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侠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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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龙虎山白道长

    阿伏干木骨面色冰冷的看着城门处渐渐熄灭的惨叫和火焰,心中毫无波动。

    等待火焰彻底熄灭,阿伏干一驱胯下战马,缓缓向城中走去。

    身后,库尔古克则不着痕迹的阴冷地看了阿伏干木骨的背影几眼,随后拨马离去,来时浑屠王有军令,令他们速速行事,如今在虹永县耽搁太久了,他必须先去郡城附近稳定局势。

    而打扫战场的美差,也不得不让给阿伏干木骨。

    正当阿伏干木骨准备入城的时候,突然看见原本死寂的虹永县内,东北角突然火光乍起,冲天的火光将白云烧透,将烈日映的暗淡。

    阿伏干木骨原本松散下来的心猛地提起来,不妙的情绪席卷全身,他一下慌了神,策马向城中疾驰而去。

    “该死的蠢狗,难道不知道先把持粮仓吗!”

    阿伏干木骨面色铁青,心中不断祈祷,希望燃烧的不是粮仓。

    哪怕是裹了铁皮,浸了漆的的城门也在这猛火下被烧焦,在羌人士兵的撞击下,很快就成了散落的木炭,阿伏干木骨带着亲兵们不顾还未落下的灰尘,一马当先,向着火光升起的地方冲去。

    碗口大的马蹄踏过羌人,妇孺,楚兵的尸体,奔驰在残破的街头。若是在平时,他会享受士兵的劫掠,享受受害者的惨叫。

    但现在,阿伏干木骨只求火烧的再慢点。

    很快,阿伏干木骨就赶到了火光处,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炽热灼烧感袭来,他心下知道,这火,已经扑不灭了。

    “哈哈哈哈哈,你来晚了,这火已经烧起来了,你救不了啦!哈哈哈哈。”

    正当阿伏干木骨怒火中烧的时候,一阵爽朗的大笑,犹如一捧热油浇在他的心上。

    阿伏干策马向前,就看到粮场中央,一道披头散发,赤衤果着上身,击鼓做歌,狂饮烈酒的苍老身影。

    那人正是县令郑明才,因为火势太盛,他的毛发已经被烫的卷曲,身上发红,但他仍然一边饮酒,一边肆意狂歌,酒水顺着他单薄老迈的皮肤缓缓流下,划出一道道凄凉的花纹。

    阿伏干看到郑明才的讥讽,强忍下怒火,用着生涩的楚语回道:“你以为少了粮草,就可以阻挡羌人铁骑的脚步吗?不,你错了,我们会对下一个城镇发动更猛烈的进攻,杀死更多的人,夺取更多的粮草。”

    郑明才听着阿伏干木骨蹩脚的语言,嘲笑着停下歌声:“鹦鹉学舌,也学不标准。可悲,可怜。

    虽然你手握大军,但头脑简单,我不过一小县县令,兵士不过数百,就能阻你一万大军足足五日,尔等蛮夷而已,也敢窥探上国国土?笑话!”

    阿伏干木骨也不恼,反而下马鞠了一躬,回道:“先生大才,但也正因为你是大才,所以才是一个县令。我相信,如果楚国上下都是先生这等贤人,我们羌人早已归顺于楚国麾下,听候调遣。

    但可惜,先生也知道,天下大势,不是一人所能改变的,我等的目标是整个定水郡,先生觉得,我等是否有胜算。”

    郑明才听着阿伏干木骨的话,久久发愣,直到肌肤传来难耐的灼痛,才回过神来。他心中知晓,阿伏干木骨绝对是一个人才,只恨他不能现在将其斩首,此人,日后定成楚国心腹大患。

    “罢了,事已至此,口舌之争已经毫无意义,时间的浪潮之下,你我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

    郑明才回首望着这烧破天际的烈火,一步步走了进去,一边走着,一边高唱道。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吾此一生,无悔。”

    音毕,郑明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磅礴烈火之中。

    阿伏干望着那金黄色的火焰,仿佛看见了郑明才一生的抱负,他无意朝堂争权夺利,也无意名动天下,他从民中来,也到民中去。

    在那年即将饿死的冬天,他发誓要让天下人都吃上饱饭,虽然他努力了一生,也仅仅护得了一县百姓,但他也已经知足了。

    君子赴死,有志无悔。

    阿伏干木骨久久无语,直到马儿焦躁的想要逃离,盔甲传来烫手的温度,火焰渐渐逼近,他才翻身上马,离开虹永县。

    手下的几个千户见阿伏干木骨出来,连忙上前询问下一步行动。

    阿伏干木骨则是半晌无言,随后说道:“全军退出城去,以左军为先锋,向定水郡城进发!”

    大军得了军令,以后军为前军,缓缓退出这座刚重建不久的新城。

    城墙之外,阿伏干走在军队最后方,回头望着那没了控制,愈发肆虐的火魔席卷全城,一边默默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你值得这城为你陪葬。”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虹永县。

    而这座全城两万三千七百二十三口人齐心协力守护,创造的家园,也被烈火吞噬,在一片废墟中,等待再一次的复苏。

    而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付出两万多个,有着真名实姓,真实存在的性命的战役,只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下,留下了寥寥几个字。

    “楚幽帝元德七年秋,十月初五,虹永县守五日而城破。”

    而此刻的定水郡城内,贺府,一片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一坛坛长春露摆在酒席之上,原生自江南的鲜鱼被精雕细琢端了上来,整个郡城有头有脸的士人,官吏都齐聚一堂,席间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更有武将甘愿俯首,穿上胡服,来了一曲剑舞。

    “好!王司马这一曲武帝入阵曲当真是精彩绝伦,好!”

    军司马王奇一手剑舞结束,听见次席的太守贺休的夸赞,登时激动地无以复加,剑尖向下,单膝跪地道:“谢太守赞,卑职以后定然勤加练习...”

    “诶,武将嘛,还是要以保家卫国为重,这等奇淫巧技,玩玩就好。”贺休摇摇手,笑着让军司马退下,然后转过头来对坐在主位的一个白首老人说道:“白道长,您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我们定水郡可能是偏僻了点,穷了点,但这已经是在下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呢,还希望道长别见怪。”

    白道长一甩拂尘,和蔼的笑呵呵道:“贺太守真是谦虚,贫道不过一个方外之士,闲云野鹤之辈,能得到贺太守如此厚待,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贺休可不敢把白道长的谦虚之词当成真的,这位白道长可不是寻常人,他可是来自龙虎山的几位真正的大道士之一。

    龙虎山传承数百年,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小道观,除了在当地有些名声外,和其他的道观并没什么稀奇的。

    直到百年前,还没称帝的楚成王在兵败龙虎山的时候,被当时的掌门所救,并且哪怕被敌军刀架在脖子上,依然面不改色的将成王隐藏起来。

    至此之后,龙虎山便和楚国建立了亲密的联系,甚至在早年间的还被信道教的帝王尊为国教,天下重道,跃为天下道教之首。

    而白道长,更是潜心修炼几十年道法的真人,哪怕是在京城内也受到各位王公大臣的追捧。

    而定水贺氏虽然称得上望族,但在楚国还远算不上真正的大族,如果能讨好白道长,让自己的职位再动一动,对于贺休,对于整个贺家,无异于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于是贺休的敬词也越来越殷勤了,腰也越来越弯了。

    酒过三巡,贺休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白道长不远万里,来到我这寒苦之地,是有什么要事吗?”

    白道长放下手中价值百金的清茶,缓缓开口道:“贫道并没什么要事,不过是今日偶感,虽年岁痴长,但并不知世间疾苦,所以想趁着还能走得动,游历大江南北,所以先来到贺太守这里,体验下民情。”

    贺休刚开始心里一惊,心想难不成他是来查探自己功绩的?继而仔细观察白道长的面色,再一斟酌他刚才的话语,心中顿时有数了。

    白道长可没说要住多久,也没说自己治下的百姓怎么样,这也就给了他发挥的空间。

    于是贺休哈哈一笑,笑道:“白道长那可算来着了,我定水郡疆域辽阔,各地风俗不一,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土人情,不如就在郡城内多住些时日,让本官命人安排好行程,再和道长一同体察民情。”

    “如此一来,甚好。”

    白道长和贺休不约而同的端起茶杯和酒杯,默契的隔空互敬,一饮而下。

    而就在两人默契达成不言喻的交易时,堂外,一阵铠甲甲片撞击的声音传来,宴席上第三把椅子上一直闷闷喝酒的康子平猛地瞪起虎目,向门外看去,脸上全无醉意。

    “让开!”

    门外的骑兵一把将想要拦门的小厮推翻在地,砰的一声推开大门,那骑兵回身染血,将殿内歌舞升平的气氛瞬间打破,横添一股肃杀之气。

    “禀太守大人,羌人已经南下,兵锋直指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