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猛一身气势不知何时已是散去，前冲的身形无力的扑倒在赵惜言身侧。

    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额头上多了一道月牙印记。

    看到这个首先冲出来的人战死，不论无常还是江湖豪雄们都没有丝毫惊容。

    死亡对于江湖豪雄们来说，不过是寻常事。今日杀你，明日杀他，也许后天就要被人杀死，死亡就像是一个任何人都永远避不开的结局。

    出来行走江湖，如果连这个觉悟都没有，还不如早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是不错的结果。

    至于无常，一群杀人工具，是不会有感情的，是真正的死亡常伴与身。

    “原来最近名头正盛的铁拳吕猛也不过如此，让我来会会你。”说着话，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排众而出。

    这人一身贴身短打，着黑色披风，戴拳套，一身肌肉不似吕猛那般虬结，却也极是均匀和精悍。

    赵惜言认识这个人，或者说知道此人以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强悍外功，雄霸东北。

    赵惜言曾经在一次任务中，亲眼看到此人被上百刀斧手围攻，而面无惧色，毫发无伤的拖延到大队无常赶来，然后将目标杀死。

    此人外功之强横，在山上义士之中屈指可数。

    赵惜言知道此人名唤龙不破，诨号过江龙，取意过江强龙，金刚不破。

    若是以前，当真是个劲敌。

    龙不破一步一步的向赵惜言走来，在这蜿蜒逶迤的山坡台阶上，任谁都没有地理的优势。

    天时没有分别，人和倒是对赵惜言不利，但可以料想到这位“春”大人也不至于让下面人对赵惜言做出群起而攻之的这种事情。

    “不知道你的剑锋，能否破开我这金刚之身。”

    说罢，龙不破气运全身，在月光之下他的浑身上下都闪烁着青铜之色，宛如金属铸就的一般，正如他诨号和名字的寓意一样，过江强龙，金刚不破。

    赵惜言左手轻抚剑鞘，双眼没有去看浑身上下气机运转的龙不破，反而看向了天上皎洁的明月。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所见所闻犹在眼前显现。

    明月皎皎，无私的抚慰着无数断肠的江湖客。

    明月虽无言，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龙不破直视着仰望明月的赵惜言，这一刻，在他的眼中，这个曾经的无常杀手身上竟然泛起一丝世外的出尘之气。

    仿佛看破红尘世事的世外人。

    世外人？嗤！一个杀手。龙不破心中嗤笑一声，随后在心中摇摇头，看着这个注定只能被自己当成垫脚石的杀手。

    眼中尽是冷漠之色。

    春大人打量着直视明月的赵惜言，眼中宛如直视蝼蚁的眼神渐渐发生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改变。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死过一次的人当真能有一丝不同吗？

    若当真能有不同，这座山上整日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还少吗？

    他们为什么没有变得不同。

    看来还是主人和我等对这些无常太好了。春大人自忖道。

    场中，赵惜言依旧是一副举头望月的动作，另一边的龙不破身上气机运转不停，浑身上下给人一种愈发坚实的感觉。

    山野之上，虽然没有虫鸣之声，但是月光泄地，清风拂面，依旧沁人心脾。

    场中四周虽然人手众多，但是声音寂寂，只有乌鸦聒噪的啼叫声不绝于耳，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啼叫声愈发密集，简直有响彻天际之势。

    就在这时，乌鸦群中众多乌鸦猛然乍起，其中数只乌鸦从龙不破和赵惜言的中间窜飞起来。

    似乎有无形的光芒在刹那间闪过，窜起的乌鸦连声惨嚎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一分为二。

    那光芒在龙不破身上一闪而逝，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而后便消散了。

    一时间，场中原本沉寂的众人猛地一惊，然后愈发沉寂起来。

    一滴……

    两滴……

    连成线的血液从龙不破额头流下，滴落在台阶上。

    “怎么可能，我这可是金刚不破之身。怎么会被打破……”龙不破嘴角发出低低的呢喃声，然后仰头向后倒在台阶上。

    “我承认你确实是个厉害的对手，普通武林高手手中的刀剑已经奈何你不得，但这并不代表你便可以对所有的刀剑都视若无睹。肉身终究是肉身，在自身实力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前，怎么可能硬抗刀剑。”

    赵惜言看着倒下的敌人，心中并没有欢喜之情。

    从那一日第一次在剑下放过剑痴独孤笑傲之后，赵惜言以前做无常杀手时养成的逢战必杀人的杀心便已经褪色了几分。

    只是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由不得赵惜言放手。

    赵惜言打量着眼前的众多山上义士，开口说道：“不知道这最后一人是哪位义士前来赐教。”

    赵惜言目光划过众多围在一旁的义士们，最后落在江南一剑裴长青身上。

    “是你提议的，让山上义士来迎战我，你便做这最后一人吧。如何啊？裴大侠。”

    江南一剑裴长青看着站在石阶上右手执剑的赵惜言，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小子，你如此猖狂，无非是依仗你那一柄剑，老夫会让你知道轻视老夫的代价。”

    江南一剑裴长青说完话，先向春大人抱拳一礼，而后缓缓向着赵惜言走了下来。

    在大约三丈的距离，江南一剑裴长青停下步伐。

    他看着赵惜言，说道：“老夫虽痴长你几岁，但是手中沾染的人命却远远没有你们多。所以你我之间的交手，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说不上谁吃谁的亏。如此老夫就不留手了。”

    赵惜言看着江南一剑裴长青，说道：“既已决定要动手，又何必再多费唇舌。无非是领受一剑的事，我若胜，就是你死；你若胜，就是我死。没有第三种结局。”

    “说得好，不愧是能活着走出中无常的人物，可惜今日要死在这里了。”裴长青看似怜悯，实则冷漠的说了一句。

    “凭你想与我谈生死，还早了些。你不是死在我剑下的第一个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你的生死无关紧要。”赵惜言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很清楚，这些所谓的山上义士对于他的挑战来说，连正餐都算不上。

    充其量，也只是开胃小菜。

    如果连眼前几个人都拿不下来的话，还谈什么挑战春大人，更不要说春大人背后的那个人。

    “你……哼！竖子就是竖子，只有一张嘴还在硬。待会打掉你满嘴的牙，我看你还拿什么嘴硬。”裴长青脸色不变，只是语气低沉，咬牙切齿道。

    “老家伙，你想靠几句话拖到我气竭，露出破绽再动手。你不觉得太想当然了吗？”赵惜言对于裴长青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动手，而是啰嗦几句废话，想要拖延时间的原因太清楚了。

    无非就是被自己方才一剑斩杀了过江龙龙不破惊住了，想要分自己的心神。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以逸待劳。

    手段虽老，管用就好。

    可惜赵惜言没有打算按照裴长青安排的路子走下去，而是直接挑破那层纸。

    果不其然，裴长青没有再说什么废话。

    只是眼中厉色连闪，显然不知道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对此，赵惜言无感。

    只见赵惜言抬头望月，口中喃喃道：“以前昏天黑地，只知练剑是练剑，望月是望月。如今却依稀有些懂得了，原来望月也是练剑，练剑还是望月。这本是一回事。”

    在上首的春大人依稀听到这话，只是嘴角弯了弯，眼神越发有趣起来。

    “嗤！说什么鬼话也救不了你这条命。小子，拿命来吧。”

    裴长青眼看拖延已经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索性准备动手。

    在裴长青心中，自己胜算其实不小，想要拖延一点时间，无非是想让胜算更大一点罢了。

    “裴大侠手中这柄千机剑，可是有段日子没有出鞘了。”山上义士之中，不知是谁，念叨起了这柄剑的威名。

    “那是，那是。敢挑战这柄剑的人，都死了得有百八十个了吧，今日一出鞘，又要染血了。”

    裴长青在山上义士之中，一身剑法实力可以排入前三。

    平日没少动过手，所以在山上义士之中积威甚高，看好他的人并不少。

    只见这位江南第一名剑客，右手一握上剑柄，眼中便带着些许的压迫感看向赵惜言。

    只是赵惜言对此恍若未见。

    “哼……”重重的一声冷哼之后，裴长青选择动手了。

    千机剑剑鞘比之普通剑客的剑鞘要粗大上许多，只因为这千机剑不同于寻常剑。

    剑不是寻常剑，剑法自然也不是寻常剑法。

    只见明月的辉光在一团冷芒的反射下，恍若一条翻天巨浪向赵惜言扑去。

    剑未至，寒光已至。

    原来这柄千机剑是由足足四十九柄软剑构成，能在挥舞之间舞出一道道寒芒。

    这四十九柄软剑却只有一个剑柄，此剑形制如此不同凡响。

    自然威力也是极大，只是要将其舞动起来，需要的剑法技巧也不是一般的高。

    四十九条夺命银蛇在空中疾闪，交相辉映间舞出了一条翻天巨浪。

    直向赵惜言扑去。

    此等剑法声威飒飒，岂与俗流相同。

    也难怪，裴长青有信心将赵惜言拿下。

    局面在裴长青出手的一瞬间，便已经达到了一个对赵惜言极为不利的形势。

    难道赵惜言死局已定吗？

    就在裴长青眼看着这道翻天巨浪，将要把赵惜言压在剑下的时候。

    空中恍若一道寒光乍现。

    如同开天辟地一般的一抹寒光在空中闪烁了一下。

    而后，裴长青便已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倒在了黑暗之中。

    原来是赵惜言将剑光透过汹涌澎湃的翻天巨浪，直刺到了裴长青的额头。

    “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