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史坷拉
她决定从了史银,为荆棘众人了了这桩祸事,必要时,在不危及自己的情况下,制造意外让他消失。
作为活了无数岁月的人精,樊仁一瞥孙二娘的脸色,就知道她的打算。
以目前的处境而言,她倒的确想不出别的办法。
见孙二娘杵在那,一脸神伤地看着床上断手断脚的伤员,目光中的悔意越发深重。
樊仁上前安慰道:“二娘不必担心,这些姐妹们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二娘勉强笑笑了,声音沙哑,开口感谢:“借大哥吉言,大家都会没事的。”只是眼中的悲意没有减少一丝。
这时樊仁清咳一声,成功地把屋内众人的视线吸引到身上。
只见一条胖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摞狗皮膏药。
拍着膏药的封皮,他开始推销起手中的伤药:“二娘,我这儿有一种祖传的疗伤圣药,名为黑玉断续膏,专治断腿断脚,瘸子都能给他治利索咯。”
狗皮膏药是樊仁在集市中顺手买来的,往其中渡了一缕灵气。
在这超凡因素尚未诞生的世界,灵气对于生命体来说,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荆棘帮众只当他是一番好意,并不相信这药可以这么神奇,毕竟以正常人的经验来看,部分伤员的腿脚非药石可救。
常人的认识局限了他们对事物的想象,犹如夏虫永远不知道冰雪的寒冷。
众女接受了樊仁的好意,长期的相处,让他们真正把这个胖子当成了自己人。
她们拆开伤员的绷带,贴上膏药,重新绑好。
下一刻,还在痛苦呻吟的重伤员们,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股惬意的神色。
他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低嚎声平息,呼吸渐渐平缓,就这样睡着了。
包括郎中在内,屋内众人大感惊异,感情不是在吹牛,这药效当真是立竿见影。
那郎中更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上前查看伤员伤势,发现伤口浮肿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肿。
他不敢置信:“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神药!”他拉着樊仁的胖手,想要重金求得一副膏药。
樊仁拗不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娃娃的苦苦哀求,随手给了他一副。
如果用于治伤,疗效非凡,可想要研究,郎中注定一无所得,因为起作用的是其中的一缕灵气。
尽管药效立竿见影,众人对能否治愈这些足以致残的伤势,依旧抱半信半疑的态度。
屋内的荆棘们,看着酣睡的受伤女子,心里都感激不尽,纷纷向樊神医投来善意、感激的笑容。
随着屋内嗷嚎声音的消失,重伤员脸色的好转,棚屋区渐渐安静下来,与之前处处哀嚎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旁的孙二娘挤出一丝笑容,近乎苦笑地朝樊仁笑了笑:“大哥对妹子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这辈子,下辈子我永远认你这个大哥。”
看着孙二娘越发决绝的目光,樊仁脸皮一抽:这丫头一向很轴,认定的事,估计拉都拉不回来,硬是想往火坑里跳!”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倔驴?
不过他一向主张,解决不了问题,就把弄出问题的人解决掉。
喜欢苟在暗处的胖子,在敌人眼中,是一个令人深恶痛绝的渣滓,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他对于在乎的人,却是真心实意的,这也算是樊仁最明显的弱点。
曾经有人利用过这个弱点。
下手之后,他们发现一个苟到贱兮兮的老阴逼,突然变成一条又阴又打不死的疯狗,逢人就咬,咬不死不松嘴。
死得了的全死了,死不了的也都生不如死,也就没什么存在敢这么干了。
至于天道,它强烈表示自己是有原则的,拉人来威胁这么丢分的事,它还要脸,不能这么干,不像樊龟孙,不当人子,啥事都干得出来。
“二娘这小妮子,做事雷厉风行得很,得趁她去史家之前,先做掉那淫虫。”樊仁看着正慰问伤员的孙二娘暗暗思索。
其实,别说杀一个人,就是灭掉这个世界一切的生灵,只在樊仁的一念之间。
高阶生灵的思想中,众生皆蝼蚁,樊胖子这种喜欢混迹在凡人中看热闹的,完全就是异类。
入夜了,孙二娘探望了全部的伤员之后,把子女、双亲留下,叮嘱了亲信一番,独自消失在了黑暗中。
留下了背后屋棚的一片光明。
子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来到城外的一片树林中,默然地看着黑暗中的城池。
黑夜中,巨大的城池宛如怪兽盘踞在大地上,孙二娘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天亮时,怪兽血口的张开,不知这张血口里,有什么在等待她!
她倚靠在一颗高大的橡树旁,头顶的树枝上,蹲着一个宽厚的身影。
樊仁看着下方倚树站立的女子,不由得有些无奈:“这小妮子,性子真急。”
下一刻,树上的身影瞬间消失,出现在了史府的茅房顶。
大户人家的茅房,比普通人的住宅还好一些,青砖砌墙,瓦房铺顶,有正常居室大小。
对茅房情有独钟的胖子,正趴在瓦片上。
钢锤国实行严格的宵禁政策,此时整座城市都在沉睡着,绝大部分处于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的地方,灯火通明!
此时的史府,虽已夜深,但侍女、仆役们仍络绎不绝,他们端着山珍海味前往晏客堂。
史银正端坐在桌前,细细品味着满桌的美酒佳肴。
史家二爷是一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食客,满桌佳肴,浅尝一二,余下的往往做废弃处理,他不喜欢同他人分享,无论是权势,还是女人。
酒足饭饱之后,稍作歇息,腹中传来三急的催促,史银起身大步前往五谷的归宿。
趴在茅房顶的樊仁,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目标。
只见一道身影快步流星地走向房内,掩上木门,宽衣解带,蹲下。
正要让腹中翻腾的物事去到它应去的地方,谁知跑出来一大截后,静静地趴在茅房顶的樊仁有了动静。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看到他满脸诡异莫名的憨笑,然后身影再次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茅顶下的史银,蹲在坑上,感觉那物事卡在紧要处,拉不出来,只当是肉吃多了,便秘,搁那边发力了半天,脸都憋得青紫了,仍然无济于事。
感觉不对劲的便秘客,低头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
也顾不得脏,拿着上好的白鹿纸,用力拔拽,可那玩意死死地嵌在原处,一动不动。
史银的脸色越发难看,流露着一丝恐惧,一丝茫然,一丝惊疑,一丝不知所措。
他提上裤子,匆匆地跑回卧房,片刻后,房间里传来刀削斧砍的哐当声,断断续续,期间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闷哼。
清脆响亮的撞击声响了整夜,被屏退的仆人们听着时而响起,时而消失的声音,一头雾水。
最后一声敲击响起的时候,启明星的光芒越发明亮,不久,一缕缕阳光冲破黑夜的封锁,把光明重新带到了世间。
房内的史银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头发蓬乱,双腿双臂微微颤抖。
四周散落着各种兵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恐慌与不解,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是见鬼了?”
在自言自语中,史家二爷不由自主地想以往的种种,自己手里的亡魂、冤魂,可不算少,结合此情此景,心狠手辣的史银竟打了一个寒颤,后背一片冰凉。
或是照射进屋内的阳光给了他一丝温暖,方才疑神疑鬼的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复盘最近发生的事,思考解决的方法。
在阳光刚刚落在城墙上时,巨大的城门在一片嘎吱声中,开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人们,鱼贯而入,在林中枯站了一晚的孙二娘,步履沉重地随着人流进了城。
再沉重的步伐也终将到达它的终点,孙二娘很快来到了史府门前,看着狰狞的石狮,高大的门楣,心中的压力越发深沉。
她走向门子,看着眼前的两人,其中一人裸露的手臂处带有淤青,孙二娘认出这是昨日围攻荆棘帮的一员。
她漠然地对那门子说道:“在下孙二娘,告诉史银,我有要事相谈。”
受伤的门子看着这魁梧的女人,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在史家的权势面前,屈服是常有的事。
他轻佻一笑,戏谑道:“哟,这不是我们宁死不从的孙帮主么?怎么?想通了?攀上了我们二爷,你这野鸡也该变凤凰了,等着,我这就去成全你的富贵梦,发达了别忘记照顾一下小人我,嘿嘿嘿嘿......
这门子算是史家中的老人,深知自家二爷的品性,明白这女人只不过是个玩物,什么时候玩腻了就一脚被踢开了,或者干脆埋在哪个隐秘的角落,所以也就毫无顾忌地嘲讽。
门子终归只是门子,并不能直接见到史银,他找到熊帮,告知孙二娘到来的消息。
熊帮被主人的最后通牒逼得焦头烂额,又听到那整夜的声响,只当自家二爷已经失去最后的耐心,在发泄自己的愤怒。
他正打算谋划第二波袭击,带上所有的人手,强行带走孙二娘之时,听到这消息,不由得喜上眉梢,叫门子稳住孙二娘,前去找史银报信。
匆匆来到主人屋前,看着紧闭的房门,熊帮朗声禀告:“二爷,好消息!那孙二娘上门了,想必是被二爷的威势折服了。”
屋内的人正回想着最近的点点滴滴,盘算着可能对自己下手的仇家,思索解决方法,却一无所得。
正烦躁异常时,听到熊帮口中孙二娘的名字。
作为近期最有嫌疑的人,史银当然也怀疑过孙二娘众人,可之前一清二楚的调查,让他知道这些下贱到脏水里的底层蝼蚁,不可能有这种能力,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群人,而是细细回想与自身旗鼓相当的仇敌。
想到最近自己因为这个女人诸事不顺,他怒火中烧。
然而摊上这样难以启齿的事,史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这情色之事,只待事情解决之后,一定要以最残酷的方式蹂躏这不识抬举的女人,让她生不如死!
于是,屋外的熊帮听到了一声怒意滔天的咆哮:“你这条狗给我滚,也叫那贱货给我滚!”
熊帮脸色一变,不敢吭声,只当自己办事不力,招惹主人不喜,弓腰退下。
至于那个女人,在他心中,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只因这孙二娘屡屡给主人造成麻烦,自家二爷已经不单单只是想得到这个女人,她会像以往那些冥顽不灵的女子一样,被折磨致死。
熊帮走到史家正门前,留下一句:“我家二爷不想见你,你好自为之!”之后,拂袖而去,他不想和临死之人多费口舌。
门口的孙二娘一脸平静,看似毫无波澜,长袖下紧绷的双拳,爆起的青筋,却表示了主人的愤怒。
她没有多言,转身离去,此路不通,另寻它路,作为一帮之主的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史府对街的丹青酒楼,樊仁正坐在二楼包间,点了一大盘牛肉,难得地小口啜饮美酒。
一口小酒,一筷牛肉,细嚼慢咽,只见他眯着眼睛,视线穿过一道道房墙,看着又用上了各种工具,在哐哐当当地砸着胯下物事的史银,一脸惬意。
樊仁嘴角一弯,脸上的笑容越发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