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会是什么呢？”

    皇甫嵩双眸微沉，一时间竟猜不透。

    不想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飞驰凌乱般的脚步。同时熟悉的哭诉声，也都在一瞬间于寂静夜晚自家的府邸之中，变得充耳可闻。

    “郦儿？你这是……”

    “叔父！完了，我们的计划全完了！！！”

    冲进内堂的皇甫郦，哭喊着跪在自己的床榻前。

    如今的他情绪激动，明显已经到了近乎失控的地步。甚至当着自己的面，一拳拳充满愤恨的捶打在地面上。

    哪怕拳头打出了血，骨头都要断折，竟也丝毫不顾。

    “怎么回事儿，说啊！！！”

    “叔父！韩马二贼反复，竟利用了叔父帮助他们的好心，趁夜发动变乱。我首阳山那边的军家将对此毫无防备，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今二贼以席卷之势占领了我们的首阳山，可怜我们皇甫家的壮丁们，全都被他们这帮穷凶极恶的叛贼屠戮殆尽了。”

    “什么？！？”

    皇甫嵩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大脑“嗡”得一声。

    他瞪大双眼，一把揪住皇甫郦的脖领，那感觉仿佛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对，这绝不可能！！！”

    此时的皇甫嵩，愤怒到了极点。

    他狠狠的咬着牙，不惜对身为侄儿的皇甫郦厉声怒斥。

    “就算我们的人没有防备，首阳山上十几座营寨，也是少说的三千人马。而韩遂、马腾所部，不过只是穷途末路的贼寇而已。”

    “二贼就算敢有异心，试问又岂能一举拿下整个首阳山？”

    眼看皇甫嵩一脸骇人的模样，此时的皇甫郦也有些害怕了。

    时至此时，他也希望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注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叔父，这么大的事，侄儿岂敢造假。之前侄儿也不信，但后来才知，韩马二贼事先早有算计。从他们决定归附我们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在谋定全局了。”

    “怎么可能？！？那他们的人……”

    皇甫嵩死死的瞪着皇甫郦，抓住他脖领的手都在颤抖。

    皇甫郦一声叹息，下意识的侧过头去，甚至不忍与自己的叔父四目相对。

    “跟随他们上山的人，看似都是一群老弱病残。实则那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这些人的身份，官职最低的都是军中伍长。”

    “他们趁着我们家将为他们准备的接风宴，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下手，直接将山中我们所有家将的首领拿下。之后挟持住了他们的家眷，这才一举席卷了整个首阳山啊。”

    “此事若非侄儿从侥幸逃下山的几名家将私兵那里，及时获取到了消息。只怕一旦上了山去，也定然遭了他们的毒手。今幸得能够飞马赶回，否则只怕亦见不得叔父了。”

    “啊~~~~”

    闻听如此消息，皇甫嵩忍不住一声大叫。

    紧跟着胸腔内一股热流翻涌，终究没有控制得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甫郦大惊，急忙上前。而内堂中的呼喊，也引起了府中家人的警觉。

    身为皇甫嵩唯一的儿子，皇甫坚寿带着家将提剑飞入厅堂。然而当他亲眼目睹老父亲昏厥的一幕，也彻底震惊在了当场。

    “父亲，父亲！！！”

    皇甫坚寿马上将手中宝剑丢弃在地上，之后就是一并上前，和皇甫郦一起抢救皇甫嵩。

    良久，皇甫嵩这才醒觉。

    此时的他，满面羞愧，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大口喘着粗气，甚至缓了好一会儿，苍白的脸上这才稍微恢复了些许的血色。之后看着眼前一脸担忧自己的儿子和侄儿，皇甫嵩悔不当初。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忍不住放声大哭。

    望着此时的皇甫嵩，皇甫坚寿也从皇甫郦的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二人面面相觑，却都是难掩一脸的懊悔与痛苦。

    毕竟这一次首阳山上死的，都是他皇甫家的效死之士。不单单皇甫嵩，即便是他们，岂非也是痛断肝肠。

    两千多人啊，一夜之间竟被韩马屠戮殆尽。

    天知道，首阳山那边的安排，皇甫嵩为此到底筹备了多久。一年多的时间，他甚至付出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多的精力还有数不清的财力，以及不知多少的心血。

    万没想到，就是这样悉心培养、原本打算针对董卓的后手，如今竟然全部毁于一旦。

    “郦儿啊，只怪叔父糊涂。现如今，悔不该之前不听你的金石良言。居然相信韩马那两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如今我在首阳山那边一年多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此事责任在我，本怪不得旁人。只是可惜了那些对我尽忠的将士们，他们死得冤啊。”

    皇甫嵩捶胸顿足，此时一口气顶在胸口。

    尽管几经控制，最终还是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父亲……”

    身为儿子的皇甫坚寿，眼看年过六旬的老父亲如此，刹那间有了种痛断肝肠的感觉。

    他紧咬牙关，突然看到刚刚被自己丢弃在地上的佩剑。

    突然一双眸子里迸射凶光，再度起身之余，竟是一把捡起地上的佩剑。随后凶悍的目光一凛，看向堂内随行而来的家将府兵们。

    “韩马两个叛贼，害我府中家将，就等同于断我手足。今我皇甫坚寿不才，誓要绞杀此二贼，以血此恨。尔等但愿随行的，便来与我同往首阳山便是！！！”

    “公子，我等愿随行！！！”

    听到皇甫坚寿的召唤，众人齐声高呼。

    皇甫坚寿也不说话，提着宝剑就要带着一行人离开内堂。

    皇甫嵩眼看不好，立即示意皇甫郦。皇甫郦马上明白，一个箭步抢在皇甫坚寿的前面挡在了房门口。

    “堂兄，莫要冲动。”

    “冲动？二贼如此张狂，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我皇甫家的人动手。我若不杀了他们，父亲曾经的威名何存？”

    皇甫坚守的眼睛里闪动着凶光，手中提着的宝剑更是被他握得瑟瑟发抖。

    “没有我的号令，我看你们谁敢乱来！！！”

    眼看皇甫郦就要制止众人不住，老迈的皇甫嵩终于咬着牙，此时当着所有在场众人的面一声呵斥。

    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显得微弱。

    不过作为皇甫家的家主，皇甫嵩的话显然比任何人说话都要管用。

    “父亲，你莫要拦我，此番我誓要报仇。”

    “我看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敢！！！”

    皇甫嵩大怒，虎目圆睁的看向众人。

    家将们闻言，此时忍不住全都面露敬畏之色。

    尽管此时他们都还有些意难平，但终究迫于皇甫嵩的威仪，不敢继续造次。

    “父亲……”

    “竖子，你给我闭嘴！！！”

    皇甫嵩怒喝一声，皇甫坚寿纵有再大的雷霆之怒，此时却也只能忍耐。

    “瞧瞧你们，成什么样子？还前往首阳山，亏你们想得出。

    “首阳山那边的山势还有复杂的地形，你们了解么？韩马二人目前有多少兵马，如何布防，你们清楚么？”

    “经此一战，我皇甫家已经枉死了太多人。”

    “你们现在要如何，还嫌不够，打算继续去填坑么？”

    一番呵斥，说得原本义愤填膺的众人无言以对。

    皇甫坚寿也不是不明白道理，就是看着老父亲的模样，心中愤愤难平。

    真要让他趁夜去袭如今被韩马二人占据的首阳山，他显然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似如此，莫非就这样放纵他们不成么？”

    “放任他们，当然不可能。”皇甫嵩连续咳了好一阵，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是如何应对，不能硬拼。”

    逐渐缓过精神的他，此时手捻短须，双眸微眯。

    不经意间，已经又恢复了往日的肃然。

    “此间我已有计，不需张弓支箭，便可让那韩马自取其祸。捎带手，或许还能把那贼臣董卓一并拉下水去，来他个一箭双雕。”

    “嘶……”

    闻听此言，皇甫坚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脸惊讶的看着皇甫嵩，刚刚情绪激荡的怒火，转瞬熄灭。

    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惊和不解，让他将充满困惑的双眸落在了皇甫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