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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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尝试

    意识变得平静,呼吸逐渐均匀悠长,她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漆黑与平静中,声音与气味构成了全部的世界。

    森林中不知名的、生物噪响,空气流动形成的风,树叶的晃动,篝火燃烧的噼啪,泥土和草叶的气味,燃烧中的柴木味……

    身体内的呼吸,血液与心脏的搏动,肌肉的鼓胀与收缩,彼此贴合的牙齿,自然抵在掌心的指尖……

    内与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气味与声、还有触觉的感知,构成了信息的涓流。

    发散的感知在她的操纵下收敛,向内探去,寻找那与自己伴生多年的异物。

    由外而来的声音、气味、触感,一点点淡了,被内与外的壁垒隔开。

    血与肉的律动变得更加清晰,伴随着她的深入,也渐渐淡化消失。

    静寂,静寂,仿佛沉入了更加深邃的海。

    她再一次拥有了形体,思绪开始混沌之前,触及了那块异物。

    曾经于濒死的昏睡中见过的异物。

    肉块一样,伸展着细如发丝的须,右侧的伤口流着灰色的血。

    她试着朝它呼喊。

    11月5日,夜

    时间从傍晚跨越到前夜,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篝火散发出的橘黄色光芒被拘束在这小小的营地之中。

    而从更远的地方眺望这里时,却只能见到一团与森林融为一体的黑暗。

    那块刚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已经放下了一套被褥,还有不知Lancer从哪拿来的大块油布。

    曾在初见之时互相试探、厮杀的两位从者,似乎相处得异常融洽。

    油布是Rider的建议,此刻他正尝试着通过削取树枝、搓制草绳,来搭建出一个简陋的避雨棚子。

    Lancer也没有闲在一旁,把营地的空间留给了两位御主,在别处关注附近的动静、做起护卫的工作。

    在朱陆安抚过工藤茜体内的‘内丹’后,他变得更加信赖两位临时的盟友,不再时刻守在自己御主身旁。

    朱陆左手托着下巴,看着篝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切行动都压低着声响,制造着平静的夜晚。

    在这平静中,工藤茜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她感觉那奇异的状态消失不见。

    坐在她对面的朱陆抬起头来:

    “如何?”

    工藤茜摇了摇头:

    “我感觉到了它的伤,这会有什么影响吗?”

    “再接近中心一点会很麻烦,但你运气不错。”

    “而且因为本身性质的原因,似乎不会像一般的魔术刻印损伤那样导致魔力失控或者无法使用魔术。”

    “不过你反正也不会,魔力也稀薄得很……”

    说到这里,朱陆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了工藤茜一会,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什么。

    那个Lancer,连接着一个这样的御主,魔力供给上却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过情况也没有那么好,它的伤无法依赖那把枪恢复,只能靠自愈。一旦进入过度兴奋,伤势肯定会加重。这方面我不熟帮不了你,你得自己在使用的时候注意适度。”

    没有把疑问问出,尽管经历了一场救助两方之间的关系也仍然没亲密到可以打探这种秘密的地步。

    于是朱陆若无其事地接上自己的话,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在观察她的状况。

    “我知道了。”工藤茜深吸了一口气,“那么继续吧。”

    ……

    工藤茜再一次醒来,脸上透着些迷惑与不甘,她向朱陆问道:

    “这种事一般多少次成功。”

    “一两次吧,五六次、八九次也有可能。”朱陆随意地回复道,“不过就像我说的,根据感知力和适配性,再慢一点也有可能。”

    完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工藤茜再次问道:“你花了几次?”

    “我没有内丹,虽然也有类似的情况。”朱陆摆了摆手,“不过我不建议你自己找机会打击自己,继续吧。”

    ……

    第三次醒来,工藤茜脸上依旧是可见地迷惑着,眉头紧皱在一起:

    “你说的沟通,还有什么诀窍之类吗?”

    “没有,该教的都教了,对了,只要达成沟通就行,进一步的之后再说。”

    朱陆看着工藤茜那有些不信任的眼神,无奈地解释:

    “我没必要教一手留一手,这种事情存在关隘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是我的问题?”

    工藤茜带着无处发泄的躁乱说道。

    “只是时间和耐心的问题。”

    ……

    第四次醒来,她没再找朱陆搭话,只是示意他继续。

    看着她的表情,这一次朱陆拒绝了她:

    “你该停一下,这样下去还会失败。”

    “现在没有这么悠闲的余地,明天晚上那场歌剧就要开始了。”

    “欲速则不达。”

    “呵,……,好吧,那我还能做什么?”

    “我想起来了,还没问过你是怎么召唤出Lancer的,就如我之前所说,你只是个普通人吧。”

    朱陆很快从她的表情中确认了这个事实,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除了那个‘内丹’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与魔术挂钩的地方,是一开始就打算借助这次的参与来了解、摧毁圣杯战争吗。”

    “你是想问我参加圣杯战争的过程?”

    工藤茜确认道。

    “对。”

    工藤茜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犹疑着那意外一样的召唤过程是否应该告知朱陆。

    不,那是意外吗,更像是某种刻意设计吧。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走进那个房间,又是谁让那个房间中的召唤式暴露出来,并在墙壁上写下咒言?

    如果告诉眼前的这个家伙,那么Lancer因仪式的异常而失去记忆和无法使用宝具的现状会不会被发觉?

    尽管被救了一次,她也依旧还没有做好将这种信息交到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家伙手里,就像他也没有透露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一样。

    而且,如果被抛弃掉的话……

    不再像开始一样天真,她如今确认只凭自己一人没法在这圣杯战争中生存。

    “怎么了,不想说?”朱陆眯了眯眼,却没有追问的意思,“但现在也没有别的东西可聊,唔,你要看看Rider他们给你搭的临时帐篷么?”

    说罢,朱陆朝着营地的一侧指了指。

    工藤茜站起身,绕过朱陆的遮挡,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在自己腾出的空地上,铺开了一上一下交叠的两套被褥,而朱陆所说的帐篷搭在它们的正上方。

    如果将油布拉下,除了底部没法防止雨水渗入外,在使用上恐怕更甚朱陆的那个野营帐篷。

    她靠近过去,摇了一摇,看了看构成它的骨架,已经无法要求更优秀的了。

    “这可不是没有细心耐性的人能搞定的,是经验堆积的结果。”朱陆在她身后说道。

    工藤茜没有反驳:“他们呢?”

    “Lancer似乎在守夜,Rider我叫他提前去那地方探查了。”

    “好吧。”她感受着从尝试中脱离后一点点平静下来的内心,“我觉得可以继续了。”

    朱陆没有再阻止她,工藤茜再一次进入那份清净的奇妙状态之中。

    让一个几小时前还对魔术一无所知的人完成与‘丹’的连接,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这一次她看起来倒是更加平静些,但如果没法真正接受魔术的概念,肯定就连触碰都无法做到吧。

    朱陆离开原来的位置,将自己的符具从携带的木箱中拿了出来。

    不知道还有几次,自己也该为明天多做准备。

    ……

    再一次见到了,犹如深海的景观,不知何名的境界。

    工藤茜看见了那个漂浮在海中的肉块,它看起来似乎更加清晰了。

    不规则的团块向远处伸展出细如发丝的触须,右侧的伤口有着灰色的‘血渍’,似乎已经凝固。

    她做出了前几次没有做过的、认为是浪费时间的行动,朝着远离‘肉块’的方向‘游动’。

    它是怎样存在于自己的身体中的,是一个怎样的东西。

    魔术是不可知的集合,在这样的认知下,她第一次起了了解它的好奇。

    然而,‘游动’并无作用,意识的躯体并未因此远离,可向着触须末端遥望的‘目光’却看得更加遥远。

    远处,不知距离也不知方向的远处,那根须的末端连接着的是一片血红的界域。

    是自己的肉体?

    她像是被拉高一样看见了更加完全的景象,不只她所遥望的,还有更多的触须从头到尾地进入了她的视野。

    肉体中还存在着除了触须之外的奇怪东西,是犹如道路的青蓝色纹理,一端与触须末端相接着,另一端则深入血肉。

    这就是魔术回路么,工藤茜这样想着。

    然后它的存在变得更加清晰了,似乎能够像肢体一样操控。

    在上面流动的,就是魔力?

    她静静地看着,直到另一个存在也从感知中浮现出来。

    是那个始终没有理会自己呼喊的异物,它浅浅地睡着,躯体微不可察地收缩,像是在律动,像是在呼吸。

    她再一次向它呼唤,像是某种震动传递了过去。

    终于,第一次的,它仿佛能听到那呼唤一样,做出睡意朦胧般的回应。

    啊~~

    回馈到意识中的,是一个这样的、像在梦呓一样的‘感觉’。

    工藤茜醒来了,看见朱陆拿着一只毛笔在一张符纸上勾画着。

    “是在画符么?”

    她凑了过去,略带轻松地问道。

    “你成功了?”

    朱陆没有理睬她的问题,保持平静地将手中的符纸画完后问道。

    “没错,下一步怎么做,设计咒言?”

    “对,是这个。先和我说说你与它沟通的感受,是像双源的波纹共同激荡,还是震动中的共鸣,又或者是浸没下彼此接近,还是虚无中延展着互相接触……”

    “大概是第二种。”

    “那么,就以‘震荡吧’作为开头,三到五次。”

    “是要模拟那时的情景么?”

    工藤茜从朱陆的表述中推测道。

    “没错,本质上就是要让你的大脑再一次发出那样的‘嗡鸣’。”朱陆点了点头,“然后,你认为它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就是寄宿在我身体中的有魔力的‘内丹’吧,这一步是呼唤它?”

    “对,那么就是寄宿吾身的魔力之物,然后以吾之名宣告。”

    “——如果你记得你这一脉初代的名字,用那个宣告大概更好。”

    朱陆继续说着,接着思考起来。

    “让我想想,应该有强化自身的力量,从骨骼到肌肉、血液。”

    “这一步是指向它的能力,这需要你自己挖掘,现在就先‘宣告’,然后用‘穿行如风,肌骨如铁,龙虎加身’,也就是告知它强化自身。”

    “——如果它有这个功能的话。”

    “也就是说你不确定?”

    工藤茜再一次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

    “当然不确定,对我来说,你的那个内丹可是一个完全的黑匣子,不过从昨晚上你与它共鸣的表现来看,应该有这个功能。”

    朱陆没有丝毫为此感到羞耻。

    “不会有问题吧。”

    “如果你将能力指向限定在身体强化方面,不要胡乱尝试,那就没有问题,最多也就是释放失败。”

    朱陆耸耸肩。

    “最后可以再加上一句,‘以此,吾将破碎诸敌’。”

    “顺带一提,如果发动不了,你得自己改动,方法反正我教你了。”

    “你可以自行将内容修改为更加精确易理解的形式,但要注意的是,分为四节,沟通,宣告,指定,目的。”

    “沟通,宣告,指定,目的。”她重复着这四个词语。

    “对,这是基本的四节魔术结构,现在先在这里试试我给你设计的能不能行得通。”

    朱陆起身走到他的帐篷旁,为她让出了一小块空地。

    “能行的话就在森林里熟悉一下,锻炼灵活性,你也可以叫上Lancer和你对练。”

    “好。”

    工藤茜退了两步,让自己与篝火和其他东西拉开距离,深吸一口气,作为初涉神秘的人类,咏唱着自身的第一个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