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宁闭了很久眼睛依旧睡不着，估摸着宁宇轩也没睡着，心头不受控制又想起那些年的事来，没忍住又开了口。

    “我怎么才能把以前的阿宁找回来？”

    宁宇轩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低低地笑了几声，“找不回来了。”程湘宁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一股无力感笼罩了她。

    两人都一夜未眠，但却再未说过一句话。天刚刚蒙蒙亮，宁宇轩就起身开始收拾了，程湘宁也沉默地起来帮忙，再也没有昨天的活泼。

    开始往前走也是一前一后，宁宇轩甩开长腿全速前进，程湘宁不再像昨天那样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只远远地掉在后面。

    宁宇轩好几次没忍住回头看她，最后也没有说什么，但好歹是放缓了脚步，一直到了终点。

    他们毫无疑问是最后一组到达的，果然如他们所料，除了他们，别的组都是连夜赶路的。

    最后还在那里等他们的，除了节目组的就只有陈小川和张茗茗二人了。

    “恭喜，喜提倒数第一！”张茗茗远远地就朝着他们挥手大喊。

    陈小川倒是一眼看出了不对劲，别说现在了，光是无人机好几次拍到一前一后毫无交流的画面，都已经在网上引起轰动和热议了。

    “干嘛？看我们笑话啊？”有机器在拍，程湘宁强迫自己笑起来，突突突地跑过去倒在张茗茗身上，心里难受不说，身体还受罪，跟快散架了似的。

    “没事儿，哥哥拿了奖金给你买吃的。”陈小川安慰她。

    可程湘宁却拒绝了陈小川一起吃饭的提议，她现在心里很乱，宁宇轩那句找不回来了好像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实在不想这时候还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于是先他们一步回了BJ。

    “你们发生什么了？”陈小川把宁宇轩拉到一边，他本不想插手他们的事，可他也不能看着好不容易从宁宇轩离开的阴影里走出来的程湘宁，又再次为他沦陷。

    “以后大概…不会有什么了。”宁宇轩无从解释，也不想解释，他觉得很累，程湘宁伤心了他看出来了。

    如果她真的绝望了，肯就此远离自己，那么就算天意要他们彼此放过，从此陌路吧。

    程湘宁因为追不到宁宇轩伤心地连生日都不想过，爸妈买的蛋糕也只吃了两口。

    颓废了几天之后，她打算要另觅新欢，这样就可以忘掉宁宇轩了，反正长得帅会打球会唱歌还温柔的人也不只他一个…吧？

    这天宁宇轩照例在楼下等她上学，眼看着要迟到了，赖床大王才慢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嘴里叼着一个棒棒糖，神气地从宁宇轩身边走过，看也不看他。

    宁宇轩被忽略地彻底，赶紧跟了上去。

    “干嘛？在生气啊？”宁宇轩猜她是因为几天前她对自己的第八十九次告白被婉拒而在生气，可是以前八十八次，不都是气两天就过了吗？

    “阿婆，一杯甜豆浆谢谢。”程湘宁不理他，乖巧地笑着跑去买豆浆。

    甜小孩喜欢喝甜豆浆，相得益彰。

    程湘宁接过豆浆，摸摸口袋，糟了！换衣服的时候忘了把钱拿过来了。

    “给，阿婆。”宁宇轩适时上前解围，憋着笑。

    程湘宁气得冒烟，把喝了一口的豆浆塞进宁宇轩怀里，然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宇轩看着手里的豆浆，终于有点重视起她这次的怒气了。

    程湘宁已经整整五天不理宁宇轩了，一起上下学没有了，共进午餐没有了，连说话都没有了。

    “你俩在吵架噢？程湘宁会生你的气？”张茗茗完全不相信，她宁愿相信这是那个小笨蛋想出来的欲擒故纵的蠢办法。

    宁宇轩也不愿意相信，因为她还是每天会来篮球场，可是很快宁宇轩就发现，她来篮球场并不是为了看他。

    她总是撑着脑袋四处乱看，可是要知道她在看谁，又实在看不出，总之除了宁宇轩谁都在看罢了。

    程湘宁瘫在床上打喷嚏，爸妈都上班去了，她请了病假在家休息，心里郁闷得很。

    这届男生也太次了，她找了那么久，居然真的一个能比得过宁宇轩的都没有！他哪里有那么好啊？就是一个硬邦邦的臭石头！换做别人，就是冰山也被捂化了，可是臭石头就是捂不化！

    可恨宁宇轩，自己不理他，他也不理自己，早上也不等自己上学，放学也不等自己了，这几天下来，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自己对他而言就那么不重要吗？可有可无吗？

    眼看到中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妈妈留的饭菜都凉了她懒得去热，打算睡到妈妈回来投喂她。

    突然有人来了，敲门敲得砰砰响。程湘宁懒得理会，也不想知道是谁，装睡不动。

    过一会儿手机就响了。

    “干嘛呀？”没好气地接起电话，看也没看是谁。

    “干嘛不给我开门啊？”宁宇轩笑着开口。

    程湘宁“蹭”地坐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去开了门。

    “你你你…你来干嘛？”程湘宁收起忍不住的愉悦，扭过头不看他。

    “来喂食啊，有个小朋友生病了没人照顾啊。”

    宁宇轩盯着她喝了粥，又看着她喝了药，这才放下心。

    “别扭完了吗？”

    程湘宁擦擦嘴缩回沙发上，宁宇轩去她房间里拿了床薄被出来给她裹上。

    “我没别扭。”

    “那还是打算不理我？”

    程湘宁低着头搅手指，嘴硬地不肯开口。

    “你怎么这么傻呢？”宁宇轩叹口气坐到她旁边把她往怀里搂，程湘宁顺势倒过去，偷笑。

    “我怎么傻啦？”

    “找到比我好的人了吗？”宁宇轩笑。

    程湘宁红了脸，原来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穿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没有人能取代我的对不对？就像…也没有人能取代你一样。”宁宇轩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

    “那…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

    “是你不理我啊，我又舍不得不理你，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那你…”程湘宁忍不住想问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可是药劲儿上来了，加上宁宇轩一直在拍她的背，睡意袭来抵挡不住了。

    宁宇轩哄了好一会儿，等她睡熟了把她抱去床上才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宁宇轩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背着书包等在那里的程湘宁。

    “我饿死了你快点！”

    宁宇轩笑着跟上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带着她去买甜豆浆喝。

    程湘宁回想这些事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那时候的她真的是有用不完的勇气，被他一次次拒绝也不灰心，永远都拿着打气筒给自己打气，再元气满满地去找他。

    可是，宁宇轩不是那时候的宁宇轩，她也不再是那时候的程湘宁了。

    她再也做不到越挫越勇，永远阳光了。

    也许这段时间是老天给她的最后念想吧，至少也算稍稍弥补了三年前分手的遗憾，尽管只是他骗自己的镜花水月，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既然那个宁宇轩找不到了，那个程湘宁也回不来了，那就让他们留在过去吧。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江姌姌洗完水果过来就看到宁宇轩拿着手机在发呆，这人跑来她家说要喝酒，结果就喝了一口又开始发呆。

    “哦，工作的事。”宁宇轩回过神来，收起手机放到一边去，揉了揉酸酸的眉心。

    “你分明有心事啊？不过没关系，不想说就别说了。”江姌姌把水果往他面前推了推，她这个人是很识时务的，如果宁宇轩想说自己会说，他不想说，自己就这么默默陪着便好。

    宁宇轩道了声谢，捏了颗葡萄吃，三年前认识江姌姌的时候，她因为被公司的前辈讥讽，边走边哭撞到了宁宇轩。

    “那时候我以为你要讹我呢。”宁宇轩笑。

    江姌姌也想起那时候，宁宇轩一脸颓废，她也是满心沮丧，两个生活不如意的人就这样开始成为了朋友，不过他们并没有安慰彼此，因为他们都知道，安慰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其实宁宇轩在国外的时候从来没跟她提过程湘宁，女生天生的敏锐让她能够察觉出他的颓废是因为爱情，但她从来没有问过。她以为像宁宇轩这样的人，如果被女生伤害了肯定再也不会回头的，也的确如她以为的，宁宇轩就那么一个人过了三年。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各有各的事情和工作，见面的时间其实不多，但江姌姌从来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宁宇轩也没有别的朋友了。

    直到他突然告诉她，他要回国。

    江姌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要失去他了，于是在知道他不可能听自己劝说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和国外公司解了约，回到中国，还和他签了一个公司。

    好在自己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虽然放弃深耕多年的国外市场有点可惜，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也幸好她来了，否则她永远不会知道程湘宁。

    那天总算见到了程湘宁，一开始她还不确定她是否就是那个伤害了宁宇轩，却也让宁宇轩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的那个人，直到她感觉到，在程湘宁面前，宁宇轩竟然在故意和她亲近，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

    但她依旧不打算问什么，哪怕她看得出来，回国之后的宁宇轩比在国外更不开心，但现在还不到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只需要安静就好。

    至少在他需要人陪他喝酒的时候，会先想到自己。

    程湘宁把自己喝成胃出血了，她关在家里一个人喝酒，本来打算喝一点好睡觉的，可是莫名其妙看着电影就越喝越多。

    幸亏第二天有工作，小西打电话给她说明天出门的时间却怎么也没人接，才赶紧跑来看。

    她最近情绪一直不怎么好，小西一直很小心。

    也多亏小西及时赶到把她送医院，才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醒来就被气得满脸通红的张茗茗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陈小川还是心软，拉住了张茗茗。

    程湘宁胃特别疼，委屈地撅着嘴。

    “我不是故意的嘛…”

    “不是故意喝成胃出血，那你要是故意是不是直接喝死啊？”张茗茗冷哼一声。

    “好啦，湘湘知道错了是不是？”陈小川冲她挤眼睛，程湘宁赶紧连声附和。

    其实她的胃出血是早有端倪，自从跟宁宇轩彻底陌路之后她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总是吃着吃着就发呆，等到回神饭菜已经凉了。

    这之前她就胃疼过好几次，这次喝酒不过是诱发罢了。

    小西和李姐报告，忙活了半天给她调整了行程，空出了整整十天给她休息。

    “你去忙吧，我们陪她就行了。”张茗茗跟小西说。

    小西叹口气，程湘宁别看很好相处的样子，平时对她也很好，能自己做的都不麻烦她，可是她不是谁说话都听的，自己因为她吃饭的事情说了好几次也没用，希望他们能开导开导她。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去南京吧。”张茗茗坐到床边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程湘宁想哭，她已经故作坚强太久了，陈小川和张茗茗在这儿，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又可以做回以前那个有哥哥姐姐们疼着不必事事坚强的程湘宁了。

    张茗茗虽然脸色不好，但实则也是心疼，见状把床摇了起来，让程湘宁坐直一点，一伸手正好能抱住她。

    “南京也是你的家，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回家，别自己在外面瞎搞。”张茗茗声音还是冷冷的，程湘宁哇一声大哭，伸手打张茗茗。

    “你干嘛那么凶啊！！”

    程湘宁住院的事，陈小川还是没忍住告诉了宁宇轩。他在程湘宁和张茗茗都睡熟了之后走出了病房，他想宁宇轩应该要知道。

    “…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不用手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会带她回南京照顾。”

    “嗯。”

    “她为什么喝酒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宁宇轩点了支烟，声音冷淡如常。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可能三年的时间是会让人改变很多，但我不相信会这么彻底。你这次回来跟我们都疏远了，我不怪你，张茗茗也不怪你，可是你不该伤害她！”陈小川也点了支烟，却一口也抽不下去。

    “我不信你伤害她你就真的会好过，你们当年分手的事，你跟她都不肯细说，但是就算真的没有爱情了，难道连心平气和都做不到吗？”

    “她这三年过得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她那么努力除了因为热爱，还因为想做出成绩给你看，我拜托你了，就算你真的不爱她了，别再折磨她了，行吗？”

    宁宇轩抬头看着锃亮的灯，一直看到眼睛模糊才开口。

    “我已经放过她了，是她不肯放过自己。”

    “那好，那拜托你这次彻底一点，在她好起来之前，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我们是兄弟，可你要是再对她若即若离，搅得她不得安宁的话，我们不会算了的。”

    挂了电话烟已经快烧到了手指，丢了烟碾熄，陈小川烦躁地踢了两脚医院阳台的铁栏杆。

    他不希望他们四个成这样，当年一起打拼，一起奋斗，一起生活的场景历历在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竭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少年时的情伤总是容易愈合些。

    “陪你喝点？”江姌姌倒了两杯红酒过来，宁宇轩接过去一饮而尽。

    “嘿，红酒这么喝浪费了。”

    宁宇轩没有心情跟她贫嘴，他以为自己真的不会心疼，可是听说她入院了，竟然想去看看她。

    还是算了吧，看到自己她恐怕只会病情加重。

    “你在跟自己较劲。”江姌姌这是第一次在关于他们的事情上开口。

    宁宇轩仿佛是刚发现自己在江姌姌这里暴露了，可转念一想，聪明如她，应该早就猜到了。

    “我没有，有什么好较劲的。”

    “你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在怂恿你回到她身边，一个在阻止你，你要是回到她身边就是对不起自己曾经的伤心难过，就是背叛了自己。”

    “你……。”宁宇轩没想到她不仅知道了，还似乎了解了全部，自己在她面前竟然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了？

    “其实也许你真的回到她身边了，过去的纠结就都解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江姌姌不理会他的吃惊，继续往下说到，“你还爱她。”

    宁宇轩被她下了结论，哑口无言，一口喝了杯里的酒起身起开，关门前丢下一句“我早就不爱了。”

    江姌姌把他那个杯子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许今天的自己有些越界了，也许会让他有些不开心，但这些话她必须说，她就是要逼一逼他。

    如果再纠缠下去，他迟早会重蹈覆辙回到程湘宁身边。而自己越是直接让他们复合，越是直接戳穿他，越是会碰触他心里的逆鳞。

    她就是要让宁宇轩知道，他现在在做的就是错的，如果不想原谅程湘宁，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她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