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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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教堂

    脚下是平坦的道路,与过去不同的混凝土道路。

    迈动步伐,足间的距离复杂而难以确定,肌肉的律动、空气的阻滞,各种各样的要素影响着简单的行动。

    房屋在倒退,道路在后移,平直的墙壁在眼前倾斜着,视野中身旁的道路总是宽过远方。

    人眼所透露的并非世界的真实,感官与感知存在相协调的矛盾。

    又或者这即是真实。

    毛发感受到秋末的寒凉冷风,在摇摆。

    肌肉也些微地颤动着,寒意似乎要渗进身体里面。

    有忧心的情绪从脑中出现。

    按照现代科学的说法,是前额叶皮层的冲动。

    继续下去,身体会有更加剧烈的反应,那是随环境不同而不同的自发变化。

    已然观察过多次,或许依旧有考察与确认的必要。

    世界的一切都繁复到令人难以置信,每次都会存在细微的不同。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一’。

    那么,知晓一切是否存在可能呢。

    漫步吧,探寻吧,世界在眼前,亦在脚下。

    不断地记录,然后抵达一切的真实。

    那时,他如此确信着。

    11月3日,下午。

    从新都前往深山町的路上,是一条隔断二者的河流,未远川。

    在这条河流的对面是未远町。

    它的西侧有一处山坡,是与新都格格不入的荒芜地带。

    无人烟,植被也稀疏着,该被说成是不被生气所眷顾的土壤吗。

    难以想象在日渐繁荣的冬木,也会有这样的地方,但所谓的荒芜,过去或许也曾人气兴旺吧。

    其证据是静静伫立在那片山坡上的尖顶建筑,是一座教堂。

    是个占地不小的建筑。

    虽说本身与一般教堂的大小并无区别,其前方却存在着铺满了整个山坡的高台,是过去用来承载游客的地方,这里相必曾迎接过相当数量的信徒与游人。

    如今,这被遗忘在荒芜之地的教堂显然已经许久未能得到打理。

    碎裂的阶梯,蔓延的青苔,高台上也爬满了细细的缝隙。

    究竟是为何而废弃的?不再受人膜拜而自然颓败吗?

    原来事物都逃不过衰亡一事。

    工藤茜看着眼前的一切,思绪中无端生出几分萧瑟。

    所有的线索汇聚起来,Berserker的真名便一目了然,毫无疑问,引发这一切为【爱】杀人的骚乱的便是那名希律王之女——莎乐美。

    在进一步了解到所谓的圣杯战争之中存在监督者后,她被打发来寻求协助,反驳的意志败倒在那家伙自然而然的气势之下。

    这并不算是什么糟糕的安排,她也心存着从其他人口中获取信息的想法,只是莫名像个被驱使的小卒让她心存不满。

    冬木教会,她将这个陌生的名字与眼前的废弃建筑联系在一起。

    尽管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了十余年,在偏僻处依旧会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种地方真的会有那家伙想找的人吗?

    无论怎样看,这地方都是已经许久没人的样子。

    尽管能从山坡上教会落座的高台规模看出它过去的豪华,但也显然已经荒废了许久,高台上积起了尘埃,也出现了有蚁虫攀爬的细隙,里面恐怕也不是能住人的地方。

    教会的大门紧闭着,上面有霉菌滋生着,看不出来最近有人进出的痕迹。

    这让人不由得再次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人存在。

    如果有想必定然是极特别的怪人吧,就像是朱陆说的,哪怕不了解相貌也能一眼认出的特别的家伙。

    要推开门进去吗?少女在门前犹豫着。

    果然还是该看看,如果连门都没能进去便离开,多少是会被埋怨的。

    虽说不在意,但被小看可让人受不了。

    然后,便被惊讶到了。

    教堂是常见的模样,高高的穹顶,排列整齐的座椅,以及与大门正对的肃穆祭坛,是宏大而威严的地方。

    ——如果没有遍布各处的蛛网与剥落的墙皮。

    细看下,木制的座椅似乎也已经在完全朽坏的边缘了。

    但比起站立在祭坛上的那个身影,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了。

    直到细看才发现的、立在祭坛上的人,存在感稀薄得近乎于无,不细看便会忽略过去。

    身形消瘦,头发枯黄凌乱,眼眸微闭,一身漆黑的教士服分外肃穆,像是个与世无关的苦行者。

    与整座教堂融为一体,静默地伫立在那里,上身略有积灰,似乎已经保持这样的状态数日,像个不饮不食的雕塑。

    究竟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呢,是那种限制饮食的苦修士么?

    她不由得想道。

    呼吸间,那教士察觉了她的到来,睁开湛蓝的眼眸,投来仿佛世界之外的注视。

    当其睁眼的瞬间,整个人都莫名鲜明起来,伴随着注视似是从世界之外回归。

    “——谁?”那人影忽然发声,声音中带着些像是多年未曾言语的生涩与嘶哑。

    “阿诺德教士?”工藤茜试探着问出临行前被告知的名字。

    “阿诺德·帕特里奇。”教士平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语调开始一点点流畅起来,言语间带着些简短的停顿,“你是这次的七人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

    工藤茜谨慎着做出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回答,即使如此,话语中也已经包含了她对所谓七人的了解。

    “现在的这座城里,没有与此无关的魔术师。”

    这样吗?这样算是个线索,工藤茜心中有些讶异,而后是随之而生的忧心。

    又一次被轻易地看出‘魔术师’的身份。

    如果所有人都能轻易做到,自己现在是不是岂不是已经将‘我是御主’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没错。”

    沉默了一下,她仰头承认说。

    “那么所为何事呢?”

    “你是这次的监督者吧?”

    立在祭坛上的教士沉默点头。

    “你对这场战斗中牵扯到的普通人怎么看?”工藤茜斟酌着询问。

    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先加以试探。

    朱陆的话究竟值不值得信赖,关于魔术师对人的态度仍需考证,眼前这人的态度应当也可以作为参考。

    教士的脸上现出微微意外的神色,旋即消失,平静地回答道:

    “若是他们祈求教会的庇护而来到这里,我大概负有保护其安全的义务。”

    大概?

    为什么在义务上会有这么模糊不靠谱的说法,工藤茜心中猛地皱眉。

    “如果没有呢?”

    “那便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说着,教士的目光忽然变得涣散起来,脸上露出一副意义不明的笑意,惹得人心头火起。

    “哪怕是这座城市毁于一旦也没有关系对吗?”工藤茜皱起眉头追问道。

    “当然,我会负起掩藏仪式痕迹的责任。”祭坛上传来的声音空洞而飘渺,精神似乎已远游他处。

    “这座城市里的人也有生存的权力吧。”她的声音高扬起来。

    “当然,可又与我何干。”

    冷淡的话语从教士嘴中传出,语调依旧飘忽而空洞,这样的话题似乎完全无法引得其关注。

    就是根本没有当作一回事吧!

    工藤茜冷冷地注视着立在祭坛中央的教士,注视着那个轻视生命的家伙。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当作毫无关系。

    所谓的教会,信仰神灵的人们,不该是以拯救生命为己任吗?

    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了,魔术师果然都是些疯子,哪怕是这种神职人员也没有根本的不同。

    会有所期待的自己是个傻子么,遇上那家伙说不定还真的算是好签。

    满怀这对这教士回答的厌恶,工藤茜心中这样想着,脸上也没有再露出好脸色的意思。

    “Berserker似乎已经完全失控,目前在无差别地感染常人,为了防止神秘性的泄露,请你负起义务。”

    于是她冷冷地抛下这句被嘱咐的话,不等他回复便转身离开。

    这种人真的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加以期待吗?即使会在Berserker之事上做出协助,恐怕过程中也完全不会顾及他人性命吧。

    那家伙,朱陆,该不会是知道这一点才让自己过来吧,自己不想过来交涉就将问题抛给自己。

    呵,该说是在惹人生气上真有一手。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抱着一丝期待回头看时,那教士已然又一次闭上了眼眸,‘颜色’褪去,成了立在祭坛上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