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宇轩从储物柜里翻出一台旧手机，这个手机是他几年前用的，早已停产了，好在他花了很多钱收集了很多配件，才让它一直存活至今，除了有点卡顿之外，还能正常翻看里面的内容。

    他没有选择把那些照片视频信息都转移到新的手机上，自欺欺人一般觉得自己放下了，但他偶尔烦躁的夜里，他还是会打开这部旧手机。

    照片里全是同一张熟悉的脸，那时候的她还很青涩，没有现在这么明艳，像只小奶猫。

    视频里她穿着宁宇轩买的小裙子，宁宇轩凑过去亲她，一手还拿着手机记录。

    “这裙子好好看…”小奶猫奶声奶气地说。

    “只能穿给我看。”

    “…那好吧…”

    宁宇轩笑出声，那时候她真的傻傻的，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段时间很风靡lolita服饰，街上老是能看见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的女生。

    宁宇轩心痒，想看自家宝宝穿，于是偷偷在网上买了好几套，快递到的那天还故意逗程湘宁，说自己给她买了礼物让她去拿，然后穿上礼物在家等他。

    程湘宁开心地跑去拿了，当着人家快递的面就拆开了，然后她永远也忘不了人家看她的眼神。

    宁宇轩这个闷骚男，买的是布料少版本的。

    “宁宇轩你过分！”被人笑话了的程湘宁声音带着哭腔。

    宁宇轩赶回家的时候她却已经换好了，坐在桌子上晃着细细的双腿。

    “宝宝，你真好看。”宁宇轩锁了房间门，边朝她走过去边脱自己的衣服。

    程湘宁脸红，不敢看宁宇轩的眼睛。

    宁宇轩想起这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为什么会把他们在一起的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

    连她当时的笑脸，当时的哭腔，当时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有人用刀刻在他的脑子里了一样，痛，很痛，可是很清晰。

    就像是昨天。

    昨天，他们还那么相爱，尽管他们从来不曾认真谈过关于未来的事，可他知道，那时候的他们计划的未来里都有对方。

    他们走散了，宁宇轩不愿意回想分手的事，可是偏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冒出来提醒他。

    他怪程湘宁对他不够信任，怪她为了名利出卖感情，可是如果他足够让她安心，她又怎么会宁愿要别人的帮助？终究是自己不够好，给不了她想要的。

    他们的感情，在现实面前，在欲望面前，在名利面前，可怜得一文不值。

    他们不是无欲无求的艺术家，他们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了，程湘宁以前挖空心思想做到想得到的，她都得到了，可是她怎么得到的呢？

    出卖感情，出卖承诺，出卖他们相爱的时光。

    她凭什么还要做出一副受伤害的样子？凭什么所有人都站在她那边觉得错的是自己？

    她越是楚楚可怜，越是被自己欺负得伤痕累累，他就感觉越痛快，他要撕下她虚伪的面具，让她知道他宁宇轩不是傻子，不会再被她骗一次。

    宁宇轩想到这里又做了决定，他知道江姌姌的目的，无非就是想通过刺激自己，让自己放弃跟程湘宁纠缠。但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既然她要玩儿深情，那自己就陪她，名利都有了，可不就差爱情了吗？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江姌姌的心思，一个女生默默陪伴着自己三年，他不是石头，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不过从三年前开始，爱情对他而言早已不是必需品，可江姌姌从来未曾言明，他也无从拒绝起。

    程湘宁跟着陈小川张茗茗回了南京，住到了他俩家里。

    成天被他们用各种药膳甜粥喂着，到后来喝粥比吃药还痛苦，一吃饭就哀嚎。

    “喝吧，山药粥。”张茗茗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把一路从客厅躲到卧室卫生间里的程湘宁揪出来。

    这表情不像是对她好，像要逼她喝毒药。

    天知道，程湘宁最讨厌吃的东西之一就有山药！

    看向陈小川求助，后者递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可不敢挑战张茗茗的权威。

    “哎。”程湘宁叹口气，只能乖乖喝粥。

    她在南京住了好几天，身体也好些了，之后只要多注意就没什么大问题了，离开南京的头一天晚上，陈小川和张茗茗就差提着她的耳朵警告，不许再喝酒了。

    “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保证不喝了。”程湘宁举双手保证，这回弄得她也吃尽了苦头，自己还是知道好歹的。

    陈小川去打游戏了，程湘宁和张茗茗两个人靠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喝…牛奶。

    张茗茗怕她不肯喝，自己也陪着喝牛奶，天知道她自从没有长身体之后多难得喝一次牛奶。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什么都自己扛着怎么行？”

    程湘宁靠在张茗茗肩上笑，她这把年纪了还觉得她是孩子的，除了爸妈就是张茗茗了。

    “好～二妈，感觉我越来越像你女儿了。”

    “那可不，拿你练练手啊，以后肯定是个好妈妈。”张茗茗反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其实张茗茗很多话想说，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在南京这些天，每天都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跟陈小川闹腾，跟张茗茗斗嘴，好像没人记得她为什么会入院，为什么会来南京休养。

    可是张茗茗知道，她卧室的灯常常亮到很晚很晚，有两次张茗茗出来喝水看到她茫然地站在阳台上，但她很乖，知道披衣服，张茗茗也就没有去打扰她。

    她想跟她说过去的就忘了吧，把宁宇轩忘了吧。

    她不知道经过这次之后，她还会不会一往无前，就像少年的时候上百次的表白那样坚韧。

    宁宇轩不管怎么推开她，只要朝着她招招手，她又会收拾好自己满身伤口笑着跑过去。

    她倒是希望这一次她能不那么坚强，她能彻底伤心失望，彻底没办法再坚持，也许会很痛，但是痛过之后，就是新生。

    可是她没办法说出口，她脸上的笑明明有一半是假的，张茗茗还是想维系，假的也好，只要还能笑得出来，又有什么过不去呢。

    “去睡吧，明天我送你，你要是起不来，我可不管啊。”

    “嗯。”程湘宁听话地站起来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正要出门，门铃响了。

    “这么早谁啊。”张茗茗去开门。

    “茗茗，我来接湘湘回BJ。”

    程湘宁站的地方看不到门口，但声音一出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张茗茗看着门外的人，有点想直接把门拍上，还没说话，陈小川从书房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们会送湘湘回BJ的，不劳你费心。”陈小川说完直接关了门，然后不理程湘宁惊讶的表情拿自己的手机打开订票软件，本来不打算一起去BJ的，现在看非去不可。

    “我看看你那班还有没有了，要是没有你就改签吧，咱们一起走。”

    门外这回响起的是敲门声，程湘宁跺脚，还是跑上去开了门。

    “你…你怎么来了？”

    宁宇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表情复杂看着他眼神里还有威胁的陈小川，和站在一边沉默但脸色也不好看的张茗茗。

    “来接你啊，对不起湘湘，我之前一直在伤害你，我其实不想那么做的。”宁宇轩用手勾起程湘宁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小川跟我说你进医院了我都快后悔死了，我想去看你，想去陪着你，可是我怕你不想见我，看到我反而更难受。”

    “你现在好了对不对？所以我来接你了，我虽然还没做好准备跟你重新开始，可是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们先从好朋友开始好吗？真正的好朋友，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宁宇轩眼睛里有泪，但他没让它落下来，程湘宁却已经湿了满脸，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说好，不复合也好，做朋友也好，可是…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想知道你这三年怎么过的。”

    程湘宁还在挣扎，这样温柔的宁宇轩，问他好不好的宁宇轩，她抵抗不了，拒绝不了。

    “湘湘。”陈小川突然把她的手臂从宁宇轩手里拽了出来，他的声音很低沉，明显是在压抑着怒气，本以为那天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宁宇轩竟然还敢来招惹。

    程湘宁为难地看着他们，陈小川寸步不让，宁宇轩也没有放弃的意思，转头去向张茗茗求助。

    “你自己决定吧。”张茗茗跟陈小川一样生气，可她更希望程湘宁能自己想明白，他们救不了她的，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小川你明天不是在南京有演出吗？你们就别跑来跑去了……我……”

    短短一句话，已经说明一切了。

    张茗茗失望地摇头，陈小川更是生气，他恨不得一耳光打醒这个笨蛋，到底要受多少次伤才知道醒悟啊。

    “时间来得及。”陈小川瞪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也暗暗使劲儿警告她。

    程湘宁不敢再说话了，又怯生生地看向宁宇轩，她想说要不然我们回了BJ再谈，不要惹小川和茗茗不开心了，他们是为了我好。

    可宁宇轩半步都不肯退。

    “小川你是不是对湘湘过于严厉了？她自己都愿意跟我走了，你干嘛要拦着啊？要说照顾她的话，我不一定比你差。你还是早点录音出歌吧，你粉丝天天催呢。”

    陈小川拳头已经彻底捏紧了。

    “我以为那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小川…”程湘宁吓到了，她没想到陈小川会这么生气。

    “他在玩儿你你看不出来吗？你真的是傻子吗？”陈小川气得没了理智，劈手指着程湘宁。

    “我…”

    “你别吓她！我们俩的事你说到底是外人，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在玩儿她？我们俩好了你不开心是吗？到底是我想她伤心还是你？”宁宇轩一把拍掉陈小川的手，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拉到一边。

    一直到他们打了起来，程湘宁才反应过来。想上前拉开他们，可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程湘宁连插只手的地方都没有。

    “别打了！…”

    程湘宁急哭了，好在宁宇轩听了他的住了手，张茗茗也拦住了小川。

    “小川，刚才是我说话重了，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明白了才会来接她。”宁宇轩捏了捏程湘宁的手，眼睛却看着陈小川。

    程湘宁还是跟宁宇轩走了，走之前看了看早已背过身去的张茗茗，她知道茗茗失望了，可是她等了阿宁那么久，真的做不到对他的那一番话无动于衷。

    茗茗不会真的生她的气的，过几天给她打个电话撒撒娇就好了。

    到了机场，程湘宁给宁宇轩擦刚刚买的药。

    “阿宁你不要怪小川和茗茗，他们是因为我生病了才生气的。”

    宁宇轩没答话，抢掉她手里的棉签扔了，握了握她的手，周围没什么人，他们又都包得严实，不怕被人看到。

    “这点伤擦什么药啊？”

    “阿宁…”

    “湘湘，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程湘宁感觉很奇怪，一面因为宁宇轩似乎愿意打开心结而开心，一面却又隐隐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孩子，她的一切，包括宁宇轩都是她拼命努力才得到的，可这次却是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喜。

    “好不好啊？”宁宇轩不满她不开口，摇了摇她的手。

    “好嘛。”程湘宁还能怎么说呢，她心里已经软成一片了。

    回BJ之后，程湘宁跟南京断了联系，不是她不愿意，是那边的两个人都达成一致跟她冷战到底了，打了几次电话都不肯接，微信也不回，甚至他们三个的群都退了，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程湘宁很难受，可宁宇轩安慰她，他们只是在气头上，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也有好事，宁宇轩倒是三天两头跑来程湘宁家里找她，没工作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买菜，一起在程湘宁家里做饭，一起拉上窗帘看老电影。

    程湘宁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她不在急于复合这件事，慢慢来也许更适合他们，反正能这样跟他相处，她已经很开心了。

    这天程湘宁要去公司录音，宁宇轩说要陪她去，虽然有些担心被公司的同事怀疑关系，但他们也不算什么爱豆，倒不至于这么小心，于是便一起去了。

    程湘宁心系宁宇轩，录音也顺利无比，宁宇轩看了一会儿冲她做了个抽烟的手势就出去了。

    “你今天也录音？”宁宇轩并不是要抽烟，只是收到了江姌姌的消息，她也来了公司。

    “没有啊，我听说你来这儿来找你啊。”江姌姌正在优雅地抽烟，宁宇轩刚演完了温柔，心里正烦，也点了根烟。

    他们身处的休息室没有人，整个公司这会儿也没多少人。

    “你最近都忙什么，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在BJ也没有别的朋友。”江姌姌当然知道她在忙什么，只是故作不知。

    “忙工作呗。”宁宇轩敷衍到。

    宁宇轩听到走廊有脚步声，还有某人轻声哼歌，江姌姌也听到了，正想着要不要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宁宇轩却突然靠近了她，两人肩靠着肩，很亲密。

    “阿宁…”

    宁宇轩回身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啊湘湘你录完了？”

    宁宇轩其实把江姌姌挡了大半，从程湘宁的角度看去，其实只能看到他们凑得很近，具体有多近，他不知道。

    可是…宁宇轩有点慌，江姌姌脸红了。

    “录完了我们就去吃饭吧，江姌姌来公司有事儿，我跟她聊了两句。”宁宇轩拍拍衣服起身，朝程湘宁走了过来。

    程湘宁跟江姌姌打了个招呼就跟宁宇轩走了，但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宁宇轩开的车，程湘宁缩在副驾驶一会儿看他一下，一会儿看一下，扭扭捏捏就是什么也不说。

    “想说什么说吧。”等红灯的时候，宁宇轩转过头来拉了下她的手。

    程湘宁立刻就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小脸纠结地皱成一团，她想问问他跟江姌姌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她怕宁宇轩会生气，会觉得自己不相信他，何况他们还没有复合，自己说到底没资格问。

    “没什么。”

    “那就笑一下。”宁宇轩放开她的手，又捏了把她的脸。

    程湘宁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