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神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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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命运的交汇

    来自帝国内地的猫人使者苗世霖,向着即将展开密会的大帐行去,此时,他换上了一袭绛红的文官官袍。

    虽说他平日里文质彬彬,温文如玉,但换上这绛红的丝绸官袍,踩着官靴,气质便陡然一变,可谓是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而自威。

    或许,是因为此刻他所代表着帝国“真龙”的威严。

    猫人剑士苗行衍紧跟着他的脚步。却听苗世霖问道:“衍儿,礼物已经准备妥当了吗?”

    “已经备下了。”

    然而,苗行衍又皱眉问道:“叔父,何必如此厚待这些蛮夷?家国危难之际,却愿与帝国密谈,可见都是狼子野心之辈,即便归附,日后必反复无常。”

    对于北方的夷狄,他没有任何的信任。

    然而,苗世霖却轻笑一声:“呵呵…你能明白蛮夷皆是反复无常之辈,叔父我很是欣慰。衍儿,你还是觉得叔父的密谈之策,不切实际吗?”

    “我确实不太能明白叔父的深意。”

    苗世霖不置可否的说道:“之前未曾与你谈过——实际上此次北上密谈之行,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

    “…?”这番话确实教苗行衍愣了愣。

    “呵呵呵…也许是该让你学一学天下事了。”

    说话间,叔侄二人已行至大帐的门口,只听守卫大帐入口的帝国卫士齐声庄严呼喝:“帝国鸿胪寺大臣兼铁岩经略副使驾到!”

    帐内的帝国军士,亦应声拉开帐幕,这对猫人叔侄当即快步入内。

    放眼一望,这白马部下辖诸部中的哈勒、莫昆、冶毋、达斡、索朵儿、傲拉、物力斯,七小部族的代表或领袖,如今已全部汇聚于此,静待帝国使节的发言。

    一众铁岩氏族领袖齐刷刷投来目光,但并未料想到来自南方的使者,竟是一位猫头的异人,一时间,一众铁牙人皆是相视不语,面色各异。

    温文儒雅的花色猫人作揖笑道:“久等了,在下便是与诸位聊聊这铁岩岭未来的帝国使者,苗世霖。”

    ………………

    然而,在一众能决定雪原未来的大人物们即将展开会谈的同时,一众随行的护卫,则在主帐两侧的帐篷中一边烤火休憩,一边时刻关注着主帐的动静。

    他们并不信任南方人。

    唯有哈勒族的护卫与休莫言,正在帐外与一众帝国士兵呆在一处。

    因为,他们要将那位帝国的伤兵交还给南方人的军队。

    “…你是…任小泉?!”——“喂喂喂!大伙,他是七营追击队的任小泉,他还活着啊!”——“兄弟,自打听说你们小队失踪,大家伙都道你们挂在了雪松林,不曾想今日还能得见!”——“……”

    护卫苗世霖大人的军士,自然也都是北伐军的成员。他们原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护卫任务,却不想因此得见了一位袍泽竟死里逃生,皆是喜出望外。

    “我们队就活了我一人苟活,队长他们都…”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或许是独自苟活的羞耻,面对眼前的同胞,这出身农家的单纯青年,竟也一时泪洒裘衣,泣不成声。

    “傻孩子,能活一个是一个啊。”围上来的军事中,有一位看着中年模样的帝国老兵,蹲着身子搀扶着任小泉,又抬头对哈勒族的护卫抱拳感谢:“多谢哈勒族的兄弟!”

    一众帝国士兵也纷纷附和。这些基层士兵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但他们乱糟糟的道谢,却藏着最真挚直接的情感。

    哈勒族的护卫们虽能明白对方在感谢,却听不懂南方的语言,不由自主的望向身边的休莫言。休莫言则简单的转达了帝国士兵的意思。

    直到此时,士兵们才发现这些一直沉默不语、围巾掩面的年轻人,竟绾着帝国的发式,是一位帝国人。而更教人在意的,是男子竟有一双异于常人、如鹰隼般的眼眸。

    见到袍泽错愕,任小泉抹了眼泪,连忙解释道:“这位兄弟,是生活在铁岩岭的同胞,更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今日便是雪松林里的一具尸体了。”

    一时说急了,忘了介绍:“对了,他叫……”

    然而,话音未落,却听那休莫言当即出言打断,接过话头:“诸位唤我‘鹰眼’便可,哈勒族的朋友,也如此称呼我。”

    一众军士闻言,愣了愣神,心说真是人如其名,故而也没有太多计较:“鹰眼兄弟,我们虽是一些丘八,但这份同胞的情义忘不了!”

    又有一位年轻军士说道:“如今我天兵势如破竹,怕是不日之后便可得胜回家了,鹰眼兄弟,你定要回故国家乡看一看!”

    话毕,众军士也再次附和。

    军士们也大都是普通出身,许多人同任小泉一样,是在北伐解救被掳百姓的号召下才应征入伍的。又听任小泉说休莫言是生活在铁岩岭的同胞,大半也猜出了他曾有过的身份,心中既有几分同情,也更多了几分认同。

    危急关头能解救同胞,这样的人,自然容易博得这些军中汉子的好感。

    但只有任小泉一人颇觉莫名:他不明白为何休莫言不愿以真名相告,而且还一直用围巾掩面,委实是猜不透恩人的心思,只是遂了他的意,不再提及休莫言的真名。

    恰在此时,忽听外围的士兵急匆匆的嚷道:“快让让!安将军到了!她要见小泉啊!”

    “啊?安将军?!”

    安……

    心中默念这这一个简单的字眼,休莫言又趁军士嚷嚷之际,拉起了兜帽,一时间,将自己的样貌遮掩了大半,只余下了一双慑人的鹰眼,倒映着周遭照明火炬的火光,

    原本拥挤围观的军事们,快速让出了一条道路,只见道路的另一头,是一位正快步行来的军装女子,此女卧眉丹凤眼,虽不施粉黛,却也有倾城容颜,着一身干练的军装衣甲,足教人呼一声“巾帼不让须眉”。

    便是传闻中帝国北境的传奇女将,安玉穗。

    女将军先是看到了那位由袍泽搀扶起身伤兵任小泉,正欲向前心行来,并询问伤势,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那几位哈勒族的护卫,以及……那位有着如鹰隼般眼眸的男人。

    四目相对,兜帽阴影的遮掩,加上围巾的遮挡,让安玉穗只能看清那双左眼带着刀疤的陌生鹰眼。

    “……?”一时间,竟莫名有了一瞬间的怔神。

    因为,她这一回终于相信世间真有人拥有鹰隼般的眼眸,也没料到在此便能遇见所谓的“鹰眼”。但不止如此…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觉在告诉她,这双眼睛有一丝丝的熟悉。

    对,左眼的刀疤让她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可记忆中的确不记得有人拥有过这般奇特的眼睛,难道是错觉吗?

    “将军,我…”任小泉欲言又止,却让这位陌西的传奇女将军回过了神来。

    闻言,短暂的失态便被安玉穗隐藏,她快步来到年轻伤兵的身前,俯身半跪,郑重地说道:“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只要还有你活着,七营十三队的魂就还在,不论是战死的,还是活着的,都是我的好兵!”

    说话间,女将军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任小泉的手,用自己手掌的温度,转达着这一番言语的真情实感。

    简单的两句话,却教一众军士万分感动,任小泉更是再度泣不成声。

    除开一些军户子弟,眼前这些军士中,大都是前半生只会挥舞锄头的农家汉,他们从军入伍的原因,就是因为恐惧战争,因为恐惧,所以才要拿起刀枪。

    但也正因为如此,每一个士兵的内心深处,都深藏着一份不可示于敌人的软弱。

    然而,眼前这位女将军却如同一位温柔的邻家阿姊,包容着这些军汉隐藏着的软弱……

    眼见这一幕,旁观许久的休莫言沉默无言,似乎也同身边的哈勒族护卫一样,不忍搅扰这群南方军人间的情义。

    休莫言注视这一幕,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复杂。但随后,视线转移到了安玉穗佩戴着的两口缳首单刀,眼神逐渐变化…

    …那是一只鹰隼瞪视着“猎物”的眼神。