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站立在上首的春大人两手轻拍，竟然在为赵惜言鼓掌。

    “不错，不错。我已看出来了，你只差了一点。不过一步之遥，便能成就世间绝顶高手，不过这一步之遥，却是千差万别，更是千难万难。我是真为你可惜呀。竟然提前来闯山，想要突破这一步。可惜你打错了算盘，注定要死在这里。”

    难得春大人今天兴致好，竟然说了如此多的话。

    在赵惜言的印象之中，哪怕是训练无常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多话。

    不过也难怪，这么多年以来虽然来闯天门山的人极少极少，但并非没有过。

    只是这中无常自己人来闯山倒真是头一次。

    “以你的武功，难怪刚才的几人都奈何不了你。不错，你虽然境界还差了一点，但是已经有资格见识我的剑法。能够见到我的长剑出鞘，你已是死而无憾了。”春大人说道。

    “请赐教。”赵惜言咬了咬牙，他很清楚真正的对决已经开始了。

    更重要的是，赵惜言心里清楚，自己不是春大人的对手。

    不要说他尚未突破武林神话，便是已经突破了那层桎梏，能否打得过，还在两可之间。

    春大人左手搭在剑鞘上，轻柔的摩挲着剑柄。

    “此剑名春雷。万物萌芽于春雨之下，而春雨生发于春雷之中。春雷不动，则无春雨；春雨不落，则万物不生。是故，万物皆由此而生。”

    春大人细细碎碎的声音呢喃而出，竟有一股春天里万物生发竞自由的勃勃生机。

    只是一个恍惚之间，赵惜言仿佛置身于春天旷野之中，在亲眼目睹无数草木抽枝萌芽，生灵从寒冷的冬眠中苏醒过来。

    世间一切生物都在有力的，迸发着生机。

    仿佛在高呼着，雀跃着，呢喃着……

    那太阳再次炽烈了起来，阳光的照耀下，幼小的生灵在母亲身旁依偎着，含着奶水。

    那花儿再次绽放在枝头，在装点着整个世界。

    红的、白的、紫的、蓝的、黄的，一片片，一簇簇，一枝枝……

    雕琢了世间，绚烂了天地。

    原来这才是春天。

    赵惜言平生第一次感谢一个向他挥剑的人，只因这个人让他见识了他以前从未在意过的世界。

    哪怕这柄长剑距离赵惜言的咽喉越来越近，他也毫无反应。

    他在甘心赴死嘛?

    当然不是！

    只是他的精神还沉浸在春大人为他塑造出来的一片他从未见识过的世界里。

    他还没有意识死亡的来临只在顷刻之间。

    就在下一个刹那。

    如果赵惜言就此死过的话，他应该不会有丝毫的不满和愤怒。

    反而会庆幸他的生命终结在了一个有生机的、美丽的新世界里。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但是没有如果。

    “嘭”

    一声剧烈的金属交击声音在眼前的空中炸响。

    一抹火光一闪而逝。

    随后一柄长刀没入赵惜言身侧的山石之中。

    “谁在那？”春大人喝道。

    “一个过客。”一个眉心有一颗红痣的昂扬大汉闪身出现在赵惜言身侧。

    只见他身形不动，只是右手向前虚虚探手，那柄没入山石的宝刀已被他摄入手中。

    “久闻天门山春夏秋冬四位护法之名，实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唐某在此领教一二。”

    唐不二右手执刀，左手负在背后，向赵惜言做了个速速离开的手势。

    赵惜言立刻会意，他明白现在场中人虽多，却拦不下一个想要离开的武林神话，现在唯一能牵绊唐不二的便是自己了。

    赵惜言二话不说，闪身掠过人少的地方，向山下冲去。

    那边唐不二察觉到了赵惜言的离开，犹在开口说道：“仅以一招向那位山上的大人和春护法致敬。”

    “断首刀第一式——决杀……”

    唐不二刀式尚未施展出来，便已有股森森杀意扑面而来。

    春大人并未小看唐不二，或者说她没有小看任何一个能突破那层桎梏，成就武林神话的人物。

    春大人对这位唐不二知之甚详，或者说她对这全天下所有已经突破，或者濒临突破那层桎梏的人物都了如指掌。

    更何况这位还是杀人者组织里走出来的人物。

    杀人者组织的创建者武神通，也就是大夏王朝之前的那个武朝的创立者。

    武神通能建立武朝，多得益于其在天门山的获益。后来他在与夏世东的决斗中三战而殁。

    自此夏世东开创了新的王朝大夏，就此杀人者组织作为武朝的遗留，被大夏多方打击，沦落如一只过街老鼠。

    也就是唐不二在刑场上被杀人者组织劫出后，被拉入杀人者组织，凭借着其出色的实力，反杀了大夏不少王朝骨干。

    唐不二一度使得杀人者组织再度重回大夏的视线。

    直到唐不二重新找到了他的那个她，才毅然决然的隐退出江湖。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隐退的唐不二终究被大夏御武司寻到了踪迹，还连累了阿兰母子。

    春大人的脑海里略过对唐不二的资料，开始正视这个武林神话。

    扑来而来的杀意对于无常的训练者春大人来说，与清风拂面没有区别。

    一抹刀光随着月光递进到春大人的身前三尺。

    “嘭”

    火花在空中闪过。

    随后是更多的火花。

    更多的刀剑交击声，密密麻麻的从春大人的身前三尺传荡开来。

    而后就在场中的无常和山中义士目不暇接的视线中，一个人影从他们面前一掠而过。

    疾驰入山下的夜色中。

    随着人影的远去，刀剑交击声也随之消失。

    “哼……”

    春大人冷哼了一声，而后转身便欲上山。

    身旁的义士们见到唐不二远去，多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新上山的义士忽然开口询问道：“大人，这个使刀的武林神话留不住也便罢了，为何之前那个该死之人，大人没有吩咐我等将其留下？”

    正欲迈步向山上走的春大人，脚步一滞，脸色变得冷漠起来，转身看向那个发问的人。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春大人脸上虽是面无表情，但是现场的气氛却陡然陷入了冰点。

    那个发问的人未料想到自己只是随口发问，却引来如此局面。

    不由的面色呆滞，战战兢兢的躯体被场中气氛一惊，无声的倒退了几步。

    春大人看到这个样子，只觉得索然无味。

    转身便向山上去了。

    “你好大的胆子！”

    另一边的赵惜言刚刚在山脚停下脚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转身看去，正是唐不二的身影。

    “你竟敢只身直闯天门山，你可知道在那座山上住的是什么人？”唐不二道。

    “知道。但是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赵惜言说道。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去送死的借口。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去送死？”唐不二不解道。

    “我从那座山上来，终究要回到那座山上去的。”赵惜言喃喃自语道。

    “就算你曾经是无常，可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既然在山外活了下来，就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再想回去的事情了。”唐不二直言道。

    “这……”

    赵惜言呐呐的张着口，似有话，又似无言，最后只是喃喃道：“在我武功进境之前，决不会再踏天门山。”

    唐不二看赵惜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由的说道：“赵老弟，你可知道武林中的四大绝地。”

    赵惜言不知道唐不二为什么会提及这个，只是随口说道：“以前听清瑶提起过，分别是少林寺的藏经阁，四川唐门的唐家堡，逍遥派的琅嬛福地，和南海飞仙岛，只是这四个作为隐世门派，虽然在江湖中偶有被人提起，可谓名声不缀。但是若细究根底，却多是一些捕风捉影之类的流言。”

    唐不二接着说道：“四大绝地之说由来已久，在江湖之中可谓是历久不衰。但是你可知道，这所谓的四大绝地，把里面所有的高手都加在一起，也没有天门山上的高手多。这座天门山崛起武林不过几十上百年，初时尚且不为高手所知，后来江湖中的高手层次中却渐渐流传着一个消息，那就是所谓的近百年来武林中的高手或起或落，和世俗的朝代更迭都与这座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也不是没有人壮着胆子来闯山，不过那些人都没有再出现过。所以，所谓的江湖绝地确实是有的，就是你眼前的这座山。所以赵兄，要想活命，就要离这座山远一点。”

    “唐前辈……”

    “叫什么前辈，看你年纪，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你我以兄弟相称即可。更何况，你曾经在我危难之中出手相助，如此相称。才更合适呀”唐不二说道。

    “唐兄，我以前只知道这座山上有绝代高手，我们无常名动江湖的那招剑法便是其人授于春夏秋冬四位大人，再由四位大人传授给我们。只是我却从未见过他。也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这些我们一概不知。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赵惜言道。

    “说到底，所谓中无常名声虽然响亮，于绝顶高手而言，些许无常也就不过尔尔了。只是其中四位护法却都有武林神话的实力。更不要说在护法之上还有一个把他们培养出来的绝世高手。其实力之高，不说冠绝当世也是相差无几了。那等高手的风姿，实在是让人不胜向往啊。”唐不二说道。

    “你呢，赵老弟，我虽然把你从天门山上救下来一次，但是也不是次次都救得了你。如果你铁了心要去闯山寻死，我也不会拦着。只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赵惜言猛地长出一口气，说道：“唐兄说的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去闯山确实是自寻死路。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下一步就去找剑痴独孤笑傲，和他比剑，我相信此人必能使我武功更进一步。”

    唐不二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剑痴这个人我也有所耳闻，是个怪才。他的才不在武功天赋上，却在别的地方。说到底，都是一些苦命人啊。”

    唐不二不由得从剑痴独孤笑傲想到自己，恨恨道：“当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难专找苦命人呐。”

    “那唐兄，你呢，以后有何打算？”赵惜言问道。

    “报仇！此生之志只在报仇二字。夏世东杀我亲人，我便也要杀他的亲人，让他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然后再取他狗命。”

    “恨！恨！”

    说着，唐不二纵身从赵惜言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