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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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誓言

    11月5日,日间。

    精致的独栋别墅,连同周围数倍的土地,占据了东山山腰一角。

    从房屋内外到地底十余米的范围内,布满了精心设置的结界与魔术阵式。

    那是背靠尼科尔斯家数百年底蕴以及当代家主大量心血而设置出的繁复魔术,其力量甚至足以隐藏从者的存在,是居所亦是名为魔术工坊的堡垒。

    在这历经数月设置、即将完成的魔术工坊,居住着的,正是被私底下称呼为‘末代尼科尔斯’的菲奥娜·尼科尔斯。

    房内的家具被统一置换为了符合这位当代魔术贵族审美的华丽样式。

    而房间的主人坐在有着深红色靠背的座椅上,她端详着手中一本暗黄色封面的书,同类的书籍在她前方的檀木书桌上堆叠起一座小山。

    需要确认的东西有很多,无论是那名奇怪御主身上的魔术,还是从那些从者暴露的特征中寻找其真名的线索。

    伴随着手中的书籍翻至最后一页,菲奥娜合上书本,眼中由速读魔术产生的光芒也一点点散去。

    光靠那日所见的光景来确定从者的身份还是过于勉强了,果然还得依照从者的宝具来确认真名。

    Rider身上的甲胄样式可做参考,但这点线索远远不够确认真名,那跨越空间的一击,似乎同样难以作为参考。

    可惜那个大概是Lancer的家伙到最后还是没有放出宝具,实在是各种意义上叫人感到遗憾。

    不过既然事件已经结束,就要将目光放在已有的线索上。

    “Archer。”

    菲奥娜缓解大脑疲倦地揉了揉眉头,接着呼唤了自己的从者。

    于是红发骑士在房间中现出身形,身形挺拔、一言不发地站在书桌前。

    看着Archer那副似乎有些异样的神态,菲奥娜回想起了昨夜下令攻击时Archer所表现出来的犹豫。

    她颇觉可笑地问:

    “怎么,昨日的袭击让你的骑士精神受到损害了吗?你难道在为那场战斗中的公正而困扰吗?”

    “并非如此。”Archer低垂着目光诉说道。

    而这位来自高贵世家、在数十年的人生中仅仅信赖自身一人、对他人内心并不那么在意的末代家主,显然并未在意眼前骑士言语中那些微并未发自内心的情绪。

    “理应如此。”菲奥娜的话语中带着些许与生俱来的傲慢,“毕竟Archer就是这样一种并非正面作战的职介。虽然没有具体的纪录,但在过去的战斗中,你也应当习惯了吧。”

    然而令红发骑士困扰的,并非作为Archer袭击这一点。

    中途插手他人之争,选择袭击弱者来赢得胜利,这样的策略的确无法轻易接受。

    虽然会为此悲伤,但这并非错误,圣杯战争就是这种必须尽一切手段厮杀的事。

    菲奥娜没有继续在意Archer的反应,自认为已经对从者略作开导的她开启了另一个话题,那是昨晚所见的、非得确定不可的事。

    “关于昨晚那位Lancer,以及他手中的枪,Archer你有什么思虑么?”她向着眼前的从者说出心中的问题,旋即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那是朗基努斯吧。”

    不等待Archer的回复,菲奥娜向这位理应对此极为了解的骑士继续问道:

    “据说,真正被认可为这柄枪的主人的,只有最初的持有者圣·朗基努斯,以及巴林、珀西瓦尔、加拉哈德,四人而已,除了那位圣者以外,另三位与你几乎是同伴,没错吧。”

    “的确如此。”

    红发骑士迟疑了片刻,收敛好情绪做出肯定的回复。

    “那么他是哪位呢?”

    “无法确认。”

    “为什么?”

    菲奥娜看向Archer地目光骤然尖锐起来,她审视着这位骑士,毫不掩饰地怀疑着其言语的真实性。

    “那位Lancer的容貌无疑并不属于珀西瓦尔卿或者加拉哈德卿,而我从未与巴林卿有过一面之缘。”

    红发骑士沉吟着,然后继续自身的回答。

    “在过去从其他骑士那里了解到的传闻来看,Lancer的容貌确实能与巴林卿相似,但性格上似乎天差地别。”

    “性格上天差地别,何以见得?”

    “那位Lancer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作为巴林卿,他似乎过于温和了,何况巴林卿应当是一名剑士才对。”

    “过于温和?”菲奥娜挑了挑眉毛,“那份一不小心就要对友方用出宝具的莽撞难道不是正好符合了传说的记录吗。”

    “至于剑士,毕竟是与朗基努斯存在因缘的人物,以Lancer为职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Master,我依旧认为不能如此简单地定论。”

    “但其余三者可都没有什么理由参加圣杯战争,初代的持有者已为圣徒,珀西瓦尔支持并见证了圣杯的归还,加拉哈德更是亲自归还了圣杯,他们本身便与圣杯战争没有相性。”

    菲奥娜稍有不快地看着那位红发骑士。

    “还是说,在我不了解的传说之中,还有另一位英灵获得了这柄圣枪的认可?”

    “这……”红发骑士闭口不言。

    “Archer,请你继续之前的工作,然后将你看到的东西告诉我。”菲奥娜最终打破了这沉默,放弃了似地驱离了这位忠于自己的从者。

    ——所谓的英灵到头来也不是什么可以完全依赖的东西啊。

    “是,Master。”

    “等等,Archer。”在红发骑士即将离开的前一刻,菲奥娜忽然再次发声。

    一直为设置工坊而忙碌,直到现在才有精力确认这一点的自己,确实也有些懈怠了呢。

    “Archer,之前没来得及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么。”菲奥娜重新与那位从者对视着,像是要看到那双始终带着哀愁的瞳孔之底,“你是为何来到这圣杯战争之中,你想要通过圣杯取得什么?”

    “您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红发的俊美骑士回答道。

    嗤。

    这答案几乎要令菲奥娜笑出声来,而发觉了自身不端的她很快把对这一回答的轻蔑压入心底。

    “Archer,你是否误会了什么,这可不是让你口头展示忠心的时候。”她接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是问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场圣杯战争之中,以及希望通过圣杯获得什么。Archer,你是否有些小瞧现代对于古代记录的了解程度了?”

    “Master,何出此言?”红发骑士有些不解。

    “Archer,我的意思是。”

    菲奥娜留意到俊美从者那紧皱的眉,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的故事,白手与金发,黑帆与白帆,以及那不幸的终末。而且,从者这种东西,留存于英灵之座,之所以回应圣杯的召唤而来,不正是有着自己的愿望需要实现么?”

    接着,她靠近那位骑士,双眼注视着这名从者,更加具体的询问道:

    “回答我,Archer,你是想要再见到一次那位索伊德,还是仍旧执着于亚瑟王那份寻找圣杯的命令呢?”

    “那是无关紧要的。”

    红发骑士理解了自身御主询问的本质,他做出符合骑士之道的回答。

    “即便拥有存在于过去的遗憾,即便我正是因那份遗憾才回应了这来自圣杯的召唤,但在这一切之前我仍是一名骑士,是属于您的骑士,所以必定会……”

    菲奥纳摆了摆手,虽然来自古老的贵族世家,但她是打心底里不信赖所谓的骑士精神的那一类人。

    哪怕对方是以著名的圆桌骑士也一样。

    毕竟在她看来,亚瑟王传说的结局正是所谓的骑士精神并不存在的明证。

    若是存在,那位王又如何会迎来背叛,圆桌骑士又因何自相残杀。

    只是她仍愿意给予这位俊美的骑士更多的宽容。

    “不必为此感到犹豫与不安。”

    菲奥纳安抚着说,给出一个认为更能为骑士所接受的说辞。

    “给予骑士实现愿望的权利也是其主人应有的使命,坦率些吧,Archer,有时候骑士那过于高洁的品质也会引发猜疑。”

    不等Archer的回答,她继续说着:“我可以为你带来索伊德。”

    红发骑士的神色明显动摇起来,而他依旧拒绝着:

    “……王后并不属于我,那是叔父大人的妻子。”

    “可是我带给你的并非那位索伊德,比起你当时所在的时代,现代魔术能够做到的事情可多了不少。”

    “容貌的变化并非魔术不可企及之处,人格塑形也同样可以实现,只要你的脑中存在着那位索伊德的记忆,复兴的尼科尔斯家有足够的能力依照于此制作出一个同样的人造之人。”

    菲奥娜凑得更近了,几乎贴在红发骑士的耳边说着:

    “那样的话,就连那份永远无法真正相爱的约束也可以跨越,不是么。”

    红发骑士再次沉默起来。

    并非被这一许诺引诱,并非有所动摇。

    作为一名骑士,他万分了解这一提案之中制作伪物、变易人心的不义。

    接受恩惠的自己或许能够得到满足,降生于世却只为了满足私愿的人造之人又当如何自处。

    同样的,他也理解如果自身不做出肯定回应,这位当前的主君便绝不会给予自身信赖这一点。

    “……不必如此,为吾主赢得胜利并不需要理由。”

    长久的沉默后,他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吗?”菲奥娜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她离开了那张檀木书桌,从房内封存得格外严密的木箱中取出了那样物品。

    那是从久远的过往中流传下来的,颜色澄红、宛如葡萄酒液的灵药。

    原本的色泽应当更加柔和,如今却更加红亮,大约是在漫长的保持下发生了些许变化。

    幸在效用并未改变。

    “既然你宣誓忠诚,那么就为我饮下此杯吧,Archer。”

    菲奥娜将爱之灵药倒入酒杯,递向那位总会遭遇不幸的骑士。

    手背上,鲜红的光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