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多不压身。

    这就是现在赵峰真实的写照，虽然现在暂时不需要去河边木屋了，但是也还是多了份学习持棋的事情，每日他只要一闲下来，就掏出棋子不断练习。其他都和往日一样，按部就班，砍柴听课，唯一变化的就是杜先生居然破天荒的让他开始进入私塾内听课，还亲自给他置办了笔墨纸砚，虽然比较廉价，但是总比没有好，赵峰本想折算成铜钱给杜先生，却没想到杜先生给他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欠你的，赵峰在想细问的时候，杜先生却是摇摇头示意他安心听课，好好练字。只是赵峰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进入私塾了或者有陈老做围棋老师了而有所改变，依旧是那么艰苦，其实赵峰觉得不苦。

    候仲就惨多了，自从那私塾杜先生送来青鲤之后，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多了个炫耀的资本，却没想到被他娘勒令已经不准踏出家门半步了，必须每时每刻都和青鲤带着，说是要他和青鲤培养感情，但是候仲却觉得他娘完全就是在扯淡，哪有人能和一条鱼培养出感情的，我认识它它又不认识我不是，心里想是这么想，但是候仲还是给青鲤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小青。

    这小青也很异怪，整日呆在那只青碗里，也不游动，也不吃东西，如果不是尾巴还在微微摆动，候仲都觉得它已经死了，真是一条异怪的鱼。

    王粲这几日似乎是销声匿迹一般，墙头也不翻了，嗑瓜子的声音也没了，之前还能偶尔从他的院子中听到他读书的声音，现在也没了，赵峰虽然有心去问问，但是好似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到那一步，至于候仲在家没出门，赵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被他娘捆在家里了，别看他娘是个寡妇，但是似乎村上的人都对她礼敬有加，曾经坊间还有传闻，说是三大户要在富源街要赠送给她一套房子，让她母子娘去住，但是被小寡妇候仲她娘给拒绝了，时间久远也不知真假。

    界门村实际不大，只是背靠身后一座高山，只有一条出村的路，出村口有一算命老瞎子，支着个破摊子，整日穿着个不知道多久没洗的道袍神神叨叨，看着就是不靠谱的样子，只是一面幡旗上除了八卦五行图案之外，两行字倒是写的霸气十足。

    “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拿袖中乾坤。”

    摆明了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但是怪异的是，只要出村的人都会去找他算上一卦，如果瞎子告诉他今日不宜出门，那这人则会立马转头回家，反之则会安安心心的出村而去，只是这么多年，能够得到宜出门这个卦而出村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所有人都会算一卦之后回来，还好找他算命只需一个铜钱。

    这日，天气晴朗，私塾下学之后，赵峰收拾好东西从私塾往包子铺走去，距离上次去河边木屋陈老家里已经过了快一周的时间，他的持棋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甚至还能玩出花来，所以他准备去买点包子去找陈老，跟着陈老继续学习围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赵峰明显感觉到自己不断的练习，心境愈发沉稳，包子铺的老柯似乎就等着他来送这个铜币一般，看到他老早就将包子打包好，然后收了一枚铜钱，乐呵呵的将他送走，周围买包子的人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私下里都说这孩子是老柯的私生子，不知老柯听到之后是否乐掉大牙。

    河边。

    “咚咚咚。”赵峰轻轻叩门，屋内没任何动静，赵峰有点疑惑，正常陈老都会在家的，他又敲了两下，“咚咚。”

    就在这时村庄上的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风起云涌，从南边的天外如同浪花一般滚滚飘来不计其数的白云，只一瞬间就遮住了阳光，天地之间眨眼功夫就变得昏暗下来，赵峰诧异的抬起头，看向飘来的白云，却没想到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似乎天上白云里有着什么了不得东西。

    就在这时一读书声在整个界门村上空炸响。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书声琅琅，如同滚滚春雷响彻整个界门村，可界门村生活的人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在看着天边那遮住阳光的巨大云海，接着云朵翻滚了两下之后又如同潮水般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村子里的人啧啧称奇，街坊大妈之间又有话题可以聊了。

    而始作俑者赵峰看着天边来得快去的也快的云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只想赶紧将肉包子拿给陈老吃，毕竟这天气还是有点凉意的，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就在他准备又叩门的时候，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陈老，只是陈老的眼光中透露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陈老，晚辈来了。”

    陈老没说话，转身坐会了躺椅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事一般，陈老不开口，赵峰也不敢出声打扰，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等着陈老发话，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老终于打破了寂静。

    “你，平常去别人家叩门吗？”

    “啊？回陈老，晚辈村子上没什么朋友，所以几乎不去别人家，唯一一个朋友当年说是和父亲出村讨生活，至今未归。”

    “哦？至今未归？”陈老说话的语气中有了些许波动。

    “是的陈老。”赵峰恭敬说道。

    “你。。。那你怎么想起来叩老夫的门了。”

    “晚辈想着怕打扰陈老您休息，所以扣了几下门。”

    陈老愣了愣，显然被这话说得怔住了，这就是这孩子的命吧，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唉，陈老拍了拍身上洗的发白的长袍，站起身来说道：“罢了罢了，老夫要出去一趟，你要不在老夫这休息会，等老夫回来。”

    “啊？好，晚辈在这里等您，这包子。。。”赵峰虽然不明白陈老为何为叩门的事情，但是他现在着急的是他带来的包子冷了可就不好吃了，陈老岁数这么大，吃冷的东西肯定不好。

    陈老看了眼包子，没说话，推门而去，赵峰只得乖乖站在屋内，然后将装包子的油布纸贴身放好，等着陈老回来。

    就算站着的时候，赵峰还是从兜里掏出了那枚黑子，在手上练起了持棋，他可不想陈老一会回来之后自己反而失误了，这个动作都已经养成了习惯，似乎闲暇时间手上没有那颗黑子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时间流逝，赵峰从私塾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会自己一直在练持棋，都没注意星夜低垂了，可是陈老还没回来，就在肚子已经发出第三遍抗议的时候，“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正是陈老，和走之前身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神情之间略显疲惫，陈老进来后也没说话，端起茶壶给赵峰倒了杯茶，这杯茶把赵峰给惊着了，因为这么长时间了茶壶里的水倒出来还是滚烫的，赵峰刚想开口询问，陈老先说话了。

    “喝完这杯茶就先回去吧，明天二月初一了吧？明天不要去砍柴了，来老夫这里。”

    赵峰满脸诧异，陈老是怎么知道自己砍柴的，还有这茶，陈老透露出来的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赵峰的认知，只是陈老已经不愿意说话了，闭上眼睛靠在躺椅上假寐。

    赵峰心道，只能看看明天能不能问问了，想着赵峰就慢慢将一杯茶喝完，拱手道：“陈老，那晚辈就走了。包子晚辈给您放这了。”

    陈老摆了摆手，依旧是没说话。

    赵峰转身的时候，陈老的眼睛也睁开了，摸了摸还尚有余温的包子，看向赵峰的背影，又是低声叹了一口气，都是命啊。

    踏着低垂的星夜大道，赵峰带着满腔的疑惑，往家而去。

    赵峰走后，河边木屋来了个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人，杜子书。

    陈老似乎意料到他会来，也没睁开眼睛开口说道：“子书啊，今日做的不错，又来此找老夫何事？”

    “不敢，晚辈今日前来只想多嘴问一句，不知今日是何人叩您的门了？”

    “何人？”听到这句话的陈老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转头看向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的杜子书，语气中似乎带着点不满，继续说道：“被你抢夺造化之人。”

    听到这句话的杜子书瞳孔地震，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心里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真的是因果循环吗？那为何这个果会反噬到陈老身上，杜子书一时间怔住了嘴唇抖动了两下，没说出来话。反倒是陈老继续说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你不必惊讶，当年老夫和你儒家圣人将你要来，迫使你在这界门千年不可入世，总归是老夫欠你的，如今这孩子的事虽是你抢夺了造化，但是得出的果总归还是要老夫来还的。”

    “晚辈不敢，蒙陈老您护佑，晚辈才在这界门中安心读破万卷书，只是这一切不该由陈老您一人承担。”

    “好了，”陈老打断了杜子书的话头，说道：“当日老夫和你说过，入了这界门村，那就是老夫的人，所以不必思虑太多，去吧，早点回去休息，如果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这孩子如果能过了二月二，你就多帮忙照拂着点。”

    杜子书也不敢在说什么，弯腰躬身离开了木屋。

    靠在躺椅上的陈老，摇晃着躺椅，嘴中嘟嘟啷啷，仔细听闻，说的具是苦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