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首阳山那群贼匪的身份，董卓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毕竟但凡是山匪，哪有不打家劫舍的呢。

    这一点虽然出乎寻常，但细思之下，却也不能说是太过奇怪。

    毕竟就在此时，河北腹地的太行山那边。昔日黄巾军的余孽，堪称最为精锐的主力黑山军也以山贼之名虎踞龙盘。

    为首者张燕，堪称黄巾军之中昔日最能打的将领，没有之一。

    自从占据太行山，他也很少劫掠。而是在山头利用麾下的两万多黄巾军，借助有效的山势，作为自己盘踞太行山的壁垒屏障。

    大力发展经济之余，同时开垦农田。直到现在，基本已经能够做到了自给自足。

    这样的事，放在汉末乱世，或许根本不叫问题。

    可关键的问题是，关中首阳山这边的贼匪，他们聚拢山中的时间点却很奇特。

    不早不晚，恰恰是董卓刚刚进驻关中，开始打压皇甫嵩的时候。

    除此以外，这些如今盘踞首阳山的贼匪，他们的身份还并不是黄巾军的旧部。

    也就是说，他们的首领不可能像有张燕那样，拥有极强号召外部山匪不断扩充、加入己军麾下的能力。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窝毫无背景的盗贼，却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最初的的一千余众，发展到了规模堪称宏大的三千人马。

    “没有名望，也没有背景。似如此，这些人如何扩张？”

    董卓之前就对此心中存疑，甚至命人暗中调查过。

    谁想不查不知道，简单的调查过后，居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山上的盗匪，明明很少下山。然而山中建立的府库，却是钱粮充足。更让人感到惊叹的是，这帮盘踞山中的盗匪，居然在没有掌握任何铁矿的前提下，腹甲率极高。

    这种事情，莫说河北以张燕为首的黑山军做不到。

    甚至是汉末一些穷困地方的军阀割据武装，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得知到这些情况的董卓，恍然顿悟。

    毕竟自己从伍多年，打过的贼寇以韩马为首，几乎数不胜数。

    他深知，类似如今首阳山这边名不经传的山匪。如果没有背后的扶植力量，类似这样堪称突飞猛进的发展乃至扩充，是绝对不可能的。

    尤其这种扩充，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日渐繁荣的关中腹地。

    “答案只有一个，这些盘踞的山匪，他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不是流民组建的军团。而是皇甫嵩府邸里，通过流民转变成的私兵。”

    为了留有后手，他们才被皇甫嵩暗中派上首阳山另谋发展。

    山匪的身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正的目的，是在皇甫嵩这样的地方豪强暗中扶植之下，逐渐做大做强。日后以备不时之需，成为打压自己，堪称中流砥柱般的核心力量。

    “妙啊。”

    洞悉其中奥妙的董卓，当时甚至开始抚掌而笑。

    毕竟为了对付自己，皇甫嵩可谓用心良苦。

    单是这一份谋算，董卓认为皇甫嵩就值得自己对他发自内心的表示尊重。

    “可敬的敌人和对手，似如此，清除起来才有意思。”

    董卓回想起了曾经，此刻再度忍不住手捻须髯。

    结合事实而论，不管是皇甫嵩曾经暗中扶植首阳山的山匪，图谋后进之路。还有现在趁着韩马危急时刻，选择恰如其分的对他们及时施以援手。

    所有的一切，全都被自己看在眼里。

    “此一举，你皇甫嵩可谓堪称妙算。”

    不过，此时的董卓却丝毫不慌。因为所有的走向，目前全都在按照自己原本既定下的路线，稳步有序的向前推进。

    时至此时，或许就仅仅只剩下最后的临门一脚。

    “皇甫嵩，不得不承认，你果然好手段啊。只是可惜了，你遇到的对手偏偏是我。横亘在如今的汉末天下，甚至令诸侯群雄尚且威风丧胆的董仲颖。”

    想到这里，董卓阴沉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痴狂般的窃笑。

    此时他手中的热茶，已经没有了什么余温。董卓索性将手中的杯子一举，刹那间就将杯子里的茶水全都一饮而尽的灌下了肚子。

    另一方面，暗探传来奏报。

    依照事先的周密部署，如今假扮贼匪的首阳家奴，已经按照皇甫嵩的授意，接纳了韩遂和马腾的所有穷寇败兵。

    如今两线人马合兵一处，关系简直亲如一家。

    “叔父，这一招棋下得妙。侄儿在此，提前恭贺您了。”

    一向以沉着冷静著称的皇甫郦，此时兴致颇高。甚至拿着密探送达西京的书信，在皇甫嵩面前恭敬拱手，脸上的笑容更是仿佛乐开了花。

    “嗯。”

    皇甫嵩轻轻点头，此时倒表现的很是平静。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预料到了。如今收获韩马二人的穷寇败兵，显然也是意料之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郦儿，夕阳西下的时候，你代替我亲自去一趟首阳山。切忌，莫要让外人察觉此事才好。”皇甫嵩目光落在皇甫郦的身上，叮嘱道：“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的安抚他们。虽然他们是反对我大汉的盗匪，但未来却可以成为我击败董卓摧枯拉朽般的利剑。”

    “大事未成之前，我希望他们能够完全融入我们的阵营，而不是趁机搞出什么乱子。”

    “叔父放心，侄儿定当不辜负您的期望。”

    皇甫郦转身告辞，信步而去。

    临近黄昏时分，一骑悄然飞出西都长安，直奔首阳山而去。

    站在寒风瑟瑟的西都城关城头，望着侄儿纵马而去的背影。此时的皇甫嵩忍不住手捻须髯，满脸都是得意般的笑容。

    “韩马二人本就嚣悍，加上异族威望的背景，日后定能大用。”

    皇甫嵩心中盘算，潇洒从容的走下城关。

    连续两天的折腾，在此期间他一刻都没有合眼。眼下大势已定，自己也是时候可以高枕无忧的睡上一个好觉了。

    心中有此想法，回到府中的皇甫嵩，睡意瞬间袭来。

    他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深深的梦想。

    梦境里，自己孤身一人走在苍茫无际的雪原之地。掀起的狂风暴雪，仿佛迷茫鲸吞了整个悠悠般的天地，甚至让他丝毫看不清自己前方的道路。

    一声嘶吼，近乎刹那撕裂风雪的咆哮。

    梦境中的皇甫嵩陡然转身，但见狂风弥漫下的雪雾之中，两头斑斓猛虎高高跃起。

    它们张开张开血盆大口，居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啊！！！”

    皇甫嵩惊呼，从床榻上一跃坐起。

    看着房间内不远处，此时还在燃烧着通红余烬的火盆。他也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只是一场噩梦。

    尽管如此，自己后背的衣服，却已经被那惊出来的汗水彻底浸湿。

    “此梦何意？”

    皇甫嵩扪心自问，双眸仍旧沉沦在刚刚噩梦带来的惊恐之中，此时不能自拔。

    直觉告诉他，此梦不吉。

    亦似有令自己说不清楚的大凶之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