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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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阴暗的巷子里面很久没人走动,路面积了厚厚一层土,不远处有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急忙跑过去查验,正是阳子。他的脸上已经糊满了血迹,看不清五官了,我一边查验他身上的伤,一边打电话叫急救车。

    阳子的头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表面看起来只是皮外伤,里面一定也受了重创,他身上肋骨应该是断了,腿骨也断了,手臂因为护着头,也被打得全是淤青。我喊了他好几声,他丝毫没有反应,陆韶只能掐他的人中,尝试唤醒他。

    我极力的想从脑子里翻出一点能用得上知识,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平时那些知识总是时不时在我脑子里循环,一到关键时刻却一个也想不起来。我急得止不住掉眼泪,却不敢动阳子一下,只能手足无措的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以为他们只是在网上骂骂过过嘴瘾,怎么样也不会找到家里,更别说动手打了人,还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刚刚那些人,就好像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样骄傲,竟然也敢说自己是向日葵乐队的粉丝,那样温暖快乐的音乐,怎么会得到这种人的喜欢。我开始体会到了一种类似于恨的情绪,比被人冤枉的委屈更难受,是促使你冲动到想要拿起刀子使劲桶几下也无法释怀的,是要你看见对方原原本本的经历过这一切,然后还要更惨才能缓解的情绪,我想,阳子的父亲当年也是这样的情绪,才会拿起那把水果刀,捅向那个无良的老板。

    阳子被医院接走后,立刻进了急救室,我和陆韶被留在警局做了一晚上笔录。由于胡同四通八达,又没有监控,我和陆韶当时也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脸,排查起来异常困难,如果他们分散着从不同的出口走出去,甚至根本查不到人。听备案的民警说,阳子在过年期间已经不止一次住进了医院,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身上只有几处淤青,只是来来回回几次叠加在一起,他的伤总好不了,又不愿意向警方提供线索,案子就一直这么搁置了。

    过了几天,我又去医院看望阳子,这时候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医院门口总有人闹事,更有人跑到医院里跑进他的病房闹事,幸好向日葵乐队的其他人一直轮流守在病房门口,这才没有酿成大祸。那些人被警察全都拘留了,但是查问过后也只能拘留几天教育了事。

    我来的时候正是文文在阳子身边守着。

    一番寒暄过后,我向阳子说明了来意:“你打算怎么办?要是你还不反击,你可能真的会被打死。我可以帮你。”阳子看着我,又露出了他那温柔的笑容,他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晚晚姐,音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意义,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做音乐了,那我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这句话听着耳熟,我记得一年前韩奕被骂的最惨的时候,他在节目里也说过这样的话,也难怪韩奕喜欢他,原来都是为了梦想不要命的人。

    “对不起,晚晚姐,我有不得不保持沉默的理由,你以后也别再来了,那些人只想着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生吞活剥了,你跟我走的太近,会被牵连。”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就准备离开。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文文在身后叫住我,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说:“晚晚姐,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也感谢韩老师对我们的帮助,阳子拒绝你们的帮助,是有原因的,希望你别怪他。”

    “从今以后,你就当从没认识过我们这些人吧。”听完这些话,我如果还没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那就太蠢了。

    回到公司,我立刻找到陆韶,让他安排人去这些天发布阳子事件的娱乐公司,要求他们撤下那些微博。与此同时,朱以安那边,似乎也有了转变。有个女人找到公司,指名道姓说要见我,我站在远处偷偷看了一眼,却不是我认识的人。朱以安告诉我,那就是几年前被曹垣一性骚扰过的女人。我看了一眼那女人的穿着,完全不像韩奕告诉我的那样家境普通,浑身上下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我走过去,和她面对面坐下,女人气色很好,看起来平时娇生惯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却很快否决了。我接过接待递过来的水,放在那女人面前,笑着问道:“你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们之前似乎并不认识吧。”女人轻哼一声,说:“你能不认识我?你要是不认识我,也不会拿我的事大做文章了。”我装模作样的疑惑了一下,没有接话,她皱着眉似乎有些生气,说:“你别在这装模作样的,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告诉你,我和曹垣一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也别再拿我的事情打压他,你要是挡我的财路,我和你没完。”说完,她气冲冲的拎起手包就要走,我急忙叫住她,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财路?”她甩开我的手,眼睛里似乎有了泪水,说:“我知道,你这样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瞧不起我这样的人,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我只是他养的很多个之一,我也不在乎,只要我讨好了他,我赚的钱,也不比你们少。”我听完这话,反应了好一阵在明白了她的意思,而那女人已经快要走出公司门,我心里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劝她一句,我急忙追上去,冲着她喊道:“你以为他还能在这个圈子混多久,他的经纪人早就放弃他了。”女人转过身看我,对我刚刚的言论很是不屑,说:“他不行了,那我换一个不就好了,反正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恶心。”我没能留住她,也没能劝服她,反而是她动摇了我,我环顾四周,看着每一个人,或许这个世界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陆韶很快就回来了,他也没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我们已经去了所有相关的公司,他们说,想要撤消息,就得出比对方更高的价,否则绝无可能,不管我们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们只管收钱办事。”这个时候,我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我不生气,反而有些想笑,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甚至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的我捂着肚子在椅子上抖,陆韶吓坏了,赶紧扶住我,连连叫我名字,让我别笑了。我被他吵得烦了,甩手推开他,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骂道:“为什么不能笑?我偏要笑,我要站到楼顶上去笑!我要嘲笑每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算什么人!就为了那些破纸,把自己的身体、良心、善良、人格全都出买了,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钱买不到的,你告诉我,还有没有!他们的心都烂透了!所有人的心都烂透了!”我哭了,说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整个公司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我趴在陆韶怀里,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人究竟要怎样贫穷,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出卖,只为了换取那些财富,这薄薄的一张纸,把人变得一点都不像人。十多年前的那个老板,为了钱,生生饿死几条人命,害的多少家庭家破人亡;阳子的父亲,为了钱,从被害者变成了杀人犯,刚刚那个女人,为了钱,将自己的身体出卖,就好像在卖一件物品;那些娱乐公司,为了钱,无数次窥探他人隐私,歪曲事实。我只觉得我手里的东西不是钱,而是什么魔鬼的东西,他从一张,变成几千张,几万张,甚至几千万张,都是用什么东西垒起来的?是作为人最宝贵的东西。难道只有出卖了这些东西,我们才能变得物质富有,才能获得满足吗?那阳子呢?他又出卖了什么?他也是想要那些钱吗?

    混乱中,我又想起来文文在医院门口对我说的话,我忽然觉得,这仿若这不是告别,而是一种求救。

    这样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不断盘旋,挥之不去。

    鲸鱼乐队一回来,我就让章娉给他们排满了通告和演出,几乎没有时间再去看手机,一心一意都扑在工作上。林月的专辑发布之后也冲上了排行榜的前几名,虽然电影方面仍然没有动静,但我们好歹占得了先机。韩奕为了增加公司的经费,开始接综艺节目,并且偶尔也会带着江仲秋一起,原本我打算让宋羲和、许望舒也一起去,可宋羲和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偏要自己一场一场演出,一首一首发歌,才觉得心里对得起自己。我一心都在向日葵那些事情上,也完全没有精力再去管其他事情。

    为了掌握一些证据,我聘请了几个摄影技术高超的人,将阳子家附近满墙的小报拍了下来,又告知他们蹲守在附近,希望能获得一些别的资讯。然而过了几天,他们不仅毫无收获,反而告知我不打算再继续这份工作,连连向我道歉。我心里知道大概出了什么事情,却无能为力,我到现在也无法查清对方是什么人。陆韶也向我反映,那些记者完全不肯通融,还将派出去交涉的人全都轰了出来。直到此刻,我已经完全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敢将我手里的任何消息散播出去,我不知道阳子究竟哪里受人胁迫,不知道我轻举妄动的代价是什么。好在,对方似乎并不想事情这样无趣就结束。

    早上我刚进公司门,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会客厅,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却不是公司老总的气质,前台将我引进会客厅,那男人做了自我介绍后,我才得知他是重乐公司总经理的助理,想要和我聊一聊有关向日葵乐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