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冲突
孙二娘躲在码头,不出来了!
史银的人当然不死心,又想对荆棘帮帮众下手,蹲守了许久,发现那群女人,包括她们的家属在内,全部住进了棚屋区。
历经多年斗争的孙二娘,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耗了一个月后,荆棘帮的人,吃喝拉撒睡还是全部在码头。
如果就这么耗着,最先崩溃的一定是荆棘帮,然而这些下人们耗不起了。
他们背后的主子已经急不可耐!
史银日益阴沉的脸上,杀意越发明显,让爪牙们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
狗腿子们开始频繁骚扰在码头干活的女荆棘。
首先是语言方面的挑衅,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从挑衅人的嘴中吐出,意在激怒众女动手,他们借机把事情闹大。
他们小瞧了荆棘们,这群长期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可怜人,什么恶毒的话语没听过?
明知他们是在故意闹事,这些精明的女人,就只当他们在放屁,面色淡然地该干啥干啥,把挑衅的人当空气晾在一边。
语言攻击折戟沉沙!
这群专门搞事情的好手,见谩骂之下,那些女人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换了策略,打算断了荆棘帮养家糊口的生路。
他们决定组织人手和荆棘帮抢生意。
码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势力区,史银的人专门等在荆棘帮的地盘,一有生意就上去恶意压价,抢走了不少的生意。
荆棘帮手中的生意越来越少,收益越来越低,生活也越发拮据。
拖家带口的女人们,怒气积攒得越来越高,直到爆发!
由一开始的言语冲突,到相互推搡,演变到个体的互殴,最后发展到大规模的群体混战,人数越来越多,战况越来越激烈。
和史银的人冲突的女人,每天都会增添新的伤痕,满身淤青,鼻青脸肿的不在少数,另有部分重伤卧床的。
这时双方的冲突很激烈,但还算克制,动用了拳脚,可没动用武器。
欲火焚身的史银升级了这场冲突加,他给熊帮下了最后的通牒:“三天内,让那个女人自愿来到我面前,或者带你的头来见我。”
性命堪忧的情况下,熊帮不再收敛,召集史银麾下的好手二百余人。
这些人,不是以三倍人数围攻孙二娘一行,还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弱鸡。
他们是真正心狠手辣的精锐,身经百战,一身杀气的也不在少数,这些人手里,或多或少手里都沾着点血腥,部分身上还背着人命。
单单一个史银,明面上简简单单就召集出两百好手,史家的势力之大,可见一斑,绝不仅仅局限于这小小的横刀县城。
熊帮站在这群凶横的打手面前,传达史银的命令:“铲平荆棘帮,带回孙二娘,只许胜,不许败!”
随后领着二百名好手,手持铁棍,浩浩荡荡地往码头赶去。
气势汹汹又手持武器的熊帮一行,自然瞒不过码头附近的驻军。
探子前去打探,了解到是史家的人,又没有违禁武器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了。
快到码头时,荆棘帮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哨,远远地就看到了领头的熊帮,以及他背后密密麻麻的人,这比以往的各次冲突加起来的人还多。
她急忙回去棚屋区报信,帮众们纷纷抄出粗木棒,简易的狼牙棒,少量的兵刃,据守棚屋区。
熊帮带着二百余好手,来到严阵以待的女人们面前,也不掩饰,直言道:“交出孙二娘,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女人们一片沉默,手中攥得越发紧的武器,代替了她们的回答。
以往都是帮主在保护她们,这回轮到她们保护帮主了。
见此情形,熊帮一挥手,身后蓄势待发的打手开始加速,在沉默中发起冲锋,只余哒哒哒的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急促脚步声。
很快,兵器碰撞的清脆哐当声,钝器击打在人体上的闷响,木棒挥舞的呼啸,混淆着响起,伴随着一声声痛呼、惨叫。
整个棚屋区猛然鼎沸起来,到处都是嘶吼、喊杀、大喝声。
一道道身影纠缠在一起,手持武器,狠狠砸向对方,散发出一种不死不休的惨烈气势。
渐渐的,混战区域惨叫的女声越发清晰,男声只是偶尔混淆其中。
在身体素质方面,女性终究是处于劣势的!
除了帮中少数天赋异禀的精干之外,大多女人即使因为长期的体力活,力量也只比一般的男性强出一筹。
这回她们们面对的不是一般男性,而是以厮杀为生的打手。
女人们的力量方面本就处于劣势,加上只凭一腔血勇打斗,在技巧丰富的好手面前,消耗了过多的力量,被好整以暇的打手一一击倒。
最致命的还是人数上的悬殊,荆棘帮上下能战之力,也就一百三十余,面对两百余各方面都比己方强出一截的对手,寡不敌众。
随着倒下的荆棘众人越多,败势越发明显,只余不足三成的强壮妇人还在拼命抵抗,眼看落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此时的孙二娘,正被五花大绑着,三名健壮的妇人抬着她往棚屋区外跑。
远去的眼眸里,映照出棚屋区的女人一一倒下的身躯。
孙二娘看到地上躺着满身伤痕,昏迷不醒的朋友;看到平时一声声亲切地叫着姐姐的年轻妹子,腿脚以一种不规则的角度折叠着,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看见鬓角已见白发的长辈被一棍敲翻。
她目龇欲裂,面容扭曲得如同恶鬼,塞着布条的嘴里发出强烈的呜呜声,身躯挣扎得三个壮妇几欲脱手。
这几个壮妇还是坚定地扛着自家帮主,迅速离开战场,场中奋战的身影在孙二娘眼中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孙二娘停止了挣扎,两行血泪从眼中流出。
众女接到报信时,情知不敌,趁帮主不注意,一拥而上,制服帮主,捆绑起来。
待到她们在前面混战,吸引注意力时,偷偷把对她们恩重如山的帮主送走,这是质朴的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孙二娘远去之时,场中能勉强站立的荆棘众女不足一成。
荆棘帮即将全军覆没!
忽然,一阵爆喝从场外响起:“兄弟们!跟我上!打死这群只敢打女人的没卵子的货!”
话音未落,一独眼魁梧壮汉,领着乌泱泱的一群汉子,怪叫着冲入了战场,瞬间撞上了准备敲翻剩余女人的熊帮一众。
支援而来的人,武器五花八门,刀、枪、棍、棒、剑、矛、盾、锤、叉、斧,应有尽有。
正规的武器中还混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板凳、扁担、铁饼、石灰、板砖等。
其中的板砖,被拿在一个面相憨厚的胖子手上。
他灵敏得如同一条游蛇,游在争斗的人群当中,趁敌方不注意,瞄准下三路,猛地一挥,啪叽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被暗算的人与对手打得正酣,冷不防的,下身一阵难以言说的剧痛传来,手中的武器哐当掉下,捂住裆部,瘫倒在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嗷嗷声,不久便口吐白沫,没了动静。
与捂裆男交战的汉子,在以往的混战中,已经见过许多次类似的场面,依旧不能习以为常。
他脸皮一抽,下三路隐隐发麻,静静地为躺在地上的倒霉鬼默哀了一瞬,并象征性地担忧了一下这哥们以后的幸福生活,转头就去寻找下一个对手。
混战的场面骤然比之前惨烈了十倍,在三方拼得你死我活之时,人群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
只见场中时不时地会倒下一个人,捂着裆部嗷嗷叫,翻白眼,口吐白沫。
还可以看到地上躺了为数不少的昏迷人员,后脑勺高高肿起。
偶尔还有三四个人,捂着眼睛惨叫着瞎打转,当身边的同伴想找出罪魁祸首时,除了依旧打得你死我活的众人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除了打得正惨烈的三方,更多的还是围观的人群。
在熊帮一行和荆棘众女厮杀时,巨大的动静引来了码头众人的围观。
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看热闹都是人的天性。
围成了一圈圈的人群中,最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者,有一小部分是前来支援的力夫帮的帮众。
这些人占据了力夫帮将近四成,不是每一个人在面对庞然大物一般的史家时,都敢向前冲锋。
他们或是顾忌性命,或是担心生计,或是害怕连累家人,都有各自不得已的理由。
人群中自然也不乏幸灾乐祸之辈。
“看!上一次那女的,一棒把我打晕了,现在看那右腿折的,都转了一圈了,我猜以后她打人肯定是单腿蹦起来打,哈哈!”
“这力夫帮和荆棘帮,不知脑子缺了哪根筋,竟然敢得罪史家,我看他们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这话说的,我看他们清楚得很,这不知好歹,就被给了一匕首,不就死了吗?”
“兄台高见,佩服佩服!”
“这位兄弟,敲歪了,那女的胸口鼓鼓的,往那敲,把它敲扁。”
......
......
刚把板砖从一个倒霉鬼的胯下拿回来的胖子,阴恻恻地听着那些落井下石的话语。
他记住了每一个说话人的面孔,准备找个机会,用板砖一一帮他们的小兄弟,按摩按摩!
战况很快便逆转,熊帮一众皆是精锐,荆棘帮的女人们也不是战五渣,之前的厮杀中,史银的人损失了三成战力,其余人员也消耗了小半的体力。
力夫帮两百余生精壮汉子的加入,瞬间让入侵者落入下风。
再加上一个阴险的胖子,以一人之力,用各种黑招,帮熊帮一众减员超过两成,寡不敌众的混战之下,很快又损失了近一成人员,剩余不足四成的打手节节败退。
见形式不妙的熊帮,招呼众人且战且退,又丢下一成打手之后,仓皇逃窜,也不理会躺在地上惨叫、昏迷的同伙。
酣战过后的众人开始收拾战场!
主要是力夫帮的成员在清理,荆棘们人人带伤,均已脱力,有些伤势更是惨不忍睹,残疾的可能不在少数,有几个甚至有性命之忧。
在清理战场时,心中愤愤不平的力夫帮汉子们,看到地上断腿但没晕的,一棒子敲晕。
那些没断腿正嚎叫着的,一棒子打晕,把腿打断,疼醒,再一棒子敲晕。
晕过去但腿没断的,倒少了一个环节,直接敲断腿,疼醒,再敲晕。
然后连同那些本就断腿,又晕过去的打手们,一起丢在野外的大路边,至于会不会被野兽叼走几个,那就不是两帮人考虑的问题了。
晌午,以往这个时刻,棚屋的人们已经前往码头务工,只剩巡逻的人员,偶尔发出一二声响,此刻却是人声鼎沸。
一座座棚屋间,穿梭着忙碌的人影,一个个伤员躺在屋内。
皮外伤的人员帮忙照顾躺在木床上的重伤员,屋内尽是痛苦的呻吟。
为数不少脸色苍白的女人,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声息。
他们或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或是手脚被打成不规则的形状,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屋内的郎中正一一检查伤员的伤情。
在助手的帮助下,猛地将一节折成九十度的小腿掰正,小腿主人疼醒,惨叫起来,无意识地挣扎着,这个地方并没有类似于麻药的药品。
郎中助手和帮忙的帮众死死按住伤员,郎中麻利地敷上药,用木板固定小腿,过了良久,凄厉的惨叫方才变成痛苦的哼哼。
郎中一脸惋惜,看着躺在床上年轻的女娃,叹息一声,这女娃以后怕是不能下地走路了,不知哪个天杀的,打断腿之后,又补了几棍,骨头都打碎了。
随后一脸不忍地朝下一个伤员走去,后面还有二十余个断手断脚的伤员等着他治疗,比这姑娘严重的有好几个。
以往精明强干的孙二娘,目光呆滞地站在屋中,看着满屋的伤员,面如死灰。
她并不责怪帮众将自己强行送走,那是在危险时,他们认为对自己最好的方式。
她恨的是自己的弱小,恨的是自己给姐妹们招惹的祸事。
眼看着一个个昏迷不醒的伤员在郎中治疗时,惨叫着从昏迷中疼醒,孙二娘心如刀绞。
尤其是看着一个平时天性乐观,脸上带着欢快笑容,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跟屁虫,四肢尽折地躺在床上,手脚被一一掰正,凄厉啼哭之时,孙二娘内心的恨与悔焚烧着她的内心。
那小妮子才十五岁,孙二娘多年械斗,对人体无比熟悉,这种伤势,以后只能躺在床上过活。
类似的情况还有十几例,这些残疾的女人们或是孤苦伶仃的孤儿,或是一家之主,以后却只能靠帮中供养。
孙二娘内心的怒火和悔意达到了顶点,表情却越发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