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处不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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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处暑。

    “好热,好热,家里可是比市里凉快多了,”好妹坐在春泥的床边,不停扇着扇子。

    “快开学了吧,不过暑假放得这么久,特爽吧,”春泥泡菊花茶,边问。

    “无聊啊,这不,找你来玩,”好妹左右观看:“房间好小,但很干净。本来想早点找你玩的,呼你又寻呼不上,还好我交代了你奶奶,在你打电话回家时也告诉我一下,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找你,”

    “传呼机坐公交时被偷了。我就住在这里,你有空就来找我玩,”春泥走过来,把茶杯递给好妹,在她旁边坐下,淡淡地说道。

    “好,现在好多人都用上了手机,你也去买一部吧,喏,这是我刚买的手机,等下你记下电话号码,有空可以打我电话,”好妹掏着一部巴掌大的红色按键手机,递给春泥。

    春泥接过,翻来覆去地看着:“我不像你,工作一年了,我现在刚工作,等赚到钱再看看。你这手机多少钱?”

    “五百,当老师工资也不高,当时讲价讲好了好久,我爸还出了一部分钱,”好妹吐了吐舌头。

    “很好看啊,这个价位会也不贵,”春泥摸了摸屏幕和按键。

    “你现在用手机打个电话回家?”好妹提议。

    “我过会就要去上班,中午休息时间不多,手机你先收起来。下午你在这里休息吧,风扇开着没那么热,晚上我带你出去逛逛,”春泥递还手机。

    “好,等你有空用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回家,”好妹笑着接过。

    “好,”春泥看了看时间,“再坐十分钟就要去坐车了。你是教小学吧,小学好教吗?”

    “不好教,学生太调皮了。你还是早点去坐车吧,迟到了不好,我等你晚上回来,”好妹说。

    “嗯,那你自己照顾自己,钥匙你拿着,等我回来。”春泥说着,起身出门。

    好妹大专毕业后,没有听从父母的劝说去当老师,试图自己去找工作,想在外面的公司上班,在外面碰了一个月的壁终于找到一份前台接待的工作,最终在第三个月禳中羞涩的情况下辞去了工作,回了家。她是师范专业毕业,回了镇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春泥出门后,好妹独自坐在床边,她再次环顾了四周,靠墙的床铺整洁干净,床铺所靠那面墙上贴着茉莉花绿色墙纸,钉着两枚钉子,一件洁白的衬衫挂在上面。床头边的桌子一尘不染,上面垒着几本书,放着一个笔筒,一盆仙人掌。桌子上头是个柜子,装钉在墙上。桌前一把竹制靠椅,椅面磨的很光滑。床尾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四方凳,上面放着一口锅,窗沿上放着两个碗,筷子和调羹插在挂在窗下钉子上的干净塑料袋里。窗子边墙上钉着一些钉子,挂着杂物。三个鞋盒垒在门后,放得整整齐齐。

    好妹坐了一会儿,想买些水果吃,便起身下楼。

    晚上,春泥一下班直奔回住所,带着好妹去夜市逛,两人吃了许多小吃,好妹买了两套衣服。亥时,两人顶着吃撑着的肚子回到了住所。洗过澡,两人躺在床上,风扇呼呼地吹着。

    “春泥,有没有男朋友?”好妹问。

    “现在,没有。你怎么样了?”春泥侧身。

    “我妈叫我去相亲,我不喜欢,总觉得像是没人要才不得不去相亲,”好妹道。

    “嗯,我也喜欢自己找,”春泥躺正。

    “我大学有个学长学姐毕业后就结婚了,挺羡慕的,”好妹回忆。

    两人回想起大学时的那段感情,屋内一阵沉默。那时候付出真心,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甚至幻想着与所爱之人相携进入婚堂,见公婆,融入他的大家庭之中。过年过节,抱着孩子和成为自己丈夫的他回家见父母。

    春泥已经放下了那段情,亦或被新一段情所取代,总之春泥已不再怀念仁毅,但毕竟那段情是如此刻骨铭心,因那段情而倍受煎熬和折磨,她初中毕业时也曾喜欢过一个叫阿虎的男孩,但那时候的她对感情懵懵懂懂,甚至都未意识到那时的她喜欢着阿虎,那时的她身心还是被学业所占据,没想过谈恋爱。大学的那段情不一样,他让春泥充分地体会到爱的滋味,相思,期待,兴奋,甜蜜,失落,失望,痛苦,煎熬,为对方付出所有而不求回报,如果对方过得好必须要以她倾尽生命作为代价,她也义无反顾。

    不管怎样的撕心裂肺,刻骨铭心,那也只是曾经,过去的毕竟过去了,路还是要走下去。

    虽然回想起大学时那段情,春泥心中只是荡起一层涟漪后就平静下来,而好妹已眼蓄泪光,分手一年了,可还是不时地会想起他。

    好妹是大二上学期末确定了关系,谈的恋爱,甜蜜地黏在一起一年多,大三下学期实习时男的就跑回老家找工作,这段恋爱变成了异地恋。而且男的以工作忙为理由主动联系她的频率越来越少了。挨过了大三的下学期,好妹打算也去男友的家乡找工作,那是座二线城市,她听男友说起过,从未去过,因为男友她也喜欢上那座城市,很想去看一看。她告诉男友他的想法,还未成行,男友支支吾吾地提出分手,她以为她听错了,当男友再次决然地说道:“咱们分手吧,我父母不会接纳你,”她懵了,随后嚎啕大哭,吓到了在电话亭外等着打电话的一女子,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在女子关切的问候下,她停止了哭泣,失魂落魄的走出电话亭。

    不甘心的好妹,又打通了男友的电话,质问对方是不是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男的说:“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纠缠不清,长痛不如短痛,你要想开点。”好妹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来到男方的家乡,想见他最后一面,盯着他的眼睛听他亲口说出分手的话。

    她站在出站口呼叫了他说她已经到站了,让他来见一面。人未等到,只等来了寻呼机上的一句话:“对不起,已分手,不再见。”她伤心欲绝地离开,最初的恋人终演变为陌路人,不,连陌路人都不如。

    沉默了一阵,春泥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她侧头,看见好妹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沾湿了枕套,无声的哭泣。

    “怎么了?”春泥关切地问。

    “没事,”好妹拿纸巾擦干了泪水,笑了笑,虽然有些勉强。

    “伤心事不要想了,白添烦恼,我们活着还是要开心点,”春泥安慰。

    “嗯,明天星期六,你不要上班吧?”好妹问。

    “上半天班,下午没上班,后天休息,你明早可以自己随便逛逛,明天中午我就来找你,”春泥说。

    “好,”好妹回。

    “早点睡吧,”春泥道,好妹本想问问她工作情况,知她明早上班要早起,便闭口不语。不一会儿,春泥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好妹听着听着,也渐渐入眠。

    周末,两人逛商场,吹空调。好妹打算周天傍晚坐车回家。商场离车站更近,周天中午两人在商场一楼的餐馆边吃饭边消磨时光,等到傍晚时再离开。

    “下午还要逛吗?看你试衣服试得那么欢,还好没有买太多,不然怎么提回去也不知道,”春泥笑着道。

    “不逛了,脚走酸了。唉,主要是口袋里钱不多,我们最后看的那条连衣裙也很好看,可惜不敢再买了,”好妹叹了口气。

    “还是不要大手大脚的花钱,给自己存点积蓄还是必要的,每个月拿到工资就拿出一部分存起来,我现在就是这么打算的,”春泥建议。

    “你一两个月前才刚开始工作吧?就可以存下钱?我当时刚毕业跑去公司上班,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好妹好奇。

    “现在还不能存下钱,这份工作比上份工作好多了,不过做了还不到半个月,还没发过工资呢。工作久了,存下些积蓄应该没问题,”春泥信心满满,憧憬着未来。

    “在公司上班就是好,可以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不像老师,特别是小学老师,大部分都是女的,”好妹不满道。

    “噗嗤,总有部分男老师,而且老师多好,教书育人,关键还有寒暑假,而且老师名声好啊,相亲时特有优势,”春泥噗嗤一笑,说道。

    “你就别挖苦我了,老师是挺不错的,但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偏安一隅,得过且过,”好妹道。

    “在外面工作也没那么容易,”春泥道。

    “也是,哎,你昨天说看上了公司的一个男的,有没有希望啊?”好妹昨天没机会详问,今天又接着问。

    “只是有一些好感,我跟他还不熟,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单身,”春泥有些羞涩。

    “哦,这样说你对他还不了解,不着急,你也刚进公司不久,等过段时间也就熟了,要是优质单身男,嘿嘿,”好妹诡笑。

    两人聊着天,时间慢慢的流逝。

    好妹回去之后,春泥继续着朝九晚五的上班下班。公司业务繁忙,她不得不经常加班。

    八月十五,春泥回家过中秋。

    月如玉盘,光芒皎洁,秋虫微鸣,凉风习习。春泥把折叠桌搬到门口,一家人聚在门口吃团圆饭,赏明月。

    奶奶把荤食都移到春泥面前,要她多吃,而后笑眯眯地说:“工作直接安排在市里,比安排在镇上城里都好,就是市里离家会远些,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嗯,”春泥嗯了一下,继续低头默默地吃饭。

    “听说上五天班,休息两天,你不能每天回家可以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奶奶接着道。

    “没有呢,有时候周六也要上班。现在还是实习期,等稳定下来再看看,”春泥回。

    “啥实习?”奶奶问。

    “就是刚参加工作,很多东西都要有人教,这段时间工资也不高,等自己对工作熟悉了,工资才会提上去,”春泥详细地解释。

    “哦,哦,”奶奶心中虽疑惑,读书读得这么久,这工作咋还不熟悉,却是没有问出来。“读书时专心读书不处对象,现在工作了,赶紧处个对象,公司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她说出了心中最想说的话。

    “嗯,”春泥还是闷着头扒着饭。

    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开口:“有好的对象就出处处,不好就不要,女孩子读书晚结婚正常,我有熟客的孙女或女儿,读完大学二十五六才结的婚,县里陈大爷的孙女二十八岁才结的婚,”

    “年龄越大就越不好嫁了,”奶奶意味深长。春泥想到了一表人才的江骥,他已经在公司上班三年,通过春泥平时的观察,他应该没有女朋友。

    “妮子,工作不要太累,不该是你做的事,就不要去做,”父亲的话,让她回过了神。

    “知道,”春泥回。

    晚饭吃过,春泥收拾碗筷,奶奶端出亲手做的月饼。月似圆盘,今夜团圆。月光纯洁,洒向大地,笼罩着其乐融融的家家户户,抚慰着漂泊在外的思乡游子。

    假期最后一天的黄昏,春泥提早吃了晚饭,带着奶奶给他准备的或油炸或烘烤,或腌制或晾干的吃食,坐上父亲的三轮车到镇上赶最后一班去市区的班车。

    路上,父亲问春泥工作辛不辛苦,有没有被人欺负,春泥否认。“既然是自己找工作,那就要找一份轻松的工作,找一家待遇好的公司。不是星期六都休息吗?你星期六都要上班?”父亲问。

    “只是偶尔有事情,”春泥低声道。想起公司每周都有的加班,试用期加班费比正式员工来的低,很多脏活累活几乎都是交给新员工去做,她有些委屈,却也更加不满。

    “那就经常回家,在外面吃不好,身体弄坏了可不行,身上有钱花吗?”父亲问。

    “有啊,已经领过一个月的工资了,”春泥道。

    “外面老板都喜欢压榨员工,所以不是你自己的事,就不要去做,而且自己的利益还要懂得去讨回来,”父亲继续叮嘱。

    “嗯,知道了,”春泥忆起小时有次父亲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两本台历,上面写着某某有限公司。奶奶问是谁送的,父亲说是一家新开的店的老板拿的,那人说这一本就可以抵得上父亲拉他的车费,他给了父亲两本,奶奶说了声“还是拿车费好,以后要拿车费”后转身去忙活了。春泥翻着台历,知道父亲被坑了。春泥望着前面父亲的背影,再次体味到了父亲的不易,她心中酸楚,忍住泪水,发誓一定要让父亲和奶奶过上好生活。

    三个月的试用期过去了两个月,刚开始春泥工作很卖力,任劳任怨,慢慢地她发现其他同是试用期的同事喜欢把事情推给她做,她十分不乐意。她觉得赚多少钱就出多少力,于是她降低了工作效率,做事变得拖拉,领导新派任务给她,她常常以手头上的事情没有做完为借口推托给其他人。

    对于加班,春泥倒没有多大的排斥,因为加班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江骥的身影。虽然他和她不在同一部门,但两人的部门办公室是相邻的,隔着一面玻璃墙,春泥的位置正好靠着玻璃墙,平时坐在工位上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江骥认真工作的背影。他身上有股魅力,吸引着春泥,她道不明,只是情不自禁的被吸引着,越陷越深。

    试用期结束,春泥所在部门有五个试用期的员工,留下来两个,其中包括春泥。转正意味着涨工资,扣掉吃饭、房租等开销,每个月终于可以有盈余,春泥心中美美的。虽转正,春泥工作的积极性并未加强。

    冬月,寒风呼啸。

    冬至这天,部门领导吴姐决定晚上聚餐过节,部门里大部分人都是外地人,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均欢呼雀跃。晚上一打完卡,大家急忙奔向已经订好位置的餐馆,餐馆离公司很近,大家步行。

    走到一半,春泥倏地记起把钥匙落在公司了,便独自返回去拿。取了钥匙,走出公司走入电梯,等待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这时电梯外有人按了电梯,踢门又缓缓的打开,江骥跨步进来,春泥一惊,心脏狂跳,江骥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说:“下班,回家?”

    “是,哎,不是,晚上部里聚餐,我正准备去,”春泥双颊发烫,羞涩地低头说道。

    江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光炙热,道:“你刚来公司不久吧?”

    春泥听后心中一阵失落,说:“没呢,来了快五个月了,”

    “哦,”说话间,电梯已到一楼,江骥单手按着梯门,让她先走,春泥微笑致谢,走出电梯,一股寒风卷来,春泥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江骥已走到她身边,一脸担忧,:“感冒了吗?”

    “没,没有,刚走出电梯有点冷,没事,”春泥局促。

    “哦,那就好,回去多喝点热水,天气严寒,要预防感冒,衣服也要多穿点哦,”江骥温柔道。春泥使劲地点了点头,双耳也已赤红。

    “赶紧去吃饭吧!估计饭菜上了他们就开吃了,不会等,”江骥说道,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嗯,”春泥紧张地逃出大厦,心快要蹿到头顶蹦出来了,“怎么这么紧张?和他多搭话,不就是一直以来所梦寐以求的,怎么到他面前却不知该讲什么?”春泥暗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