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

    空旷的礼拜堂内，高耸的拱顶在蛛丝盘结之中遗失了原有的威严。

    在阴雨天的昏暗光线下，多出几分叫人压抑的阴郁来。

    整齐排布在祭坛之下用于礼拜的大量座位彰显着教会的昨日繁华。

    只是如今空空荡荡无人往来，上面积存了厚厚的灰，它新来的主人也没有打理这教会的意思。

    在这理应衰败到无人在意的建筑内，祭坛前站着一名教士，身后竖立着代表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阿诺德·帕特里奇，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个走入堂内的、曾经的术师。

    与当时工藤茜来访时不同，此刻他是那样明显地存在于世界之中，存在感强大到让任何人都无法忽略。

    “你为何来此，初玄术师，白泽。”

    白泽微微抬头，看着这个因站在台阶上而显得分外高大的身影。

    在黑色的教士服外露出的肌肤颜色枯黄，衣裳下的身形像是枯槁的树木，

    与白泽的病态干枯体态不同，那像是饱经风沙磨削的产物。

    “你知道我。”

    “没错，的确有所了解。”

    “只是臻黄而已。”

    “是吗。”祭坛上，原本冷淡空洞的教士忽然轻笑起来，“没记错的话，构建不依赖盘的术，是通玄术师的领域。”

    白泽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存在着他两年间构建出的唯一法阵。

    没有去在意对方如何观察到这一点，他放下手，语气平淡：

    “只是半个而已，你关注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还真是遗憾，既然如此就继续该有的话题吧，你到此所为何事。”

    教士再次笑了笑，调整了姿态重新发问。

    白泽有些犹豫。

    尽管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也仍然希望能够进一步试探出这位教士的品格。

    那是记录与资料中没有的部分，也是只能由寻求者面对面确认的事。

    还有那些从一开始就存在的疑惑夜需要得到解答。

    沉默片刻，白泽出声问道：

    “送到我那里的、关于圣杯战争的资料与你有关吗。”

    “直到现在为止，与你有关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召集参与者可不是我的工作。”

    教士否认道，脸上的笑意也敛散为平静与漠然。

    像是灵魂从躯体中脱离，在另一个角度漠视着两人之间的对谈。

    如此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显然不能作为取信的依据，那教士却没有进一步说明的打算。

    “那么你对此有了解吗。”

    他不得不进一步询问。

    “当然，但那并不是能对你坦言的内容。”

    教士承认了，叫人出乎意料。

    “为什么。”白泽追问道。

    那教士没有回应的意思，转而望向大门之外：

    “你不只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吧，看起来似乎还带了别的客人。”

    白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的门户并未开启，却也的确是森下叶子所在的方向。

    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从他所了解的关于这位教士的传言来看，对方的确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

    是魔术师，是教士，是代行者，是苦修士，是观测万物之人。

    白泽撤回了望向大门的目光，重新看向教士：

    “确实有别的目的，门外的那个女孩能否交给你看护，包括安抚其家人的工作。”

    “——当然可以。”教士的脸上有着微不可察的笑意，这一刻他的灵魂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我有义务维持圣杯战争不为常人所知。只不过，她就必须要留在这里。”

    “没有问题。”白泽点头道，接着忽地皱了皱眉头，“你的承诺里，确实包括对她家人的安抚以及她本身的安全吧。”

    “嗯，如果是你的要求的话。”教士依然微笑着。

    白泽无法从那笑意中感受到任何让人安心的情绪，对方言语间流露出的优待同样令人生疑。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

    “她并不重要。”

    白泽注视着教士的眼睛，莫名奇妙地说着。

    “嗯？”那教士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没有接话的意思。

    看来是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白泽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打开教堂的门。

    天空中的雨还没有停下，森下叶子依然在门口等待着。

    在白泽的眼神看过来时，女孩脸上有微微的欣喜，眼睛一闪一闪。

    反应不同的是待在她身旁的阿国，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

    教堂的大门并不足以阻挡她对内部谈话的感知，这位从者对那教士的看法显然与她的御主一致。

    “走吧，那个教士正好在。”白泽对着阿国说道，接着又看向森下叶子，“要一起进去看看吗，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好。”

    “嗯。”她点了点头，接着有些犹豫、鼓起勇气地说着，“那天的事，谢谢你。”

    “啊？”他没能回想起来，按着最习惯的说法回应，“没有什么，你不用太在意。”

    接着目送着她进入教堂。

    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愧疚与罪恶衍生起来的痛苦从心底一点点翻涌上来。

    11月6日，傍晚。

    白木大厦楼顶。

    雨还在下着，人类的视线也在雨幕中削弱了几分，对从者的影响却微乎其微。

    是在歌剧将要开始的时候，白泽重新回到了即将爆发冲突的地方，原本跟在身边的森下叶子消失不见。

    身旁的阿国有些闷闷不乐：

    “阿国觉得那个教士完全没法相信。”

    “嗯。”白泽低声回应着，“也许会很糟，但是会比待在我们身边或者什么都不做更好。”

    说罢，他忽地将手中的雨伞交给阿国，向前迈了几步，走进雨中。

    雨滴一点点打下，聚集起来浑身的凉意，浇灭了他心中多余的念头。

    早就没法回头了，他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更加强硬。

    “这样会感冒的哦，Master你的身体并不好吧。”

    “是啊，但是我的健康很好，只要我能够忍耐，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说着，他从雨幕中返回，重新接过递到阿国手中的伞，神情再次变得平静。

    “好好看着吧，找出Archer，让这一切快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