都知道,这位副帅是朝廷钦点,空降来的,背后来头不小,谁也不愿意因为这事得罪了他,况且这种军功,多半也是让一些没什么战绩的将军领衔。
张焕皱紧了眉头,虽然他自己对这个唐昧没有什么偏见,只觉得他这个人太过倨傲,但确实没见过他的这本领,领军夜袭可不是小事,其中种种细节都将决定细节的成败。
见张焕久久不曾开口,唐昧再次说道:“张将军,末将可立下军令状,不破羌胡,但斩某头!”
是夜,粟库泰的军帐中。
大部分羌胡都已经入睡,他们散漫惯了,即便是身在战场中,也依然将皮甲卸下,呼呼大睡。
粟库泰点亮了烛火,站在地图前一寸一寸的看着,想要从上面看出来大足关的破绽。
后堂的床铺上,那女子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串,突然看见帐篷底部一动,一张字条飘了进来。
女子心中狂跳,不动神色的慢慢捡起字条,迅速的扫了一眼,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穿上外套,女子步伐散漫的转过屏风,来到了看着地图的粟库泰身边。
粟库泰察觉到女子走出来,眉头一皱,下意识问道:“怎么出来了?”
女子则一屁股坐在刚绘制好的地图上,白皙的双脚荡阿荡,语气散漫的问道:“你白天不是问我,怎么能打开大足关的城门吗?”
粟库泰眉头一跳,欣喜若狂的问道:“怎么?你有主意了?你们终于肯出手了?”
女子嬉笑一声:“当然,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这世上,我们办不成的事,少着呢!”
说罢,女子勾了勾手指。
“过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粟库泰看着女子极具勾引的姿势,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压下心里无名的燥火,凑了过来。
“想要打开大足关的城门很简单,只需要向你借一物,打开城门,轻而易举。”
粟库泰心中纳闷,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开城门?
女子呵气如兰,语气更轻,让粟库泰忍不住凑得更近,才能听清。
“只需要借你项上头颅。”
话音刚落,粟库泰瞪大了双眼,来不及反应,一抹血痕从他脖子上浮现。
女子玉足轻点,将粟库泰的身躯轻轻推倒,避开喷洒的血柱。
从身上摸出一支小箭,走出帐篷。
在门口亲兵诧异的目光中,对着其中一人说道。
“喂,把你弓拿来一用。”
那亲兵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自己主子都要封为上宾的存在,于是毕恭毕敬的解下腰中弓递了过去。
那女子弯弓搭箭,对准了天空,奋力一箭射出。
这小箭箭头中空,发射的一瞬间一声尖啸滑破夜空。
两名亲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军营外,突然阵阵喊杀声直冲天际,马蹄声,火把扔进营中熊熊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
下一秒,随着女子手中袖剑挥出,两人再也无法思考。
在阵阵喊杀中,女子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将外套裹得更紧了点,坐在亲兵倒下的身体上。
片刻之后,一匹漆黑的大马踏破障碍,直奔粟库泰中军大营而来。
听见马蹄声靠近,女子这才百无聊赖的睁开眼睛。
唐昧铠甲染着冲天血气,双目含煞的走了过来。
“来的这么慢,早知道换个人了。”
女子不满的嘟囔道。
而唐昧却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只是掀开帐篷看了一眼,看到了粟库泰的尸体后,随后说道:“此间事完了,田雯,你走吧。”
田雯不满的哼了一声,娇声道:“你们这群男人真烦,在草原不让我多露面,现在回家了,还不让露面。”
唐昧一怔,随后语气稍微缓和点说道:“这里危险,剩下的事交给我。”
“罢了罢了,在这待着也没意思,我还得往定水郡去呢。哎,我真是个大忙人。”
田雯将外套穿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牵了匹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唔,好像小师弟也在定水郡那边玩呢,任务快完事了,得把他找回来回山了。”
田雯辨认了下方向,策马往定水郡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