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酸楚的痛苦感在心里泛开。

    场面又变成了两人低头沉默的模样了。

    分明是并排而行，两人间的距离也不足半人，却感觉是隔着九天银河那般遥远。这种陌生的熟悉感在这三个月来一直折磨着两人，每每想起对方以及从前那些美好的回忆，窒息感就会扑面而来。天知道他们有多想回到过去，修复掉彼此间不知从何产生的裂痕、微小的裂痕。

    那么小的裂痕，却在时间的滚雪球下越来越大，以至于几近形同陌路。

    “周北泽。”

    “我在。”

    叶霜有些怔住，感觉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关系冷淡下来的这三个月以来，叶霜无比希望能听到周北泽对她说出来这两个字，以此来安慰自己，他们一直都很好。时间过得真快啊，当时觉得那么难熬的日子，竟也过来了……

    “周末我过生日，你来我家吃蛋糕哦！”

    周北泽笑笑，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消散：“好，你不说我也会去的，这不是惯例吗？”

    说罢，周北泽也有些愣神，“惯例”这两个字说出来就显得无比陌生。一时间，沉默的空气再次弥漫。

    “我想叫上何知。”

    “叫吧。”像是错觉一样，听到何知的名字，周北泽的表情有些异样。

    叶霜有些别扭道：“上次也是我们一起过的，但是这次……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你们……闹别扭了？”

    叶霜低着头，将覆落在鞋头的雪轻轻抖落。

    “嗯，因为我总是劝她分手。”

    “但她听不进去，觉得你是在嫉妒她？”

    “我有这个感觉，但不确定，我们没有聊过……”

    有一瞬间，周北泽的眸光闪烁着，如同面前点点晶莹的雪：“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喜欢。”

    “我觉得我是明白的……”

    “是吗？”

    “那样炽烈的欣赏，怎么会不明白？”

    周北泽微微讶然，道：“欣赏？”他的目光透露着急切，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她继续说下去。

    “喜欢就是由衷的欣赏一个人吧，会对这个人的喜怒哀乐感兴趣……”叶霜皱起眉头，“说不清楚。”

    “是欣赏，但更多的是占有。”周北泽道。

    叶霜抬起头，不解道：“为什么？”

    “难怪何知总说你迟钝。”

    “何知说我迟钝？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吗？”叶霜更加疑惑起来。

    周北泽慌乱地逃避开叶霜的目光，快步走了几步，与叶霜拉开了距离。忽地，周北泽猛地停下，等着叶霜追赶上来。

    “上周，小霜。她来问过你。”

    叶霜有些失落，也有些开心。开心的是何知也在想念着她，也许和她一样，只是碍于面子说不出话，失落的是，既然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却不是亲自问她，而是找了周北泽。

    雪白的、纷扬的雪始终如一地飘落在地，肉眼可见的积起雪层来，身后的四只脚印也渐渐被重新填平。两人稀稀拉拉地说话，直到到达熟悉的单元门口。

    “雪停了。”叶霜喃喃道。

    “什么？我没听清。”周北泽微微俯身，想要再听一次。

    叶霜将遮住半张脸的围巾松散了些，好让周北泽看清她此时的表情。她是笑着的，嘴角的梨涡浅浅地晕染开来。她热烈地怀着期待与欢欣，希望周北泽能够感受到自己此刻的企盼。

    “你知道有个古老的传说吗？积雪会掩藏起人类心中的痛苦和不愿面对的记忆，这样就可以收获新的快乐与期望。”三个月来那些孤单无助的记忆又冲上心头，带来一阵酸涩，叶霜不禁弱了底气，问道，“我们也会好起来的，对吗？”

    周北泽鼻子一酸，抬手摸了摸叶霜的头发，肥大的棉校服遮挡住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对，小霜，没错。”

    “回家了，拜拜。”

    “拜拜，我看你进去再走。”周北泽挥挥手，脸上尽是如当初一般恣意开朗的笑容。

    和周北泽之间这片冰冷的隔阂终于被打破了，叶霜心满意足地进了单元门，忽地想起来，忘了让周北泽帮忙叫一下何知。

    她急忙掉头，往单元门外跑去。却见周北泽已转身向路的对面走去，黑发上掉落了片片白雪。天地苍茫间，万籁俱寂时，他的身影终于也越来越小，似是要消失在这片雪景视野中，直至他进了对面的单元门里，伴随着铁门的一声“砰”响。

    叶霜像是梦醒了般地受了惊动，连同身体都跟着抽搐了一下。回过神来，自顾自道：“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合适。”

    ……

    “小霜回来啦！”钟女士见叶霜放学回来，便将一盘盘香喷热乎的饭菜端上桌来，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叶霜久违地跑进厨房抱住钟女士，甜甜地喊道：“妈妈。”

    钟女士又惊又喜，笑道：“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你了妈妈。”

    “哎呦呦，这才一下午没见，就要撒娇啦？”钟女士擦了擦手，将女儿回抱住，下巴抵着叶霜的额头道，“看来我们小霜今天心情不错。”

    叶霜抬头道：“咦？”

    “咦什么？我可是你妈妈，你什么样我看不出来？”

    叶霜只觉委屈涌上心头，便将头低下，只是将钟女士又抱紧了些。

    “小霜呀，我和你爸爸忙，待在你身边的时间少，尤其你爸爸这几天忙的都只能住单位。”钟女士摸着女儿的头，絮絮叨叨着，“你呀，一直都很懂事，但也是个内敛的孩子，有事爱在心里憋着，这高中呀，学习压力重，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少，最近好长时间看你神色郁郁的，我跟你爸爸也没细问，现在愿意和妈妈说说了吗？”

    “是有学习压力大的原因，总觉得自己考不上A大，人生要失败了……还有和朋友的一些矛盾，不过现在都快解决啦！”

    “矛盾嘛，总会解决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你们这些小孩子的矛盾呀，根本算不了什么的。至于学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A大不是唯一一所高校，无论你考去哪里，都不会导致你人生的失败，高考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小节点，比这大的节点多了去了。”

    “嗯嗯！”叶霜吸了吸鼻子，闻到妈妈身上好闻的洗衣凝珠味道，心头像开了花一样甜蜜。

    钟女士将叶霜半抱啊半推到桌前，笑道：“快吃饭快吃饭，这大冬天的，凉的快着呢！”

    叶霜立马端坐在桌前，笑得眼睛弯弯，先来了口米饭道：“我吃两碗大米饭！”

    钟女士再次拍了拍女儿的头，慈爱地笑道：“周末你过生日，和往常一样，中午你先叫几个同学来家里吃蛋糕，点个外卖，妈妈晚上再回来陪你过生日。”

    “好，妈妈，我等你！”叶霜点着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