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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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元不易

    崔莺莺家在中州,属于当地比较富裕的家庭。

    表哥元不易家,早些年也属于富裕家庭,但后来落寞了,等到元不易四五岁,家里已属于穷得经常揭不开锅的那种。

    但元不易聪慧,读书极好,大部分书,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于是大家都认为他会是未来的状元郎。

    元不易入京赶考,苦于没有盘缠,只有厚着脸皮到崔府借钱。崔父崔向明见外甥气度不凡,又饱读诗书,盘缠什么的痛快地应承下了。

    那个时候的崔莺莺,见到一表人才的表哥,芳心大动,晚上就摸到客房,与表哥私订了终身。

    卟!卟!卟!

    烧水釜里的水开声一直没有中断。

    流云喝了一口茶道:“是我主动的,当时他受到不小的惊吓。我当时就想啊,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表哥,索性把事提前办了,岂不快哉!”

    在一边元不易点头道:“岂不快哉!”

    徐子语在一边附和道:“该!面对情感,女子就是要更加主动与果敢一些。”

    元不易到京城后,陆续会寄书信与花胜回来,崔莺莺也会给表哥寄些茶叶与笔墨纸砚,居京不易,她懂。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某一天夜晚。

    一对年轻的兄妹被马贼追杀,一路逃跑,最终倒在了崔府门前。崔府向来有慈善之举,这送上门的功德自然不会推辞,便留下他们过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这对兄妹便在崔府辞行,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见见崔老爷,当面致谢。此去千万里,能记住恩人之容,抵消漫长岁月。

    “谁知道这一见,改变了几十个人的命运。”流云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崔向明看到这对兄妹的时候,眼睛一亮,尤其是那位妹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鼓鼓的胸脯,圆润的屁股,让崔老爷半天都没有移开双眼。

    男的也高大魁梧,就是一身都是伤痕,看来这一路没少吃苦。

    要是换作平常,崔老爷见到这般女子,顶多也就是多看几眼,不会打什么主意。但这次不同,这次遇到的是无家可归的落难女子,落难女子啊,崔老爷那种菩萨心肠被激活了,他想把这个女子养起来。

    被富员外看上,兄妹两个开心坏了,哪里会拒绝?

    于是那个女子很快就被送到崔老爷床上,第二天崔老爷才想起来,还没问对方姓甚名谁。

    女子羞答答地回话说,她叫莫菲格,哥哥叫莫问天。

    再过几天,又有两位落难的人叩门,这次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家里遭了水灾,出来谋生,还没到京都,盘缠就用光了,只能一路乞讨。

    莫菲格看着这两人,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便央求崔老爷,让他们也留了下来,刚好可以照顾自己的起居。

    说来也怪,那一年外面的灾难好像特别多,只有崔府岁月静好。来到崔府叩门求助的人越来越多,崔府一下子多出来十来口讨饭吃的。

    人一多,开支也就越来越大,崔管家建议崔向明,需要适当裁掉一些老长工丫鬟,把那些落难者顶上来。要是赶走那些落难者,会败坏崔向明的慈善之名。

    于是把崔府便把雇用了十来年的一些佣人相继辞退。

    新来的这些年轻人手脚灵活,家里的大小事务处理得快且干净,管家满意,崔向明也很满意。

    但崔莺莺觉得不对劲,她洗澡的时候,经常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而且,她发现,每次出入崔老爷房间的,除了那位新纳的小妾外,还有后来的那位小媳妇,可是她的丈夫,好像压根就不在乎这件事。

    那年夏天,十五那天,是崔家熬粥布施的日子,来了好多流民。吃完粥后,崔府大门悄悄被关上了。

    莫问天当面向崔向明提亲,要迎娶崔莺莺。崔老爷很欣赏莫问天的精干,但他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再说,这崔莺莺,已经许配给未来的状元郎了啊。

    他的妹妹在一边劝自家老爷,只是口头许诺,什么状元不状元,还没有考上不是。

    这个时候,崔老爷才猛然惊醒,他问道:“你们难道不是兄妹?”

    莫问天与莫菲格相视一笑道,“不是。”

    崔老爷又问后来进房的女子:“你与那个谁也不是夫妻?”

    女子平静地问他道:“不是。”

    崔老爷毕竟还没糊涂到什么都不明白的地步,他又问:“你们是什么人?”

    下面的人齐声回答道:“我们来自同一座山,别人叫我们山贼。”

    崔老爷听完,很颓然地倒在八仙椅上。他惊慌失措地呼叫管家的名字,进来却是一大群陌生人。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啊,现在府上,除了他与崔莺莺,都是对方的人。崔府的老管家,一周前就被辞退了啊。

    这数月,崔家有什么珠宝钱财粮食,他们全部都摸清楚了。

    山贼并没有杀崔向明,而是把他独自留下来。

    这群山贼装了十多辆马车的东西,带着崔莺莺,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接到报案的县衙,派出捕快四处打探消息,无功而返。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团伙,县令根据多年经验判断,既找不回来钱财,也找不回来人。

    崔向明给元不易写了一封信后,带着愧疚与自责投井了。

    ……

    元不易接到崔向明的信后,当天就启程赶往崔府。

    “到了崔府,我头伸进去一看,这回里面住的,真的是附近的乞丐与流民。”元不易接过流云的话,品了一口茶,继续讲道。

    卟!卟!卟!

    釜里水又开了。

    因为崔向明常做善事,平日里受惠于他的人不少,几十个家庭凑了一份丧葬费,把崔老爷体面地安葬了。

    “衙门里还是没有崔莺莺的消息,我等几天,怕错过科考的时间,于是星夜赶路,又回到了京城。”元不易看着崔莺莺与徐子语道。

    流云为他们续上茶,用好听的嗓音说道:

    “我被掳走后,也许那个男的是真心喜欢我,一路上对我礼貌有加,但每天半夜,那个叫莫菲格都要折磨我一番,她说她更喜欢女子一些,也瞧上了我。她悄悄告诉我一个秘密,说这群男人很迷信,为了不让我被他们欺负,我要做一件事。”说着,流云停顿下来。

    她不好意思当着一位陌生男人说具体是什么事,元不易自然也是不会转述徐子语听,所以他只能等着。

    “后来发展果然如莫菲格所料,那个男的终究还是没耐心,天擦黑就支开与我同乘的女子,开始对我上下其手,后来他一呆,接着很愤怒地离开车厢”,流云说着说着,自己嘿嘿冷笑起来,他说“怎么会遇到白虎?怎么会遇到白虎!”莫问天念叨着这句,像丧家狗一样离开。

    那天之后,莫问天果然再也没有来找过崔莺莺。

    “我以为可以摆脱被纠缠的噩梦,谁知道另一场噩梦才开始。莫菲格以看紧我的借口,调到了我的车厢。一到晚上,她就开始疯狂撕咬,带来的蜡烛,滴得我满身都是。”流云回忆里,充满了痛苦。

    啊,蜡烛嘛?徐子语心里咯噔了下。

    流云往釜里添加了一瓢凉水,釜泛起了鱼眼泡泡。

    元不易在一边,看着远处的黑暗,默不作声。

    被一路折磨的崔莺莺,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峰,原来这些人,真的是占山为王的马贼。只是附近大户都被他们抢光了,才跑到那么的地方去行骗。

    山大王也是一位女子,她才看了崔莺莺一眼,崔莺莺就感觉完蛋了,她直觉告诉她,莫菲格的特殊癖好正是来自此人,而崔莺莺也终究明白过来,莫问天为什么一路上都说,“如果不从了他,到了山上会更后悔是什么意思。”

    如果跟了莫问天,回来的时候他就是莫问天的女人,女大王自然不会夺兄弟所好。现在,她成为献给女大王的礼物。

    就这样,崔莺莺成了女大王的女人。

    大王带人出去抢劫的时候,被严密看守的崔莺莺只能在山里活动,茶房的一位老阿姨,煮的茶特别好,她便向老阿姨学习茶艺之道。

    后来崔莺莺才知道,老太太除了这门手艺,还藏有绝技,叫“察言观色”,可以看清一个人的伪装。

    徐子语看着流云,搞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她面前会有被看穿的感觉。

    回到京城的元不易,怀着悲痛的心情,写了怀念崔莺莺的《莺莺传》,并把它当作行卷递给了朝中要臣,获得一个人的赏识,对方还把书稿推荐给书局刊印,一时洛阳纸贵。

    元不易声名大噪,在其后的科考中一举夺魁。举荐他的贵人刚好有二八小女未嫁,有意许配给元不易,却遭到元不易的率直拒绝,他心里已经有了崔莺莺。

    几番劝说无果,权贵痛骂元不易不识抬举,随后组织门生,把《莺莺传》改写成一本带颜色的超爽话本,取名为《会真记》,作者还是他。

    不同版本的《会真记》,有些版本还带有插图,有些精选了印刷纸张,最多的时候,图书市场上有十八个版本的《会真记》在卖,元不易也成了首屈一指的话本作家。

    但这些,真的与元不易没有一点关系。

    受这一事件的影响,吏部铨选的时候,把他安置到西北瓜州的一座驿站,做驿丞,没有任何品级。

    这一去,就是八年。

    就在他要离任那一年,驿站来了位将死之人,说自己冒着很大风险,从一处古墓盗出一把古刀,只要答应把他好好安葬,就把刀送给元不易。

    元不易得到不只是一把透明的刀,还有一本修行秘籍。

    原本对武学一路,从无机缘的元不易,居然一夜就弄懂了秘籍真义,他觉得是时候回去找表妹了。

    驿站事少,元不易这八年没有闲着,他每天跑步打沙袋,学习格斗之术。他找老卒学习跟踪之术,找马教官学习驭马之术,向来采药的赤脚医生学习中医知识,他还读了大量的图书与案牍,尤其是东大陆的山川地理,已经在他胸中形成丘壑。

    因为要找到表妹,他研究了大量堪舆图与相关的地理书,后来发现这与兵部出的地图,都有着较大出入,这可对领兵打仗非常不利。

    于是他积八年之功,上奏了一份折子,把在瓜州这些年的校勘与实地考察一一指出。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连夜看完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到兵部拿着尺子量堪舆图,发现元不易是对的。

    再看,一个状元郎,在那么小的地方,八年来没有哼过一声,一出手就是大文章,这是人才啊。

    一纸调令,元不易从没有品级的驿站驿丞,摇身一变,变成了兵部职方司的一名从六品的员外郎,总算追平他那些同榜的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