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凯娜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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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攻城

    格拉索要塞的历史可能比一些国家还要悠久。精于筑城的洛林人、军容鼎盛的帝国人、令行禁止的维萨里人,还有忘死无畏的弗利西亚人都曾经占领过这座伟大的要塞。

    尽管在历史的长河中,洛林人已经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但他们设计的高墙和塔楼依然在杰弗尔山脉的北端屹立,只不过已经大多成为了帝国和弗利西亚的领土。

    在七十前,这座曾经保护洛林王国两百年的坚城,在弗利西亚共和国和维萨里王国的两面夹击之下首次告破,为了换取这个重要的屏障抵御北方强大的帝国,也为了换取弗利西亚的盟约维护维萨里西部的繁荣和安宁,在联合攻下格拉索要塞之后,维萨里的先王用海量的金币和王室特许商品交易法令换来了对格拉索要塞完全的控制权。

    归功于两地后来频繁的贸易往来,弗利西亚语几乎成为了维萨里人的第二母语,反之亦然。

    在七十年后的今天,维萨里王国在于帝国的战争中失去格拉索要塞的第四个月,如同神兵天降的维萨里人又一次让格拉索要塞陷入包围。

    特别的是这支军队有个来自弗利西亚的拉迪亚佣兵团的佣兵头子。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维萨里王国和弗利西亚共和国的又一次合作。

    烽火已经亮起,帝国的守城将领,帝国元帅马克西姆的独子,泽龙,正在清点、调集和部署城内一切可以用于守城的物资。

    在格拉索要塞的中心塔楼里听着士兵的报告,泽龙的表情有些复杂。作为帝国进一步入侵维萨里的门户,也是帝国连通南部军、东部军唯一的陆上道路,这里的防御绝对称得上是坚固无比。特别是在粮食方面,作为供应整个国家军队的粮食运输站,这里堆积的粮食甚至足够帝国供养起一支新的大军团。

    不过要塞面临的问题也显而易见。

    第一是刚刚攻破这里的城墙缺口还没有修补到格拉索要塞鼎盛的水平,虽然已经具备基本的功能,但面临高质量的攻城器械反复冲击依然有可能掉一两块砖。

    第二就是没有足够的守城物资,滚油、沥青、就是算上兵营里储存起来泼向敌军的粪便,虽然能把维萨里军队淹没两个来回,但依然不是很够。

    泽龙皱起眉头仔细地想了想,大概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人。

    至少超过一半的军队被自己的老爹马克西姆带去围剿维萨里人,结果这些维萨里人反过来主动出现,包围了格拉索要塞。

    一想到这个泽龙就感到头疼,如果自己父亲率领的中央军依然驻守着这里,外面的维萨里军队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帮人是怎么出现的?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泽龙招呼来一旁的副官,吩咐道:“去控制水源和仓库,同时派信使去求援。出城的时候调查一下维萨里人是怎么从杰弗里山脉的另一头绕过来的,应该能用同样的方法联系到马克西姆元帅。只要能够坚持到增援,就能里应外合,一举荡平维萨里王国的军队。算上扎营和休整的时间,维萨里军队起码要在明天才能发动进攻,快去。”

    副官接到命令后就直接跑开了,但是才刚到一半,就看见副官急急忙忙的回头:“指挥官!”

    泽龙心里一下突突地狂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带着麻酥酥的电流流遍全身。作为名将之子他虽然没有积累足够的经验,但也从他的父辈身上学会了在战场上指挥者所需要的优秀特质,深呼吸让自己镇静了下来。“什么事?”

    “指挥官大人,这些维萨里人没有搭建营地,他们准备直接攻城!似乎还有一支雇佣军团在山上待命。”

    泽龙稍稍一愣,提着剑冲了出去,他的身后官职不一的数名帝国军官也回过神来,尽数参战。

    攻城已经开始了。

    格拉索要塞的城墙上,木制的射击孔已经被烈火烧去了一半,只剩下焦黑的部分掩体。一名帝国的弩手正坚守在这个位置,忽然感觉肩膀被抓了一下。

    “谁!”杀红眼的士兵抽刀回身,险些砍伤了奔跑来的副官。“大人!”

    “你直接去城门,我们需要足够的弩手一次性瘫痪维萨里人的冲车。”

    士兵没有来得及回话,立刻提着重弩,抱着剩下的钢矢径直奔向城门。

    泽龙正站在城头,拿着长矛向云梯处爬上来源源不断的维萨里士兵捅刺,每每感觉疲惫和不顺手,他就把手里的矛当作标枪投下去,在从地上捡起一个新的继续作战。这次他的的长矛由于他过于用力地戳刺直接断成两截,他刚把手里的半根断矛掷下去的时候,突然目光一凝。

    泽龙的目光锁定了维萨里人正在靠近的冲车。他对着准备多时的火油兵大喊:“投掷!投掷!投掷!“

    拿着火油罐的帝国士兵双手高举着把火罐向下方猛砸,几百度高温的液体牵引着火舌钻进冲车插满箭矢的棚盖,把在里面推车的山地族人烧的四散奔逃。没过一会儿,一辆冲车就被火焰彻底的吞没,成为了阻碍攻城的又一个障碍物。

    “指挥官!又一个!“副官带着泽龙命令组织起来的重弩队,向泽龙报告敌人又一辆攻城车的靠近。

    泽龙瘫坐在地上,靠着城墙的突起处剧烈地呼吸着。杀戮的刺激和对死亡的恐惧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使他无比兴奋又无比疲惫。“你看着,那些冲车,只要,他们靠近,你就组织弩手,发起齐射,然后撤退,装填,再打。”他由于过度的呼吸导致说话断断续续,随后他抓住副官的手,“不要浪费钢矢,专打推车的人。”

    塔楼上的旗手摇动着警示敌人攻城器的蓝旗,泽龙和副官,包括整条战线上的所有帝国官员都对下方升起了警惕。

    “弩手集结!”“预备!”“发射!”副官的口令声中,一阵整齐的钢索弹动之声,厚重的钢制弩矢带着锐利的声音破空而去,直接把举盾前进的山地族人射倒在地。他们简易的盾牌在这种武器的攻击下就如同饼干一样一击即碎。

    在保德尔王子的安排下,山地人负责使用攻城设备,以减少精锐军受到的火力。

    城墙下的维萨里士兵看到这个情况,特别是看到被弩箭射穿脊柱,倒在地上疯狂抽搐的山地人,一时间没有人敢去靠近冲车。

    而当第二波山地人推着冲车靠近城墙的时候,弩箭更是接连射穿了数人,杀伤最多的一支竟从第一人的头部穿过最后一人的肚子,让四名士兵当场死亡。

    维萨里的国王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正在前线进行着的战斗。看着他的子民一片片倒在格拉索要塞的外墙下,老国王的脸上还是能看出一些轻微的动摇。

    保德尔王子此刻正在格拉索要塞的城下指挥,也不知道维萨里的老国王在想什么,他竟然同意了让王子率领先锋部队尝试攻城。

    裴纶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当他看着维萨里的士兵前赴后继,英勇当先,心里也并没有感到多少痛惜。他深切的明白战场本来就是生命和生命的相互消磨,真正习惯利用死亡去获取利益的人不仅会漠视敌人的生命,也会漠视自己人的生命。

    也许在他的心中,自己早已在过去的某一场战斗中死去,只是由于一些未完成的义务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反正在赫斯凯娜祝福的这片土地上,并没有人知晓他的过去。

    在战斗开始前,裴纶特地向亚黛米娅询问了以前格拉索要塞的防务情况。作为国王安排的主力军团之一,亚黛米娅率领的部队并没有轻易地被投入战斗。她是被一名拉迪亚兵团的佣兵小队长叫来的,说是裴纶有一些事情要请教她。

    “裴纶上校?”从手腕上挂着的袋子里取一颗糖丢在嘴里,亚黛米娅伸出了五指,在正在发呆的裴纶眼前晃了晃。

    “亚黛米娅女士,你打扰我看地图了。”裴纶还是保持着发呆的样子,“弄得我想了半天帝国人为什么要搬来五根木头放在要塞里。”

    亚黛米娅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军人,但不会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这个比喻。

    “好吧好吧,我猜你是来问我格拉索要塞的防务问题对吗?”战斗就在眼前,亚黛米娅没有跟裴纶闲扯,她拿来一张空白的图纸,开始在上面标注。

    裴纶看得很认真,每看一次就要和格拉索要塞的实际样貌比对一下。

    “你不用核对了,我曾经负责过格拉索要塞的防务,绝对不会画错的。这四个月的时间也不足以让帝国做什么重大的改造,这座要塞的设计可以说已经进无可进了。”亚黛米娅换了一支颜色的笔,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正关注着这里,她才继续说道,“接下来的内容,我画完了以后就会把这张图毁掉。”

    “城墙的里面是空旷的场地,平时用作驻军的训练,而正对着训练场的是又一圈内城城墙,负责保护中心的指挥高塔。”

    通过亚黛米娅的解释,裴纶迅速地明白外城也许是格拉索要塞最坚固的城墙,却不是它最关键的防御。

    “在过去帝国大军强攻格拉索要塞的时候,死伤最多的地方并不是在攻取外墙的阶段,而是经过那片被敌军弓箭手和弩手的视野覆盖,毫无障碍物躲避的守军猎场之时。”

    “这里,还有这个地方,在我们布置的时候安排了射击点。这两处位置几乎没有办法直接抵达,必须要先到达中央塔楼。”亚黛米娅指了指图纸上的两个位置,“还有因为地势和地基的原因,外墙的城墙会比内城的城墙高一点。这都是当过守军的人才能知道的细节。”

    亚黛米娅犹豫了一会儿,继续道:“其实要塞并不像我们看到的一样只有这一个方向可以进攻,在它的背面有一处高低,只不过那里几乎无人通行。”

    裴纶终于来了兴趣,问道:“难道那里没有城墙吗?”

    “不,当初设计的时候,洛林人似乎是为了防止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还是在高地脚下建立了并不连通中央塔楼和内墙的矮墙。所以就算占领了那个地方,对攻城也无济于事。”亚黛米娅一边说着,一边在图上表示。

    其实看到拉迪亚佣兵团出色的工程水平后,她路上也一直在想能不能依靠这种方式对帝国的守军进行奇袭。最后她的结论是就算花费一些代价取得了成功,最后的效果也没有太大的价值。反倒是可能会陷入进得去出不来的尴尬境地,造成毁灭性的结果。

    “格拉索要塞的设计真是太完美了。想要夺取格拉索要塞就必须夺取中央的塔楼,想要夺取中央的塔楼,就必须淌过那漫天箭雨的练习场。路上,是内外两条极其坚固且危险的城墙。”亚黛米娅把图纸丢入火堆的时候,最后跟裴纶说了这样一段话。

    现在,维萨里的士兵们还是在王子的命令下对着格拉索要塞的第一层防线进行悲壮的冲锋。

    裴纶发现虽然维萨里人的损失非常严重,但每一次进攻都比他原本所预计的进度更深一点,到现在已经完全超过了裴纶最早的预期。纪律和勇武,维萨里军人的优秀特质在残酷的攻城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丝毫战术可言的战斗,更是凸显出维萨里士兵的惨烈。

    不过那位来自帝国的对手可不像保德尔王子那样浪掷生命。

    格拉索要塞的强大不仅源于地势的险峻,还有城防的险要和充分的纵深。只是后两者都需要配合指挥官的能力。根据帝国人的反应来看,负责守护这个城池的指挥官并非庸人。

    帝国的部队正在有条不紊的后撤和补换,在维萨里人损失了一半冲车的情况下,格拉索要塞的外墙上依然飘着帝国的旗帜。且不论是火罐兵、钢弩手还是那些兼具近战和投掷的帝国士官,都没有经受什么损失。

    外城的对决只是战斗的开始,历代格拉索要塞的攻守双方的将领都明白真正的对决在格拉索要塞的内部。不过保德尔好像没有这个觉悟,他大有在外城阶段投入全部兵力与敌人决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